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尘集》浮尘朽木

38、恩客来快活啊

　　他是王爷，身居万人之上，权倾四野，连当今圣上也忌惮他几分，遇他时毕恭毕敬地顿首，叫一声皇叔。

　　奈何凡人均有贪心，纵使是权倾天下的快-意也抵不过落一人之下的阴翳。

　　他有位宠妃 ，容貌可谓“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唯一不足的，便是是个男人。

　　宠妃氏楼，嫁与他时弃了名。说是宠妃，他自是怜爱他，予他西曦为乳名，倒无甚深意，无非夸他颜胜夕晖朝阳，稠丽明艳。

　　这世上称得上“丽”的不在少数，可若是说艳到骨子里又清丽可人的，这楼妃当属第一。

　　谁都喜欢美丽的玩意儿，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也不例外。

　　楼妃长得妖，无奈心纯。

　　他笑着从王爷身边离开，不料前方深渊万丈，无数恶心的粗虫正蜷曲在渊底等他。

　　他一步踏错，从此玉臂千人枕，柳腰万人握，在令人晕眩的沉浮中，万劫不复，苦不堪言。

　　后来的后来，他是在自己鲜血染红的路面上一步一步含泪爬回来的。

　　王爷坐上了心心念念的位置，比往日更添雄姿，西曦却感觉自己了无爱意。

　　楼妃还是宠妃，然则再不是楼氏。

　　银钩高挂，王爷在帷帐内轻抚西曦的唇线，轻声道：“近些时日爱妃受苦良多，朕定会好好还你。”语罢，倾身袭来，半夜风雨。

　　西曦一双善睐明眸久久如死水。

　　起伏时，他忽道：“陛下不欠臣妾什么，莫言还不还，真要提，倒不如放了臣妾，臣妾可经不起你的折腾。果然还是朝上那些大人好，经验富足，懂得如何疼人，也会玩儿些把戏，陛下呐――终究嫩了些。”

　　王爷怔住，俄尔咬牙道：“你嫌弃朕？你一个由人践踏的贱民敢嫌弃朕？！谁给你的胆子？！”

　　纤细的脖颈被王爷死死扣住，西曦却在咧嘴笑：“是您啊，陛下。”

　　他笑得太好看，王爷一时竟分不清方才是戏言还是真语。

　　西曦不停的咯咯地笑，略显倦态的面颊因输血不畅而变得青白，身体微微颤抖着，豆大的泪珠在痴病般的笑声中滚落，尚带几分热气。“你啊...…”他的声音掺着哭腔，气息不稳，如咽在喉，“一口……一个楼兄长的，你啊……哈，呵呵呵……”

　　王爷松了手，转而抱他，吻他失神的双眼，不知为何慌乱起来。

　　“楼兄，我心悦你，以后你许配与我吧。”稚嫩的音色犹记得清切。那时候王爷还只是个小儿，楼氏也尚未弃名。

　　“我会像父皇对箫贵妃那样对你好。谁若污你名，说你不好，我帮你打他。许配与我吧，我定然不会让楼兄受半丁点儿苦，教人委屈半分的。”

　　曾经用情至深的誓言，一夕之间土崩瓦解。

　　两人相识二十七载，整二十五年的情谊在后来绝望的两年内足以消磨殆近。

　　”放过我吧。”西曦呢喃，声音轻得像是用尽了全身气力，“你太差劲了……我疼。”

　　王爷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将他锁在了宫中，宫外近百人看守。

　　深宫禁的住人足，人逃不走，可谁说“逃“只应是“离开”

　　一尺白绫，足矣。

　　自缢的人逝的丑，舌头伸出老长。王爷素来眼高，用的是精巧玩意，纳的是美人为妃，此刻却小心翼地抱着青灰脸蛋的僵硬尸体,兀自失神，心中悲愤交加。

　　“我们也要同书中言‘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可好”

　　十余年前，这话问出口时那人分明答应了的，现如今怎的就反悔了呢他做的还不够好吗他已经成了这天地共主，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荒唐!

　　原先他为了誓言，保楼兄不受欺辱，方不折手段，夺取实权。只是权力越握越大，他眼中的目标已然变质，最后甚至做出本末倒置的混帐事……安能再求那人芳心不变？

　　说自己没做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愚言。

　　一夕白头。

　　“放过我吧。”

　　朕未曾负你，何言放过

　　“传令下去，全国搜寻能保尸身不腐的神医！快！”王爷挥袖而令,赤目骇人。”

　　“嗻——”

　　……

　　寒玉床，冰脂露，凝容膏。

　　渐渐疯魔的王爷身着厚裘坐在寒玉雕镌成的卧铺上,手里细细为那人抹着膏露。

　　”西曦啊，你不是嫌朕技术烂，不如那些老东西吗往后，你便在这陪朕好好着磨该怎么个玩法吧。” 他轻声细语，像是说着爱人间甜蜜的情话，下一秒温柔的眼神突然变质，狠戾异常，“你别以为死就可以摆脱朕，说好的一辈子，那么少一天都不行!”

　　“爱妃……”，将那人冰凉的手背贴在自己的颊上，王爷没了架子，眼圈微红，声音哽咽：“楼兄啊，别怕，朕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地下孤孤单单的。”

　　“那些老东西一个都逃不过，是他们害了你，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