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星光[all27]》一十五九

34、第 34 章

　　如果面前的人是位妖精，那么便用螯肢困住退路吧，口中吐出能把灵魂黏住的丝线，在毒素注入身体的那刻令他产生幻觉——最爱的人献上了拥抱。
　　而他愿意献上这条命。
　　可能在那把枪刚被人掏出时他就已经闻到那股味道，或者更早的时候，岚之火焰填充发射之前的机关扣响声也被灵敏的耳朵轻易捕捉。
　　但是山本从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和他想要追求的事情相比，命的意义大概就是维持自己追求能力的一个外物而已。
　　只是彭格列内外总会误会他是因为将友情看得太重才会毫不惜命。
　　他从来不缺朋友。棒球社的队友，同一个班上的损友，住在隔壁的青梅竹马……但是所有人都不明白他心中的那杆秤，才会在他因为打不了棒球而走上天台寻死的时候惊讶不已吧。
　　寻死？那个山本？开玩笑的吧……
　　不开玩笑。
　　山本跨过锈蚀了的防护网，脚尖已经悬在无可凭借的空中。重心只要稍微前移几厘米，死亡便是一瞬间的事。
　　视野之下是所有接受过他的笑容的同学老师，现在所有人奉还给他一脸难以置信。
　　山本这一刻觉得索然无味，他抬头看向天空，薄云被他驱赶，捏出一杆秤的形状。
　　我的那杆秤啊，他边想边细细刻画，右边的小盘子里乘着最爱的棒球，左边的秤砣是空心的，塞满了任何棒球以外的东西。秤杆上的刻度是他的生命，一年一年，手指拨动秤砣的那根线，即使岁月加上生命中的一切痕迹，也无法将秤杆拉平。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在刻度截止的地方，有一双手突然出现，坚定地在秤杆上补完了他余生所有的年岁，又用这双并不有力的手，硬生生按在秤砣之上，拉得秤杆第一次更换了倾斜方向。
　　一年一年，悬着秤砣的那条线越来越重，终于完全倾覆了那个摇摇晃晃的盘子，将他的棒球泼洒一地。
　　为了平衡，山本把那双手送到了右边的盘子上。
　　有一个人也住进了他的心里。
　　他将这份心思想得很深，藏了很久。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隐秘的方式表达热爱，他不能像对棒球一样天天将这份喜欢挂在嘴边，将这份执着定为目标。但是他是一个争强好胜的运动员，对胜利的渴望刻在灵魂里，骨头上，他总有忍不下去的一天。
　　他比任何人都急切。
　　在开口说“爱”的时候，他举起球杆用力击飞决胜的一球。
　　是时候了。
　　枪林弹雨都跟不上他绕场跑的速度。
　　更何况大不了就是一条命。
　　山本武愿意给沢田纲吉。
　　只不过那一双手再次出现了。
　　纲吉右手顶住山本下压的肩膀，左手点燃火焰，握住reborn掏出的枪支。
　　他轻皱着眉头，表情淡漠，“住手，reborn，狱寺君。”
　　Reborn挑挑眉，他轻轻张嘴，舌头划过牙齿缓慢地说：“NO。”
　　纲吉不为所动，裹着火焰的大拇指却堵上了枪口。
　　就在气氛僵住的一刹那，山本毫不在意地探头吻上了纲吉。
　　屋内的空气瞬间变得躁动活跃，似乎随时都可以爆炸。
　　纲吉也没想到会是这样，连reborn都没想到，但是可恨的是，他愚蠢的徒弟即使过度惊讶也没有松开握住枪的手，列恩从纲吉的指缝中鼓起眼睛疑惑地看，很快就被reborn收回。
　　不收回难道要让他就这样傻呆呆地看别人的接吻秀吗？
　　列恩的回归是个信号，狱寺反应很快，当时就收起武器，上手将山本拽了起来。
　　既然他不能使用武器，山本自然也不能，因此这场闹剧总算结束。
　　纲吉擦着嘴角坐起来的时候，死气状态已经解除，一抬头，就见门口又多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吧……
　　纲吉偷偷地头疼了一下，在场的任何人开口都能瞬间将话题带跑到纲吉极力想要避免的地方，于是他抢先一步开口道：“咳！我们刚刚在对戏。”
　　“我记得没有吻戏。”
　　“导演胆敢加吻戏？！”
　　“你要拍吻戏？！”
　　“那个男演员的地址。”
　　“没留意过，狱寺，你的情报借来看一下。”
　　眼看着下一步就要全军压境将无辜的男演员残害一遍又一遍，纲吉赶忙站起来，将还在门口的几人拉进屋里，又将门关上之后守在那里。
　　屋内的几人表情各异，一看就不是好劝和的态度。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演技了。
　　纲吉深吸一口气，压着头将眼睛抬起，带着三分困扰和七分难过，不自觉就是一派撒娇，“没有吻戏。导演说我放不开，所以我想试试换一种入戏的感觉。毕竟我是‘废柴纲’嘛，理解力不行，总得多做尝试，也不能一直耽误拍戏的进度吧？”
　　众人沉默片刻，开口的时机竟然又撞到了一起。一时间屋子里乱糟糟的，奇异的是纲吉竟然没有听错任何人的话。
　　因为无论是勉为其难的，热情友善的，隐晦暗示的，还是直截了当的，所有人的中心思想都是想要帮纲吉搭戏。
　　纲吉：只是想搭吻戏吧你们！
　　然而纲吉似乎别无选择，分赃不均会破坏内部团结，谁让大家都看到了山本抢跑的行为，自然谁都不服气。
　　于是纲吉经历了人生中最尴尬的表演场合——在一堆朋友的围观下勾引另一个朋友。
　　他僵硬地拨开衣领，露出纤细的锁骨，他的“搭档”就已经开始吹毛求疵了，“你这僵硬的动作是要表现自己忠贞不屈的圣洁吗？”
　　纲吉尽力放松身体，重新让自己进入男主的精神状态，他不断催眠自己，我是我的妹妹，我要表现得像一个女人，但是纲吉又得留出一丝余力，让观众能看出他的确是个男人。
　　于是他将这一点冲突放在了指尖，他将手柔软地搭在男友的肩膀上，在男友看不到的背后，指尖却在紧张地轻捏。
　　“这种程度离勾引我还差远了，蠢纲。”
　　纲吉表面很稳，内心咆哮：我在入戏，能不能不要随便让我出戏，你个不合格的搭档，差评！
　　但是他看向reborn的时候难免带上了一些较劲的成分，他要让这个毒舌的家伙承认自己水平！这些行为一不小心就超出了他原本设定的人物性格，只不过此刻他沉浸在戏里，还未认识到。
　　他试图露出最妩媚的笑容，他太想把这个他也爱上了的男人勾到手了，于是他有些越了分寸，忘记要表现得像自己的妹妹，而是像一个酒吧里最令人感兴趣的浑身散发着欲望魅力的“婊子”，他的唇上可能还带着上一个男人请他的那杯酒的残液，晶莹剔透，“你爱我吗？”
　　这句话轻挑得厉害。男主此刻不过是欲望上头，只想和喜欢的人来一场□□的深度交流，他自知此刻必然得不到一份爱情，所以就像是随口一问那么简单。
　　在reborn明显变得浓郁的眼神下，纲吉突然明白导演始终不满意的地方在哪里了！
　　就是欲望！
　　此刻的男主根本不敢奢求一份爱情，在一点竞争资格都没有的情况下，他就是想要一场偷欢！而纲吉之前总是会带着一些对所爱之人的羞涩与珍视，自然演不出这场戏背后的疯狂。
　　疯狂过后才会显得凄凉，凄凉之后才会更加疯狂。食髓知味之后的求而不得远比从未得到要令人更加痛苦。这也就为之后男主与妹妹矛盾的彻底激化埋下了引爆点。
　　怪不得剧本里，在兄妹二人暗地里过招的时候发生了这样一段模糊的对话——
　　哥哥：“我只是……”
　　妹妹恨恨地说：“你不该！”
　　哥哥暗自咬牙，低声骂道：“还不如……”
　　妹妹冷笑：“晚了！”
　　原本纲吉是这样补充这段话的——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帮助你和你男友见面。”
　　“晚了！”
　　现在看来，更像是——
　　“还不如从没有和他发生过那些事，这样就不会痛苦，也不会和妹妹走到这个地步。”
　　“晚了！”
　　无法说哪种解读是对是错，每个人都有自己倾向的理解思路。这里的留白其实就是给观众想象的空间，只不过导演也是剧本的解读者，他有他自己的判断和想法，对演员来说，最省事的方式自然是按照导演的逻辑走。
　　尤其在这样一部处处不确定的悬疑电影当中，如果连导演和演员都无法达成统一的故事线，那么这个故事也就离崩塌不远了。
　　“是这样啊。”纲吉喃喃自语，终于摸清了应该努力的方向。
　　他瞬间从戏中走出来，气质一变，一夜情女郎消失，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但是他的搭档不愿意了，reborn先生还半靠在沙发上，对这位名叫沢田纲吉的演员的敬业度很不满意，“我没喊停，你敢擅自停？”
　　纲吉嘟囔着：“你又不是导演……更何况我知道怎么回事了！谢谢你哦，reborn。”
　　说完他就要溜，结果被老师傅reborn拖住腰再度拽了下来，将他半搂在怀里之后，reborn轻咬纲吉抵在他唇边的耳垂，滚烫的呼吸和轻吻的疼痛让纲吉浑身发麻，他带着微不可查的笑声低低地说道：“你还没听我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