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乖》宋公子晏

32、叁拾贰

　　我承认沉华是生得美，透着一股女人的妖媚，那双狐狸般的眼睛尤其勾人，可还不至于迷住我。
　　我一言不发地坐到他面前，低头瞧他的手，细皮嫩肉没有半点当年的痕迹，想来新长的肉要更细嫩些。
　　一把抓住那双手，只是片刻握着，我也已经心满意足。
　　沉华冲我一笑，抛来媚眼秋波，“你着什么急呀，救走本君之后，细水长流来日方长。”
　　这年头，长得好看的人胆子总是莫名的大，青鬼算一个，沉华也算一个。
　　我知道沉华的本性，满脑子都想着房中事，也不同他过多计较，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仅此而已。
　　“沉华，我问你个事，你须如实答我。”我平复着心情，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对他的答案无所谓。
　　见他点头同意，我酝酿许久终是开口：“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个叫富贵的小孩，男孩，同你一般大。”
　　我故意诈他一诈，他思虑片刻，豁然，“你说富贵啊，本君当然记得，本君小时候斗鸡就经常输他，富贵那熊孩子野得很，力气牛一样大。”
　　果然，不记得了。
　　我一剑斩断他身上的镣铐，虽然由玄铁打造，但我的灭魄剑削铁如泥，斩断镣铐倒是并不难办。
　　他一愣神，满脸错愕地看着我，“你果真放了本君？”
　　“本君也非薄情寡义之人，既然你放了本君，即便本君心里只有桑洛一人，也要纳你为侧妃。”
　　他伸来拽我胳膊的手被我拿剑挡开，我剑落在他喉间，他吓得双腿打颤，嘴里哆嗦说不出一个字来。
　　“沉华，从此我与你互不相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今后神魔再刀兵相见，我绝不手下留情。”
　　我一脚踢开他，学着颍川冷酷收剑，背过身去不看他，任随他爬起来仓皇逃出伏魔台。

　　直到现在我才明了，模样倒是可以学得冷酷无情，可心里的疼绝不会少一分一毫。
　　那些藏在年月里的旧模样，有人全然忘了，有人徒然记着。后知后觉间，两行清泪悄然滑落脸颊，我禁不住一声声抽噎，所幸匿于伏魔台的黑暗幽遂里，无人来觉。
　　心口疼得紧，我擦干泪痕，待沉华走远后，缓缓走出伏魔台，朝望夕洞方向而去。
　　突然，我惊觉身侧台阶上有一道人影，慌乱转头去看，却什么也没有，是我看错了吧？
　　我长舒一口气，抬眼就看见青鬼抱着胳膊立在我面前。
　　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在的？会不会看见我放走了沉华？
　　他朝我走来，我不自觉往后退，他进我退，一直退到墙根，我再没有了退路。
　　“师尊，你放了魔族殿下沉华。”他的声音格外阴翳，不同于往日，我瘆得慌。
　　先前颍川那里，我推开了他，他定然怀恨在心，若是将我私放沉华这件事捅出去，我该怎么办。
　　他从头到脚将我打量一番，咧唇轻笑着说：“师尊若是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帮你瞒着，任谁也不说。”
　　我几乎是想都没想，“成交。”
　　我都已经说了成交，青鬼这个混蛋仍将我堵着，眼睛直勾勾看我。
　　我就纳了闷，我好看是好看，但是看得久了总是会倦的呀。
　　看得我害羞地低下头，却见一只手伸我面前，指尖擦着脸抹我的下眼睑，发现我哭过的痕迹。
　　“师尊你哭了？是沉华欺负你了？”
　　经青鬼这样一说，当时种种又袭上来，我像是受了莫大委屈般，心间剧烈抽疼着，泪腺瞬时失控。
　　我见青鬼肩膀宽阔，不待同他借，便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伏在他肩膀上失声哭。
　　他愕然，不知如何是好，口中拙笨说不出半句安慰体恤的话来，只是双臂揽我，轻轻拍我的背。
　　凡人这一生会犯无数次错，神仙亦是如此，而对于我来说，今生今世犯的最大的错便是应允了青鬼的话。

　　翌日清晨，昆仑虚哗然，沉华逃出伏魔台之事闹得沸沸扬扬。
　　午时，天宫雷部的普化真君率天兵将昆仑虚团团围住。
　　理由很简单，迷晕看守弟子的迷香乃是昆仑虚的丹方，外人不可能有，定是昆仑虚有叛徒。
　　吃午饭时，云遥说普化真君当场治了看守弟子办事不力之罪，十六名弟子一一挨了二十记打神鞭。
　　普化真君这老头我一向讨厌，迂腐不化冥顽不灵，办事极严厉，从不讲情，昆仑虚弟子都怕他。我记得我两万岁时，修为还不如现在这样高，有一回闯了昆仑虚禁地被抓住，他不管我师尊和颍川的讲情，生生抽了我十鞭子，我伤得窝在床上一个月才敢下床。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一提到普化老儿我便怵然。
　　我脑子里在想，昨天没留下什么物证吧，应该不会被查到吧，查到了我会遭怎样的罚。
　　猛然，云遥拿手在我眼前一晃，我吓得浑身一颤。
　　“昭昭，你怎么了？”云遥见我异样，关切地问。
　　我想凭借她的脑子无论我露出怎样的破绽她都猜不到我，我略微松口气。
　　我举筷子要去夹我相中的那块肉，还没到我嘴边，青鬼的筷子横空出现夹住我的筷子，妄图夺我的肉，争执不下胜负难分。
　　他忽然一笑，对云遥说：“师尊啊，我听人说，那放走沉华之人，是个女人。”
　　“女的？”云遥满脸的不可置信，我却懂了青鬼的言外之意，他这是在要挟我。
　　手里筷子一松，那块肉自然而然被他夹走，他咀嚼的动静出奇的大，吃完后冲我得意一笑。
　　当然这还不算完，更加过分的是，他一只手竟然从桌下放到了我的大腿上。
　　我正欲一脚踹飞他快意恩仇，又听见他同云遥道：“我还听说，是师尊这一辈的。”
　　我的脚不得不松下来，表面上装作无事，听他们说，吃我的饭。
　　青鬼这个登徒子，有朝一日要是落在我手里，我必扒他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