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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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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拨开被子,闻徵愤怒回过头,只见易承昀那张善于迷惑人的帅脸被暗黄的手机光照亮,笑得一脸狡黠,那人手上正握着他藏起来的马克笔。
像怕他看不清楚,易承昀一手打开灯,一手灵活转动笔杆,漫不经心开口:“十年了。”
闻徵眨了眨眼:他竟然还记得……
坐起身,闻徵伸手要去抢他手上的笔,压低声警告:“还给我。”
轻易躲开闻徵的手,易承昀把笔举高他够不着的位置,半开玩笑道:
“我们第一次一起睡的时候,你可没这么凶。”
“别说得那么让人误会!”再一次抢夺失败,闻徵扑了个空,反被他摁住双手,气结一口咬在他手背,含糊不清骂道:“你这个神经病!”
两人的“孽缘”始于十五岁时一次澳洲马术表演赛,那是闻徵首次参加国际赛事,优异表现获得不少马术前辈的赞许;但也因此一时得意,赛后自由活动放松时,他独自骑着马一路飞奔,回头已找不到来时的路。
澳洲地广人稀,夜里户外尤其危险,闻徵还记得他当时一人一马走到天黑,又饿又累,还得提心吊胆,怕会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袋鼠揍一顿。
幸好在他快绝望的时候,在一片果林边上看到被父母送来“体验生活”——摘果子的易承昀。
易承昀不仅收留他过夜,还帮他联系夏令营老师,当知道第二天是他的生日时,更亲手为他做了一个简单的蛋糕。
闻徵一度认为对方是个好人,对他充满感激,直到睡醒后,他发现自己的脸被涂成了非洲黑人,易承昀用的是洗不掉的那种纯黑马克笔。
十年过后,那个披着天使皮的恶魔阴差阳错再次睡在闻徵身边,手上把玩着一支马克笔。
“我说过,这里是我爷爷的房子,就算我要收拾你,也得等回去。”
半撑起头侧躺在他身旁,易承昀嘴边勾起一个迷惑人的浅笑,气定神闲开口:
“如果你还是要一意孤行,我好心提醒一下,卧室隔音效果很好,我们又是‘热恋期’,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见闻徵依旧满眼写着“信你才有鬼”,易承昀无奈笑了笑,手指指向天:
“对天发誓,我今晚一定不会涂花你的脸,要是我动手,就保佑我不举,行了吧?”
闻徵抱紧被子,咬了咬下唇,仍旧不放心:“你先把笔扔掉。”
“啪”
比勺子还粗的马克笔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被准确从窗户缝隙落到花园。
易承昀摊开手:“可以了吧?”
他的态度过于坦诚,闻徵反而更不安,半信半疑问:“你没偷藏吧?”
“这里没有。”险些笑出声,易承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拍了拍床褥:
“睡吧,不然你明天顶着个黑眼圈醒来,指不定要被怎么编排。”
一番折腾,时间已到凌晨,闻徵眼皮自动打架,半推半就拉灯睡下,不忘威胁:
“不准动手动脚!晚上敢蹭过来就真让你以后都站不起来!”
他还记得,澳洲那次,因易承昀寄宿的家庭只有一间客房,两人挤同一张床,这人借口“怕黑”,一个劲往他怀里蹭。
如今想起来,闻徵痛恨那时的自己简直是个傻白甜,居然信了他的谎话,甚至反过来安慰他!
“记得这么清楚,”易承昀对他的“威吓”置若罔闻,抬手揉了揉他顺滑的短发,难得放轻声道:“12点了,生日快乐。”
没想到今年第一个对自己说生日快乐的人会是易承昀,闻徵自嘲般笑了笑,以往都是各个银行发来的自动祝福短信。
闻徵想打他的手举起又放下,“谢谢”还没出口,随即听那人声音低哑说了一句:“小骗子。”
往被窝里缩了缩,闻徵闭上眼,嘀咕了一句:“你好意思说我,大骗子。”
易承昀侧躺在他身边,一动不动,半闭着眼,试图在黑暗中描绘他五官的轮廓;直到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方悄悄撑起身,似有若无地在他眼睑上落下一个轻吻。
规律的生物钟准时在早上六点让闻徵睁开眼,他在朦胧中翻了个身,手无意识伸到一边,隐约发现有哪里不对:身边空了。
易承昀该不会漏夜去把马克笔捡回来了吧?
这个念头一浮起,闻徵顷刻睡意全无,挣扎爬起身,冷不防听到房子另一端的声音:
“怎么?想老攻了?”
循着说话声望去,闻徵摇了摇头,见易承昀坐在书桌前,那人一边耳上挂着耳麦,双手放在键盘上,微侧过头,似笑非笑盯着自己。
反应过来,闻徵忙不迭抓起手机,打开自拍模式:
暗下决心,要是易承昀食言,自己脸上哪怕有一道笔迹,他绝不轻易罢休。
手机屏幕里的人睡眼惺忪,短发乱糟糟,不过,脸上是干净的。
易承昀全程微笑看他的表演:“满意了没?”
如释重负放下手机,闻徵故意不搭理他,直接躺下继续睡,却又听那人说:“你爸不认输,怎么看?”
打了个呵欠,闻徵翻过身,懒洋洋问:“他做了什么?”
闻徵自己不知道,他脸上带着刚睡醒的茫然,白皙光滑的脸颊嫩得跟刚剥皮的荔枝。
好一会才移开目光,易承昀轻咳一声,沉声道:“闻氏的律师团队正在收集信息,想告我们违约。”
“这样啊,”看了眼时间,闻徵还不想起来,改成仰躺,一手捂上双眼:
“你联系设计院了么?他们看过建筑图纸怎么说?”
抿了一口咖啡,易承昀抬起头,看见阳光打在闻徵的被子上,落下一个白色的光圈,他放下杯子不紧不慢答道:
“给国内外的教授分析过,他们承认存在不合理的地方,但愿意作证的没几个,你爸应该早作过安排,这张牌不能太早打。”
“你知道程海吗?”拨开被子,闻徵坐起身,搂住抱枕,转过头看他:
“闻氏前股东,在一个月前退位,把大部分股份转给了任余,樊家的合作伙伴。程海知道不少内幕,也是他为我爸和相关领导搭的线。”
再度听见“樊家”被提起,易承昀眼底涌起一丝戾气,他藏得很小心,装作不经意问: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樊家有关的事?据我所知,程海在半个月携全家前到国外颐养天年,莫非跟这个项目有关?还有一点,你要想清楚,”
低咳一声,易承昀斟酌道:“假如真到最后那步,你爸可能要坐牢。”
闻徵眼也不眨:“说了不能告诉你来源。至于我爸,是他自己选了这条路,就应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何况,唱铁窗泪总比丢掉命好吧。
对这个答案不感意外,易承昀合上电脑,走到衣柜前,偏过头看他:“起来吧,等下跟我去个地方。”
伸了个懒腰,闻徵活动活动肩膀,挑眉道:“昨天怎么不说?我行程很满的。”
话是这么说,两人没一会梳洗完毕,下楼到饭厅时,见易太太已吃完早餐,向他们打招呼:
“这么早起来,不多睡会?”
易承昀朝她点了点头,回道:“不了,等下有点事。”
两人才坐下,闻徵看到桌面上的寿桃和红鸡蛋,愣了愣,便听易太太笑吟吟开口:
“听说你今天生日,不晓得你们年轻人吃不吃得惯这些,当讨个好意头。不喜欢不用勉强,管家一会就把西式糕点和咖啡牛奶推上来。”
因为和大哥闻祈在同一个月生日,除了意外被易承昀“收留”那回,闻徵从没过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生日,每次总被闻祈抢走所有风头。
可是,易太太怎么会知道他的生日?
闻徵抽了抽鼻子,勉力维持平静礼貌的样子,不让易承昀母子看出异样:“谢谢妈。”
他边吃边偷偷狐疑看向易承昀,只见那人正满脸坦然剥开一个鸡蛋,似对他的目光全然不觉。
算了,闻徵默默咬一口寿桃,反正就算问易承昀,那人也不会说实话。
吃过早餐,两人和易爷爷和易太太道别,易承昀带闻徵走到车库,看似随意般指向一辆跑车:
“这是前两天别人送我的兰博基尼,不知道和法拉利F60相比怎样,要不要来赌一局?”
闻徵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不由眼前一亮:兰博基尼毒药敞篷,全球只有八辆,亮眼的银白色,流线型设计,是闻徵最喜欢的车型之一。
“应该这款好一些,”闻徵伸手抚上兰博基尼的车顶盖,忍不住心痒痒,随口问:“赌什么?”
易承昀把他的举动看在眼里,把车钥匙抛给他,不慌不忙答道:“没想好,要不要比一场?”
闻徵稳稳接住,率先拉开车门,昂起头:“来吧,你是太久没输给我了。”
易承昀:呵
二话不说,他们分别坐上车,两辆一黑一白的跑车像两道闪电般飞出易家车库。
这个时间郊外公路畅通无阻,闻徵从半山一路开下来,风驰电挚的感觉真是太畅快,路面廓然开朗,无拘无束,恨不张开双臂飞起来。
“加把劲啊。”他得意地朝差半个车位的易承昀比了个手势:“别像乌龟一样。”
易承昀双手放在方向盘上,有意无意扫了一眼侧前方的闻徵,风吹在那人的脸上,微微扬起黑碎的刘海,暖阳温柔撒在闻徵的五官轮廓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色的绒光。
强行收回视线,易承昀熟练控制住车速,保持在既不会超过闻徵、也不会被他发现的距离。
“我赢了!”闻徵一口气开到终点,意犹未尽般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车门,向才停稳的易承昀挑了挑眉:“怎样?”
易承昀还是那副面瘫的模样,淡淡道:“我平常开车开得少,发挥不好。”
闻徵一手撑在座位上,支起头调侃他:“欧阔,易总裁开始耍赖了。”
易承昀拳头抵住额头,有意做出不甘的表情:“并没有,不如就用那里当赌注,输给你。”
他边说,边抬手指向他们车道的另一侧。
好奇循着他的视线望去,闻徵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你认真的吗?”
打赌时没怎么注意,现在他才发现,易承昀指的地方,是全省最大的一处私人马场。
没等闻徵往下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马场里走出来,朝他们挥了挥手:“闻徵,你来了?”
*
在马场和教练聊了很久,午饭后,闻徵方依依不舍回到别墅,听佣人说易承昀已经先回来,在书房里处理文件。
他做贼心虚般趴在房门外,从门缝里往里看:易承昀穿着白衬衣灰马甲,坐得笔直,目不转睛盯着屏幕,气质干练利索,稳重的精英就该是这种模样。
这人工作有多繁忙,闻徵能想象,不晓得对方是怎么挤出时间弄马场的事。
纠结了整个下午,闻徵直到两人一起晚饭时,依然说不出那句“谢谢”,别扭道:
“你就不怕我弄得马场亏本?”
淡定放下刀叉,易承昀优雅地擦了擦嘴,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今天我叔叔和樊锐助理碰面后,一出门被我的人抓个正着,你说的确实是真的。”
举起的红酒杯晃了晃,易承昀满眼玩味看向他:
“就算亏本,你还有大把情报交换不是么?”
闻徵偏过头:“哼。”
或许是因为下午的惊喜,闻徵晚上甚至没注意到易承昀“老实得反常”,一沾到枕头便沉沉入睡。
而躺在他身旁的易承昀,在黑暗中睁眼紧盯手表上的时针,屏住气息倒数。
当时针走过“十二”时,易承昀悄无声息坐起身,小心翼翼捻起藏在灯罩里的笔,用口型说:
“生日礼物。”
……
早晨,闻徵睁眼时,模模糊糊看到自己手上不知为何一片墨黑,再看身旁睡的人不见了,登时冒起不祥的预感。
他手忙脚乱打开手机摄像头,看到脸那刻,他的咆哮声顿时响遍整栋别墅:
“姓易的!有种单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