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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勇者最后没有和公主在一起 ...

  •   秋日下午的阳光,总是带着点昏沉沉的黯淡,卫子鸣走到客厅时,正看见那晃晃荡荡的日光穿过客厅的落地窗匍匐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又慢腾腾地攀上了沙发的扶手。

      卫子鸣的记忆中从没有见过这个场景,可意识深处却泛起一股子模糊的熟悉来,他坐在长沙发的坎中,脊背一靠到抱枕上,身体就先意识一步地松懈了下来,让他瞬间打了个呵欠。

      但到底是顾忌着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卫子鸣坐没坐相了十几秒,就在蒋末走近的脚步声中挣扎着坐直了身子,引来蒋末一个小小的侧目。

      卫子鸣觉得蒋末应该是看出了什么,他像是觉得有点无奈又好笑,但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把个装了温水的透蓝色水杯递到了自己的手里。

      “喝点水。”

      卫子鸣配合地接过水杯咽了口,眼睛在蒋末的身上转了两转,看着对方退后两步坐在了右边单人沙发上,心中某处才悄摸摸松了口气,连带着神色也轻松了点,放下水杯随口找了个话题说:“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蒋末口气平平道:“自己开了个公司。”

      卫子鸣惊讶了一下,看着蒋末的眼神瞬间就敬佩了起来:“哇!可以啊哥,那你现在也算是总裁了!做什么的啊?”

      蒋末被他的反应逗笑,转而问他:“很意外吗?”

      卫子鸣闻言反倒是认真地想了想,又说:“主要是之前也没想过吧,毕竟感觉这种高端身份...”他伸手比划了一下,煞有其事说,“离我还挺遥远的。”

      他说到这里,又笑了起来:“不过想想如果是你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蒋末笑道:“是吗。”

      蒋末是个好学生,或者应该说,符合卫子鸣对好学生的所有想象。他安静、温和,成绩优异、上课认真,回回作文年段展览,还从来不乱搞男女关系,简直“好学生”到了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了。

      但神奇就神奇在,蒋末一点都不难接触。虽然卫子鸣和他玩不来,也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但倘若有接触,蒋末身上也没半点臭屁架子,即便他不爱说话,站在那也不显得多突兀,有时候上课和老师瞎侃,大伙儿笑起来,卫子鸣偶然转头也能看见蒋末也染上笑意的脸。

      思维转到这里,卫子鸣瞧着这张已然长开了的,和记忆中似是而非的,属于蒋末的脸,反倒是忽然想到了另一茬。

      “哦,之前刚考完数学的时候,你好像和我说过你想去北方读书。”卫子鸣回忆了一下,“你记得嘛,就我们俩在外面收拾书包的时候。”

      他说完这句话,又猛地想起自己此刻的处境,瞅了眼蒋末的表情,又讪讪补充道:“你可能记不太清了...”

      蒋末说:“我记得。”

      他镜片的眼睛微微下弯,露出个柔和的弧度:“我说的时候你还蹲下来系鞋带,把身份证交给我拿着,起来就忘记拿回去了。”他停顿了一下,又笑着叹气,“我还以为你根本没听我说。”

      卫子鸣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对方居然记得清楚,立马高兴地跟着笑了起来,满脸十八岁的朝气蓬勃:“冤枉啊,我有在听的,所以起来才忘了拿回身份证。”他兴致勃勃地探身凑近了点蒋末问,“所以你成功考上了吗?”

      “考上了。”蒋末点了点头,“分数和我估算的差不多。”

      “那你怎么来这了。”卫子鸣撑着下巴看他,“没在北方找个工作。”

      “本来是的。后来家里出了点事,就又辞职回来,就近找了个工作。”蒋末也没瞒着的意思,卫子鸣怎么问,蒋末就怎么答。

      或许是因为说到了卫子鸣熟悉些的话题,又或许是因为聊久了自然而然地感到亲近,在陌生环境中总是下意识紧张的卫子鸣也渐渐放松了下来,心中某处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就像是——刚刚靠到了靠枕。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天,最后还是蒋末无意低头看了看手表,才发现时间已近了傍晚,到了吃饭的点。

      两人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收拾聊天了会儿便到了五点快半,现在再去菜市场买饭做饭未免太迟,最后蒋末还是带着卫子鸣下楼找了家就近的餐馆吃了一顿。

      这还是卫子鸣第一次和蒋末坐在同张桌上一道吃饭。

      高中的时候他和蒋末偶尔会在食堂碰见,如果瞧见了,也从不吝啬喊声学霸打个招呼,但却从没坐一块过。

      所以直到今天,卫子鸣才头回发现蒋末吃饭讲究的很。入座前必须先用纸巾擦拭桌面和椅面,使用碗筷前也要先用热水烫过,等到菜上之后还一定要求卫子鸣去用洗手液洗了手才能动筷。

      卫子鸣:“......”

      卫子鸣说:“你有洁癖吗?”

      蒋末说:“不算。”

      卫子鸣不信。

      并越发怀疑起自己这么个天天被自家妈妈追着催洗脏袜子的人,到底是怎么和蒋末在一块的。

      好在除去这一点,晚饭的剩下时间也没再出现什么别的奇怪现象,卫子鸣好好地吃了桌正合胃口的饭菜,心满意足地跟着蒋末又回了那个住处。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踏进玄关时,卫子鸣心里的不安已经散了不少,甚至不用等蒋末招呼,就自己换好了拖鞋滚回了沙发上。

      蒋末翻出了遥控器让他自己看电视,卫子鸣乖乖应着声,眼角余光就瞧见蒋末低头挽起了袖子,又绕去阳台的方向拿了抹布和水盆,像是准备打扫卫生。

      但凡卫子鸣现在是呆在自个儿家里,他都绝对不会挪窝,但他和蒋末严格而言也才刚刚认识没多久,充其量算是个同学,眼瞅着对方要干活,卫子鸣也实在没脸能继续坐在沙发上,赶忙也凑了过去帮忙。

      蒋末起初不同意,想让他回去坐着休息,卫子鸣不愿意,两人你来我往地拉扯了半天都没个结果,急得卫子鸣张嘴就说了句:“你都三十多了就别和我争了!”

      蒋末看着他:“...”

      蒋末好气又好笑地说:“你也是啊。”

      卫子鸣愣了两秒,又马上狡辩说:“那我身体肯定也比你好。”

      卫子鸣之所以可以信誓旦旦地做出这个推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都是来自于体育课的印象。

      卫子鸣是很典型的那种高中男孩,他活泼,话多,上课接老师话茬,下课呼朋引伴去玩,学习成绩忽上忽下,但每回运动会报名表上都有姓名。

      他会点三脚猫的篮球,也会点即兴发挥的羽毛球,夏天到了游泳也能游个三四五六圈,那时候每回撩开校服,还能看到肚皮上一排薄薄的腹肌。

      而蒋末,瘦条条的蒋末——他的羽毛球打得不错,其他的运动却都很少参加,似乎是因为不太喜欢流汗的缘故,自由活动的时候,对方都坐在树荫底下看着他们。

      而此刻,已经比卫子鸣高了一点的蒋末看着面前因为失去记忆,而对自己体能充满自信的爱人,还是松了手,由着对方去了。

      毕竟不管他怎么说,十八岁的卫子鸣都是不可能觉得他不行的。

      卫子鸣心满意足地抱着水盆跟在蒋末的屁股后面进了个房间,房间其实不小,半是书架,半是杂物,只是里头的东西七七八八的堆得太乱,瞧着空间就拥挤了些。

      蒋末说:“有段时间没进来了,简单打扫打扫,再把箱子整理一下放在角落,把靠窗的位置空出来就好。”

      卫子鸣“噢”了一声,刷啦啦挤抹布,又问蒋末:“空出来干嘛?”

      “之前沙发有个配套的贵妃榻,搬过来勉强也能睡。”蒋末说,“我晚上睡在这。”

      卫子鸣猛地抬头看他:“你睡这?”

      蒋末也看着他,说:“你应该还不习惯,而且是刚从医院回来,还是睡在卧室好。”

      他没有说不习惯什么,但两人彼此都心知肚明——卫子鸣现在是不可能和他睡在一张床上的。

      事实上,早在回来的车上,卫子鸣就心惊肉跳地想过了这个问题,他倒也不是担心蒋末会做什么强人所难的事情,只是他心里就是有个坎,不尴不尬地卡在那,整得他浑身难受。

      分开睡当然挺好的,但——

      “怎么会你睡书房,要睡也是我睡书房啊。”他连连摆手,“主卧就是给主人的,我才是客......”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蒋末低声制止了他:“子鸣。”

      卫子鸣闭了嘴。

      他很难去描述那瞬间蒋末的眼神,甚至于其实真要去说,他也根本捕捉不了那种小说里常描写的眼睛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蒋末不太想听到自己这么说...或者...或者是还有些难过的。

      蒋末低而清晰地说:“这是我们家。”

      卫子鸣能理解,但理解也仅仅只是理解。

      他最后也再说什么主人客人的,但仍然坚持要求自己睡客房,而蒋末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到底是没再提出什么反对意见。

      两人一个擦桌子,一个搬箱子,卫子鸣摩拳擦掌的档口还被蒋末提醒了“如果太重的话不要一个人逞能”,卫子鸣嘴上应着好好好嗯嗯嗯,实际上完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管收纳箱多大拍拍手就直接自己上了。

      然后就扭到腰了。

      那感觉,就像是道惊雷忽然劈了腰上,卫子鸣痛得两眼一黑,跟着手上刚提起来两厘米的收纳箱一起摔到了地上,发出声惨烈的哀嚎。

      蒋末吓了一跳,赶忙回身来扶,正对上自家爱人煞白煞白的脸和饱含热泪的眼,还有颤巍巍的一句:“...救命...”

      书房是不可能再让卫子鸣收拾了,蒋末扶着人到主卧的床上趴着,又去拿了毛巾裹着冰袋放在了他的背上冰敷。

      卫子鸣很悲伤,很不解,躺在床上都还在嘀嘀咕咕:“那个箱子明明也没有很重,我明明能搬得动的...”

      蒋末闻言不满地微微挑了挑眉,伸手在他的腰背上按了按,收获了卫子鸣一声哀嚎。

      卫子鸣识时务者为俊杰:“错了哥,我错了,别按了。”

      他话音落下时,听到蒋末轻轻笑了一声,笑里似是又掺着点无奈,他说:“你的工作本来就是需要久坐的,又没好的习惯,腰椎后来就有了点问题,所以我之前才不太同意你去搬箱子。”

      卫子鸣愣了愣。

      蒋末俯身看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瞳折着卧室的顶灯,出口的声音也带上了点半真半假的警告意味:

      “别再有下一次了。”

      卫子鸣下意识地扭头与他对视了几秒,耳朵就因为不适应这样的距离和氛围率先红了起来,他仓惶地调转视线,把下巴埋进了胳膊里,哼哼唧唧说:“知道了知道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但蒋末却也没再做什么,只动作熟练地又替他按了按腰,确定卫子鸣没再痛得哭爹喊娘,便回去独自整理完了书房的。

      而等到卫子鸣缓过劲,身残志坚地佝偻着背一步一挪地回到书房的时候,蒋末已经把贵妃榻也给铺好了。

      贵妃榻有些小,得斜着点躺才能正好收容进卫子鸣的两条腿,他只得歪歪扭扭地趴在贵妃榻上,顺带抬头看一看跟前的书架。

      他先是看到了不少经济学的书,混着几本基本计算机相关的,再往上些,又看见几本有名的文学书和悬疑小说,卫子鸣甚至看到了一本自己追的连载后续——高中毕业前才出到3册,书架上却已经有第10册了。

      但比起这些,还是书架上的几张相片更吸引卫子鸣的视线。

      照片们都被稳妥地放进了颜色各不相同的相框之中,照片里的他不论是穿着休闲装还是穿着黑西服,身边都站着一个蒋末,他们大多靠得很近,神态亲密,笑意飞扬,甚至无需多说,都能感觉到照片里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这是卫子鸣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意识到,他和蒋末,确实在未来二十年中的某一天结婚了。

      卫子鸣看着那些照片,就像是十八岁勇者站在新手村外的迷雾中,忽然看见了再很远很远的地方,亮起了一个地标。

      那里写着他最后没有救下公主,也没有斩杀巨龙,而是和国王派来的使臣喜结了连理,沐浴了爱河。

      十八岁的勇者看着地标一头雾水,因为就算使臣他是个俊朗、高大、脾气温柔的人,但——

      卫子鸣想。

      ——但这一切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勇者最后没有和公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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