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珏笙

30、逝者已逝

　　顾離走了。
　　宋知意大二下半学期的时候，那天原本正值炎夏的鹤城，下了一场暴雨。
　　顾離最后一次进医院毫无预兆，前两天还说要让顾辰回来，远在国外的顾辰实在难以拗不过自己大哥，又想着这是大哥第一次这么直接的要自己干什么，索性就回来了。
　　回来的第二天，顾離就住院了。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其实只是刚刚复发而已，可一检查，所有人都没法再说了。
　　南左难得的来了医院，那人翻着手里的东西，看了一圈其余的几个人，又看向南左。
　　“通知你妹妹来吧，癌细胞已经扩散至全身了。”
　　从复发到现在甚至没有到半年，怎么会那么快？！
　　顾家夫妇痛哭的时候，秦讯走过来看着南左。“我和阿瑶去接宋知意吧！”
　　秦讯低头看着坐在那儿颓废的南左，犹豫了一下才抬头看着一旁的那位医生“她……知道会是这种结局的吧？！”
　　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全部看向那位医生。
　　良久以后那人才开口“是，半年之前他复发的时候我们就说过，除了化疗，没有任何的办法了，可即便是化疗，对于顾離来说，不过是在延长时间罢了，原本，宋知意是瞒着顾離的，后来没过两天就带着顾離来，是顾離自己说，既然走不到结局，他想让自己舒服一点，就放弃了化疗，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太快了，我都没有想到，短短半年就发展成了这个模样。”
　　秦讯微愣了一下转身拖着安瑶就走，安瑶一路都很安静，直到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才开口“你要怎么和阿意说？”
　　秦讯没有回答，给宋知意发了条消息，冲到她教室拉起人就跑，好在自习，并没有老师。
　　宋知意一脸懵，“怎么了你俩？”
　　可是盯了这两人几秒中就反应过来了“顾離出事了？”
　　秦讯嗯了一声，一脚油门，车飞快的开了出去，而宋知意在后边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姜彤把电话打给了安瑶。
　　“姜彤怎么了？我们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安瑶，顾離不行了……估计，等不到你们来了。”
　　“不是，你让医生无论如何都让他再坚持一会！”
　　“瑶瑶，电话给我吧！”
　　姜彤听到电话里传来这句话的时候把电话递给了一旁的那位医生。
　　“喂？！”
　　“是我！他一直不肯咽气，我想是在等你，可如今这副模样，他太痛苦了，他……”
　　等红绿灯的时候，宋知意拍了拍秦讯示意他靠边停下来，秦讯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车窗外瓢泼大雨，宋知意毫不犹豫的拉开门就下去了。
　　“宋知意你疯了？！”安瑶想下车却被宋知意一把按住了车门。
　　“你把电话开扩音。”
　　“好了。”
　　宋知意吸了口气才继续开口“顾離，别那么执着等我来了，我会好好的，好好的上学，毕业以后工作，然后好好的生活，我一定会的，你不用担心那么多，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
　　那边拿着电话的那人微微蹙眉，顾離还是不肯休息，好像在等什么。
　　电话这边安静了良久，才再次听到宋知意的声音。
　　她说：
　　“顾離，我会不爱你的。”
　　然后，所有人都看着那最后的一丝心跳，停了下来。
　　听着电话那头的哭声，宋知意蹲下来抱着自己，却始终没有掉眼泪，安瑶冲下来想要拉她上车却被挥开，将电话递给安瑶“你们回去吧，让我大哥来找我。”
　　“阿意！”
　　“你们回去吧！”
　　南左收到宋知意的消息以后给这边帮完忙，就转头离开了，恰巧碰见了赶回来的秦讯，嘴角扯出一丝幅度，也什么都没说。
　　在南河大桥上看到宋知意的时候南左整个人都愣了，她穿着短袖和短裤站在大雨里，不哭也不笑。
　　“阿意！”南左一把将这人拖进怀里
　　“哥，带我回家吧？”
　　南左愣了一下才低头看着宋知意“不去，看看他吗？最后一面了？”
　　宋知意摇了摇头，南左无可奈何，只好扶着她上了车。
　　回到南家，宋知意一头栽进房间里就再没有出来过。
　　南左还不能在家待，他收拾了一下自己转身去了顾離的灵堂。
　　顾辰看了许久才开口“你妹妹人呢？！”
　　南左摇了摇头“回去就一头栽进屋子里，怎么叫都不出来。”
　　“不是……她都不来看看我哥最后一面吗？！”
　　……
　　“她敢不敢再绝情一点？！”
　　……
　　“够了顾辰，你收敛一点！”
　　安瑶推搡了一把顾辰，顾離去世宋知意只能是他们中最难过的一个。
　　南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他很清楚，宋知意不来，不是因为绝情，以自己妹妹的这个性格是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吧？！
　　可所有人都以为顾離火化之前宋知意总会来一次的，可是直到最后一天也没有再见到宋知意。
　　更恐怖的是，南左在三天没回家让父亲看着宋知意到最后，父亲给了他一句宋知意，不见了……
　　没错，宋知意在顾離火化的那天消失在了鹤城，南左几乎将整个鹤城翻了过来，也没有人找得到宋知意。
　　问自己的父亲，竟然是一问三不知。
　　可是眼前父亲冷静得模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毕竟以父亲疼爱宋知意的程度，若是宋知意真的是背着他离开的，他父亲，不应该这么冷静的。
　　连秦讯和胥易他们也在找，可是同样也了无音讯，这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
　　此时国外的封崇看着自己面前紧闭的房门，抬手敲了敲“阿意，我把午饭给你放门口了，你记得吃！”
　　这是封崇把宋知意接回来的第三天，也是连着三天宋知意不吃不喝，他每次都把饭放在她的放门口，可到下一顿的时候，又是完好无损的那么一份。
　　每次敲门想要和宋知意聊一聊，可门那头传来的永远是一句，我没事，别担心。
　　怎么可能？！
　　自己这个妹妹有多依赖，有多爱顾離他是知道的，说她没事？！骗骗三岁小孩还是可以的。
　　可是，自己也不能责备自己这个妹妹吧？
　　“阿意，你是我妹妹，你不用在我这逞强的！”
　　……
　　“阿意，你多少吃点东西你身体受不了的。”
　　……
　　“阿意，你答应过顾離你会照顾好自己的！”
　　门那头没了声音，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封崇终于看见那扇门，开了一条缝。
　　封崇推开门却发现宋知意蜷缩在角落的地方，像极了宋氏夫妇说的他们刚把宋知意接回家的样子。
　　封崇一步一步端着东西走近，最终将饭菜放到了桌子上，蹲在宋知意面前。
　　“阿意，我们吃点东西好不好，你一直不吃，你身体会受不了的？！”
　　……
　　很久以后，宋知意点了点头，起身坐在桌子前一口一口吃着东西，可是看着宋知意封崇满目都是心疼。
　　就如同没有感情的进食机器一样，只是为了活着而吃饭。
　　哪还有半分那些年在他们身边闹腾的模样。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宋知意会这么难以从生离死别里走出来，如今她都走的这么困难。
　　当年她又是怎么一个人走出来的？
　　不过，好在是已经吃饭了，至少身体不会被拖垮。
　　只是封崇不知道，正因为曾经生离死别经历得最后刻苦铭心才没法再承受第二次才更加难以从那种痛苦里爬出来。
　　那个你掏心掏肺说要陪你走到老的人。
　　你如今有多希望他只不过是搂着一个姑娘同你说我不爱你了。
　　而不是生离死别，阴阳相隔！
　　封崇看着宋知意吃完饭将东西端了出去，刚到厨房，手机响了。
　　低头看了眼手机，微微挑眉……
　　南左……
　　这小子也够执着的，自从宋知意不见了，就天天给他打电话。
　　封崇犹豫再三还是接了起来“喂？有事？”
　　“阿意在你那儿！”
　　这是个肯定句，封崇顿了一下才开口“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想了很久，如果是她自己走的我父亲不会这么冷静，再者能让我父亲完全放心的除了你不会有第二个人。”
　　封崇微微蹙眉，良久叹了口气“嗯！”
　　“她怎么样了？！”
　　“带回来第三天，这是第一天吃饭，虽然和一个没有感情的进食机器一样，但好歹，开始吃了。”
　　“那就好。”
　　“鹤城出问题了？！”
　　“我这边倒没有什么问题，顾家那边……”
　　“她和顾離结婚的事？！”
　　“你知道这件事？！”南左有些吃惊。
　　“嗯，我知道，只不过顾家什么意思？！”
　　“没，顾家到现在还没吭声，可是后续办理东西的时候肯定会看到，问题是往后怎么处理？！”
　　封崇看着宋知意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
　　“阿意自己做的选择，也只能交给她自己处理的了，以她的性格回鹤城是迟早的事情，只能交给她自己处理了。你我自己的妹妹，你还不相信了？给她点时间吧！”
　　“好……”
　　此时的贺凉看着眼前户口上的已婚两个字愣了神，再往下翻了一页赫然看到了宋知意的名字。
　　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