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槐》桓宥

4、片段放送(下)

　　【片段七】2019年9月6日

　　我是一棵槐树，却又不是一棵槐树。

　　我是一枝，嫁接在槐树上的神农木。

　　【片段八】 2019年9月6日
　　（谢楸族中长辈为取得沈意浓的妖丹，以谢楸之名将其骗至山崖，夺取了他的妖丹。谢楸赶到时，刚好目睹了沈意浓被一剑穿心而过。）

　　我看着自己的身形一点点淡去，最终化为点点光亮，渐渐消散。

　　————上卷·完————

　　【片段九】2019年10月22日
　　（沈怀用大半修为救下了沈意浓的命，两人在蜀中的一座城中住了下来。）

　　晨自廊下过，风吹满头红。

　　没想到我也能吟出这么风雅的诗句。

　　（满头红是指风吹花落，花瓣落了满头满身。）

　　【片段十】 2019年10月19日
　　（沈意浓复活后，与周盈语的初次见面）

　　丁香襦裙流云髻，五色宫绦随步动。举手投足间，俱是女儿姿态。

　　“周姑娘。”我笑道。

　　只一眼，我便确认她是那位沈怀天天念叨着的人——周盈语。

　　的确如碧玉般美好。

　　不过——我一挑眉——她髻间那支金钗却显得过于成熟华贵，与她这身装扮格格不入了。

　　而且金钗有些眼熟，可惜我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那便不去想它。

　　过往种种，已在我的记忆中慢慢淡去。

　　毕竟，我已重获新生。

　　“沈意浓……”她念了一遍我的名字，也笑着道：“久闻公子大名，如今看来，当真是闻名不如见人。”

　　“周姑娘仅一笑便能将芙蓉花都比过，合当这‘盈语’二字。”怪不得沈怀念念不忘。

　　【片段十一】 2019年11月2日

　　“阿怀对你有意，你……”我迟疑着开口。

　　“我知道的，”她跺了跺脚，有些惭然道：“我也欢喜……”

　　“可我哪有资格说这些呢，我，我这条命都不是自己的。”

　　我将门虚掩好，又拉她对坐，把茶盏推给她。

　　周盈语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带着哭腔道：“我从前生了场大病，卧床不起，家里人寻遍名医也束手无策。”

　　“今年开春，我痊愈了。”

　　“这本是件好事，可每当我问起我是怎么痊愈的，我爹都在搪塞。”

　　“同时，我也发现，我能看见些奇怪的东西——”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将此事说与我爹，见他神情慌乱，我还能不明白么？”

　　扉外春寒未尽。飒风过宸宇，“吱呀”一声，吹开半扇门。

　　“我还以为，妖只是传说中的呢，没想到是真的。”

　　周盈语抚摸了一下鬓间发钗，续道：“这是一位世交兄长赠与我的，可我痊愈以后，他却与我家决裂，离家不归了。”

　　“我都明白，我都明白的——我的命，怕是用他挚爱的命换来的。可人的命就比妖高贵么？我对不起那位……”

　　“我此次出行，便是为了找到他。说不定……会有补救的方法呢？”

　　“所以，我这条命啊，不是我自己的。”

　　——

　　茶盏依旧氤氲，可我捧着它，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怪不得我会觉得周盈语的发钗眼熟，原来，这就是谢楸当年买的那支。

　　我心中乱极了，只能挤出个笑，安抚道：“原来是这样……”

　　不用想我也知道自己的笑有多僵硬。

　　——

　　周盈语离开了，留下了一个满怀心事的我。

　　【片段十二】 2019年11月2日

　　我常去的书铺新进了一批字画，其中有一幅着色淡雅，逶迤远山衬着湖畔草木葳蕤。我知道，这是他的手笔。

　　我努力在淡却过去种种，可没想到，他依旧能以这样的方式刷存在感。

　　——

　　第三次在街上闲逛时路过那间店铺，我终究还是忍不住进去将它买下。

　　“青城坐雨乾坤大。”我默念了一遍卷上的半句诗，细细研墨，提笔将后半句添上。

　　——入蜀方知画意浓。

　　沈怀对于我有闲情逸致题诗而感到高兴，可惜待他看清我所题的字，就变了脸色。

　　“你还想着他？他谢楸害你害得还不够嘛？你，你！”沈怀指着我，话语中满是恨铁不成钢，“不是说好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么？”

　　我笑了笑，面露哀色，不置可否。

　　“谢楸？”一道女声突然出现，周盈语站在房门口，瞪大眼睛看着我，不可置信道“所以你是……？”

　　“啪”地一声，她手中端着的木盘掉到地上，盘中瓷碗随之碎裂，乌黑的汤药蜿蜒。

　　（药是给沈意浓煎的，他的身体现在很差，说不定哪天就挂了）

　　——

　　没想到，周盈语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阿怀，”我对沈怀缓道，“我的药洒了，你可以再去熬一碗么？”

　　沈怀望着我，恍若未闻。

　　我也望着他，固执道：“多谢。”

　　沈怀终究还是依我所言，走了出去。

　　周盈语不知所措地站着，看着沈怀离去，又转向了我，指节攥紧泛白。

　　终是难两全。

　　我叹了口气：“先进来再说。”

　　——

　　“你都知道了？”我看了眼坐在桌对面的周盈语，不知如何开口。

　　“我……我不怪你。”

　　我敛眸避开她的目光，尽可能地以平淡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毕竟，那件事你不知情……你，你也因此愧疚至今。”我用掩盖在袖中的手掐了一下自己，展出了一个笑——尽管可能比哭还难看。

　　“再说了，我不是活下来了么？”

　　“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啦，可以四处游历不受拘束，可以饱览山河领略无边风光，可以……”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在说服她，还是在说服我自己。

　　——

　　牖外秋风飒过，卷下虬枝上枯叶，如我的思绪一般飘飞。

　　我捧盏轻抿一口，暖意在四肢百骸游走。我整理好思绪，再度开口。

　　“彼时，我的确怨过。可后来，你我渐渐熟识。你真的是个极好的姑娘，我甘愿舍命相救。”

　　“我真的，不怪你。”

　　“我不应该将对谢……他的怨恨加到你头上。”

　　我放下茶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和地注视着她，道：“你不要认他做兄长了，做我妹妹吧。”

　　“对不起，嗝，我……”她哭得直打嗝，用手擦着泛红的眼睛，轻声道，“谢谢……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