29、各自的寒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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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这里？”
这样可以吗？金南俊心里打着鼓。
“嗯，这里有一些金民灿的衣服，你可以直接换他的。”
林一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现在外面确实雨太大，开车带有安全隐患，所以他直接留宿在这里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这段时间内，她除了忙工作，空闲之余都在改造这间工作室，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住，所以呆在权正恩家里多少还是觉得有些不方便，再加上现在有了新的画作要展开，她早就有了直接搬过来的想法，抱着这个心思，隔三差五的她就一点一点的给这里添置新的东西。
开始只是时不时的过夜，所以只把床单和洗漱用品全都换成了喜欢的牌子，几晚后还真觉得这里挺舒服的，一是因为这边脱离了闹市，所以就算是大白天也没什么噪音，到了晚上更是安静的不像是身处都市，难得的她还有睡了几个好觉。
只是这附近地形是上坡下岭，她晨跑的习惯是没法好好实行，但也无妨，室内空间大了很多，她便买了个瑜伽垫，开始试着做清晨瑜伽和普拉提，久而久之是让她又找回了独居的感觉。
接着，就开始看哪哪都不顺眼了。
林一虽不爱好买东西弄收藏，但是对物件什么的却是喜好分明，特别是她还要在这里进行创作，所以对氛围的要求她是一点都不马虎。
这工作室住着虽然舒服，但是空间里不是白墙就是灰地板，实在是让人觉得阴冷，但大件家具她也不好换，所以就只能是尽可能的加些装饰，先是去花卉市场定了几个大的绿植，搬回来摆放在了各个角落，给这里多少添加了点生机，后来还是觉得不满意，目光又放到了那个又大又抢眼的藏蓝色沙发上，太过生硬，难怪不讨喜。
她买了块很大的粗织地毯，偏暖一点的米色，上面还有些星星点点的不规则点缀，倒是挺像她平时铺在作画区域的旧帆布，搭着这个风格，她配了几个抱枕还有薄毯放在了沙发上，又实用又好看，倒也让这里像是个生活的地方了，基本设施都齐全，提议让金南俊在这里留宿也不是麻烦事。
不过说完她还是补了句。
“当然是你要是有重要的事的话…就…”
“没有！…没什么重要的事。”
留宿过夜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但是面对林一，金南俊却莫名有些慌张，连回答的声音都不禁高了几度，大概是因为大部分人面对这样的事，大多都是半推半就的，而她显得过于直白了些。
不过直白就像是她的专长，不仅不会让人排斥，反而越觉得有魅力，还是那样，总是有法子让金南俊心甘情愿被牵着鼻子走。
只是他这肯定的回答刚一落下，放在身边的手机却是不合时宜的亮起屏幕连着震动了好几声，在这本该浓情惬意的氛围下，它简直就像个聒噪的第三者。
“信号回来了…是不是经纪人给你发消息了？”
经纪人消息算什么，可怕的是收到制作人给他发的track和歌词需要修改的备注，一封都不算可怕，可怕的是这样的邮件在他的邮箱里已经是堆成了一座小山。
金南俊看着手机，表情拧成了一团。
“…不是，是制作人发给我的文件。”
拧成团的脸并不是因为不情愿，而是逐字逐句审视文件的的他实在太过专注。
这样的神情林一是第一次见到，和刚刚撒了自己一身颜料的那位简直是判若两人，不了解这是他工作时的常态，她还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的状况。
“出了什么问题吗？”
语气有些小心翼翼，金南俊正好把文件看完，偏头看到林一还是手撑着脑袋，只是表情没了平时的那些玩味，也和他一样眉头稍微拧了拧。
是在担心吗？金南俊觉得这样的她好像更加的可爱，心里也像是被柔柔软软的捏了捏，不是难受的那种，而是放松很多，
他关上手机，回复了一个憨笑。
“没有，只是歌词有些问题需要改罢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歌曲制作繁琐至极，编曲，旋律，成员声线之间的配合，以及歌词的撰写，每个部分都要契合，才能促成一个完整优质的作品。
而当他们有了现在这样的影响力之后，唱的每一首歌，里面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他们的形象还有精神，所以更加是需要反复斟酌和讨论。
地处高位，有了更大的话语权，却也多了更多的思量。
金南俊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刚刚自己泼洒颜料的案发现场，面对着那个方向伸直腿坐着，双手撑在身后，然后抬眼看向了那个巨大的画布。
那片他泼上的白色颜料看的并不清楚，只能是在光影作用下显出点痕迹，但是另一边林一随意挥洒而成的红黄交错的部分却是尽显张力，单一的色彩没有任何深度，反而是更加显出纯质的野蛮，两股力量粗鲁的相撞，定是带着一些不情愿，但是被反复的碾压糅合后，竟在中间融合的最好的部分看到了一丝丝的温柔，在这视觉冲击下，他好像瞬时体会到了林一说的那种阳光照在血液上温暖的感觉。
作画记录自己的情感，这种抽象的话语在她这里真的变成了现实，再加上她作画时潇洒肆意的动作，金南俊只觉得她分外的迷人，同时还燃生出一份羡慕。
“要是…也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他略带感慨的说出这样的话，林一也从地上爬了起来，盘腿坐在了他旁边。
“像我哪样？”
“想表达什么就表达什么…不用管作品被人过度解读，也不用思前想后的考虑这样的创作是不是正确，更不用担心是不是符合市场潮流…简单的，只是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
林一听到他这一连串对白，只觉得他无奈又多了一分。
“可是你们的歌不也是唱的自己的故事吗？”
那为什么还会这般感慨呢？
金南俊抿了抿嘴，顿了顿才说。
“…唔，是啊。可是…慢慢的好像有些自己都不懂自己了，写歌词时，本来应该是尽情的宣泄出内心的话语不是吗？可是一遍遍的修改中，自己好像会不由自主的考虑，我这样说对吗？阿米们会希望听到这样的话吗？或者我这句话会不会让人误会…这种主题会不会带来不好影响…”
他表情又变成了那个急躁的想快点表达清楚的样子，眉毛拧了拧，他停顿两秒，手撸了撸头发，像是理清了些思路后才再次开口。
“…考虑多了之后，好像就不是真正的在表达自己了…其实，哪里有永远的阳光呢？深藏在躯体之下的内心大部分时间都是阴暗又潮湿的不是吗？每个人好像都明白这一点，却又惧怕这一点，就像是他们爱慕的只是那个他们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当你做出任何一个举动不符合那个形象时，便会大失所望，连那些把你捧到云端的赞誉，一瞬间也能变成恶意的巨石，毫不留情的把你压在崖底……”
金南俊回想起走过的这么些年，比起现在满目琳琅的奖杯和榜首的记录，更让他心有余悸的其实是各种流言蜚语。
恶评，质疑，甚至是冷嘲热讽。
开始时他以为自己只要做好了，就能让那些不好的声音自己消失，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做的这么好了，却只在满堂喝彩之下看到更多尖锐的刺刀。
“感觉自己一直在过一根独木桥，前面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大雾，低头是黑的见不到底的深渊，我伸开手两边也没有能依靠的护栏，只能是摇摇晃晃的踟蹰，连迈开步子都变得特别犹豫……”
他语气里透露出来无限黯淡。
这也是第一次他认真的吐露心声吧，林一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但也听得懂他这个用平淡语气说出来的比喻，明明也就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大男孩，看着享受到了无限的荣誉，心里却是这般的悲伤寒酸。
她抿了抿嘴，缓缓的开口说道。
“philia and neikos.”
金南俊看向她，今天没戴眼镜，但怎么感觉这个开场白有些似曾相识？
“古希腊单词，意思是‘爱’和‘争执’。”
她挪了挪屁股，靠近他一点，继续轻轻柔柔的开口解释道。
“很多很多很多年前，有一个叫恩培多克勒的哲学家，他说这个世间万物是由四个元素构成的，水、气、火，还有土。他们不生不灭，经久永存，不会相互转化，只保持着自己的本性，但是他们可以通过不同的量和方式互相混合，从而形成世间万物。”
“让他们聚合分散的力量，就是爱和争执，当爱多一点时，万物聚合，当争执占上风时，万物分崩离析，他们之间彼消我长，宇宙万物分合交替，才不会变成一个巨大的混沌。”
这话听着怎么比上次还难懂？
“所以…那些出现在你生命里不友好的声音，看起来像是来势汹汹，却不过是因为你身边爱的力量太过强大，激起了它们的好胜心而已…它们…可小心眼了。”
是啊，反对的声音并没有阻碍他们的进步，反而是越战越勇不是吗？
林一虽然不懂他们的忧虑，但也算是适当的比喻说穿了他的内心，都不想去考究她的这些话有没有依据，金南俊只觉得无论什么枯燥的话都能被她变成贴心又动听，语气也依旧是轻轻柔柔，让她人看起来都好像背后透着暖光。
金南俊又露出带酒窝的笑，伸出长臂从背后环绕住她，然后带着一起躺在了地板上。
“你，怎么就这么会安慰人呢？”
林一笑了笑。
“因为…我就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啊。”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各自的寒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