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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星光翻过夏天 ...

  •   清晨,城市繁忙而喧闹,地铁三号线人群爆满。

      谢清越像只蚂蚁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蠕动着,夏热使得脸颊已有汗水浸湿,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写着7:00。

      还以为今天可以更早一点,却没想到还是快迟到了。

      谢清越把手机重新塞回包里,把身上的斜挎包带重新又收了收,让它们更贴近身体,这样有利于不久后即将开始的“冲锋”。给自己暗暗喊了声加油后,谢清越以锐不可当之势向地铁进闸口奔去。

      人头攒动之中,谢清越瞄准了一名身长约一米九的彪形大汉。

      确认过眼神,对方就是那个要带她上车的人。

      谢清越屏住呼吸,紧跟大汉等在了一处拍着长队的车厢门前。

      站台显示屏显示:下一班地铁将在三分钟后到达。谢清越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在心底暗暗计算着时间。

      距跟客户约定的九点钟还有两个小时,今天要去的地方很远,塑料厂的张老板在五环外的堰塘沟,地铁需要经过二十五个站,耗时一小时零二十五分钟,能余出来三十五分钟的机动时间。

      还好,有时间可周旋,谢清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很快地铁进了站,车门一打开,满当当的车厢内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试图往车门外走,往车厢里面涌的人潮倒是汹涌澎湃。

      依托彪形大汉那魁伟如山的身板,身量娇小的谢清越果然得以成功‘渡劫’,她被彪形大汉挤进了车厢的角落里。入鼻是相当醉人的腋下汗味,谢清越想转个面,很可惜转不动。于是她只能像被提着脖子的鸭子,奋力伸长了脖子尽量朝空中喘气。

      虽然车厢里恶臭逼人,但是谢清越心底那因成功挤进地铁带来愉悦感依然相当强烈。

      在心底给自己暗自祈祷,“希望今天这单业务能够顺利完成。”

      毕竟公司规定了,三个月没有业绩的员工就要直接辞退。谢清越在进公司这头两个半月的时间里都没有完成过一单销售业务,主管已经给她下过一次最后通牒了,留给谢清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谢清越天资不好,记忆力差,从小到大都比不上同龄人,是出了名的学渣。复读两年后,好容易混进了一个职业学院,虽然名义上也是大学生,但是她这个大学文凭的含金量也就只能哄哄她自己了。

      谢清越是家中的独生女,谢兴元老来得女,宠得跟个宝似的。谢兴元从部队转业后就跟人跑出租车,谢家条件不好,谢兴元却很迷信女儿要富养的说法,所以谢清越一直都被养得“很富”。

      谢清越成绩不好,也曾丧得跟条狗似的,谢兴元就温柔地安慰谢清越,“女孩子嘛,性格好,往后找个好老公就行了,读书好不好不重要,反正都不需要养家。”谢清越点点头,然后就心安理得地十数年如一日,在学校里勇拿各科考试最后一名的光荣桂冠。

      眼看谢清越职业学院毕业了,四处碰壁几年都没找到工作,谢清越再度丧得跟条狗似的,谢兴元又安慰谢清越,“女孩子嘛,工作慢慢找,清越这么漂亮,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一个欣赏你才干的老板的。”谢清越点点头,再度心安理得地拿起手机,拉上小伙伴一起开黑。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在谢清越28岁的时候,妈妈蒋青突然得了红斑狼疮。这个病治不好,却很花钱,这给家境并不宽裕的谢家带来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家中三个人,两个没工作,靠谢兴元一个人开出租车,显然不能满足全家人生存开支了。被逼上梁山的谢清越,终于在两个月前,找到了这份做销售的工作。

      地铁车厢里很挤,挤得像咸鱼压缩罐头。车厢里的人不需要拉扶手,也可以站着美美地睡上一觉。能挤上这班地铁的人都起得很早,汗臭味终是抵不过身体疲惫带来的影响大,有些乘客开始抄起手来站着小憩。

      谢清越也不例外,就在她眯上眼睛,准备靠上身后那位彪形大汉散发着汗臭味的肩胛骨小憩一会时,耳畔猛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嘀呜嘀呜——嘀呜嘀呜——”

      车厢内不约而同响起一阵倒抽气的声音,人们都吓坏了,开始四下里张望:

      警察都来了,一定是哪里出事了!

      窗外是一闪而过的隧道壁,时刻提醒着人们这是在地表五十米以下的,高速运行的地铁隧道。

      人们都有点懵,随即变得错乱。

      谢清越用尽吃奶的力气终于把自己被禁锢的手扯了出来,她拉开自己胸前小包的拉链,抬起手来对周围的乘客致歉,“对不起,对不起。”

      人们的视线齐刷刷汇聚到了谢清越的身上——

      原来那一阵阵令犯罪分子闻风丧胆的警报声,正是从谢清越胸前那只小包里发出来的。

      “吁——”人群中传来嘘声,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转头,继续自顾自做自己的事。

      谢清越讪笑,拿出自己无骨缠绕手的独门绝技,好容易把手塞进了胸前的小包里,拿出正催命般嘶吼的手机——

      看来改天还是要换一款可爱点的铃声才行!

      现在这份销售的工作,是老爸谢兴元托老战友路世涛的面子才找到的,路世涛的儿子路寒匀是一家人工智能科技公司的总裁,看在路谢两家的交情上,允许谢清越进了他们机器人教育产品的销售部试用。

      上次路寒匀给刚进公司的谢清越打电话亲自指导工作,谢清越没有听到电话铃,路寒匀就大发雷霆威胁谢清越,“我们公司所做的是引领人类未来的尖端技术,竞对手都是世界最尖端的技术者,公司不养闲人,如果自认为能力不足,那就提前向人事部写好辞职报告。”

      谢清越被吓坏了,恳求了好久,好容易才保住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自那次事件起,谢清越也吸取了教训,才特意给自己的手机设置了这样一个提神醒脑的铃声。

      警报铃音大,震慑力强是不假,但是它也不止一次让谢清越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了。谢清越认为这都是路寒匀的错,谢清越是女生,女生一两次听不到电话,男人应该理解才对。

      谢清越一边拿手机一边在心底里暗暗地诅咒路寒匀。

      谢清越划开手机接听键,不等她把手机听筒放到耳朵边,就听见听筒里传来母亲蒋青惊慌失措的大喊声:“清越!清越你到哪里了?刚才妈妈接到警察的电话,他们……他们说你爸爸……你爸爸载客的时候突然就不动了!”

      周身汗毛乍起,谢清越瞬间被吓清醒了,“妈,你说话说清楚,什么叫不动了?”

      电话那头蒋青的声音已经变了形,像喉咙里塞进了一块破镗锣:“清越,清越……警察叫了120……但是120的医生看了过后说……”

      “说什么?”蒋青说一截,留一截,急得谢清越心上蹿下跳。

      “医生说……”

      在这关键时刻,地铁正过一道急弯,车厢里哪怕是塞得再慢,惯性依然是存在的,车厢里的人们照样不可阻挡地朝同一个方向歪去……

      谢清越被后面的人群挤上了车厢壁,变成了一条人形壁虎,电话也被迫从耳朵边拿开了。

      待谢清越重新站好,她拿起电话来还想问蒋青,电话拿到耳朵边来喊了半天妈没有人应,才发现电话早已经挂机了。

      谢清越无语,她重新打开数字键盘要打电话,按了几次都按不准那数字。因为紧张,谢清越的手抖得厉害,她快要暴躁起来,车厢里人又多,行动也不方便,按个电话还按出来一身汗。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久,谢清越也没能打出去电话,她着急了,把手撑在车厢壁上用尽全力往后推,以期给自己多腾一点空间出来,好让自己可以用另一只手拨电话。

      “推个毛线哦!你没看见这里动都动不了吗?”被挤成了条咸鱼,一米九壮汉的心情也不好,满脸戾气。

      “可是哥,你的胳臂肘压到我的肩膀,我根本打不了电话……”

      “你打不了电话关我屁事!”壮汉陡然发飙,“你以为谁多想压着你吗?我也想宽松点啊,哪个让我嘛,你能让吗?你能让吗?”

      谢清越惊呆了,本就精神紧张的她,再被人莫名其妙骂一通,心里的难过那是翻江倒海的。她转过头来望着面前惨白惨白的车壁,鼻子发酸,眼泪无声就流了下来。

      没有人关心谢清越掉不掉眼泪,也没有人谴责壮汉的不讲礼貌,大家都若无其事地继续发呆或打瞌睡。车厢里的生存条件实在太恶劣了,每个人都在勉力忍受那令人作呕的汗臭,拥挤,和闷热,每个人都筋疲力尽,就算想帮忙也没有办法。

      谢清越不能行动,只能一只手举着那拨不出去的手机,任由脸上热泪纵横。

      还是一个一直保持金鸡独立姿势的大妈好心提醒谢清越,“小妹妹,下一个站你就下车嘛,家里有事,跟单位请个假,回家陪家人更重要。”

      ……

      谢清越终于从那拥挤不堪的车厢里逃了出来,她没看清楚自己下车的地方究竟叫什么名字,只无意识地闷着头往出站口的方向跑。

      她一边跑一边给蒋青打电话,地铁站里信号不好,电话一直拨不出去,正好身边出现一条上行的岔路,谢清越看也不看,就默认为那是一条出站台的路便径直跑了上去……

      电话里,蒋青彻底没了往日的气定神闲与岁月静好,她早已不是那个会照顾女儿,能给女儿安全感的妈妈。

      “清越啊!医生说,送去医院也只能象征性地救一下,你爸……你爸怕是要不行了……清越你快回来啊!你快回来啊,嗷——”

      电话那头,蒋青崩溃了,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一声高过一声,它们一瞬间灌满了谢清越的耳朵,轰得她太阳穴突突突直跳……

      谢清越呆住了,有点难以置信。

      谢兴元昨晚跑夜班,今早七点跟李伯伯交车后,就可以回家睡觉了。谢家是住东城老城区的,没有地铁,因为要坐三十分钟的公交车才能到地铁站,所以谢清越早上六点半就出门了。

      谢清越最后一次见爸爸是在昨天下午,谢兴元帮人修好了车,回家洗完澡后要出门接车接着跑夜班。当时谢清越还劝爸爸,说爸爸年纪大了,最好别跑夜班,大不了晚上不赚钱,咱们只隔一天跑一次白天又不是不可以。

      谢兴元笑,“清越心疼爸爸,爸爸知道!可是谁叫你妈突然就摊上那么一个病呢?最近医生给你妈换了新药,效果还成,你妈高兴,爸爸也高兴啊!新药七百块钱一盒,吃一周,再加上平时保养用的药钱,你爸爸想偷懒都不行啊!”

      “只可怜我的清越了,跟着爸爸一起受苦。”谢兴元微笑着轻轻抚摸谢清越的后脑勺,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眼尾的皱纹全都散开来,满脸慈爱。

      当时的谢兴元红光满面的,压根看不出有什么不舒服,可是为什么不过十几个小时,突然就不行了呢?

      谢清越想不通,甚至觉得自己才听到的蒋青的哭声一定都是假的,是自己因为太累,出现的幻觉?

      “妈……”谢清越重新拿起电话,准备继续问一下蒋青,却突然止住了嘴——

      “别动!”

      手上的电话被一只大手突然夺走,身后有人像蛇一样悄无声息地缠上上来,一个坚硬又冰凉的东西抵上了她的喉咙。

      “快把钱拿出来,不然后果自负!”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星光翻过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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