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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离叛 ...

  •   云深不知处兰室,是为蓝启仁平日教书授课的地方,此次各家子弟前来听学自是要乖乖遵守蓝启仁的规矩的,于是天将微亮时聂晓便将还在睡梦中与周公博弈的二哥拉扯着起了床,匆匆梳洗后赶往兰室途中已经有好些别家子弟三两结伴而去。

      等她和聂怀桑赶到兰室门口时,便撞见了昨日傍晚在后山有过深层次交流的温情,她身后也跟着三两个温家的陪读修士,却不见那位嚣张跋扈的温家公子温晁!对于这种事情,聂晓其实并不意外,毕竟昨日在众家子弟面前那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儿早已经表明自己不屑这所谓的蓝氏听学,不过她也没有听人说温晁什么时候离开了云深不知处。想起这两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以及昨日温情似乎在后山查探什么,聂晓眉峰微蹙暗自揣度起那位既不离开又没露面的温公子留在蓝家的目的来!

      “聂小公子!”见眼前少年似乎走了神,温情不卑不亢再次拱手稍稍提高了音量,聂晓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似乎是正好挡住了兰室的入口,让温情及与她随行的几人没办法进去!

      “哦,抱歉,温姐姐请!”连忙退开两步,聂晓侧身扬手做了个‘请’的姿态替温情和后面的世家子弟们让出了通道。

      “聂小公子请!”温情亦是微微点了点头从容回礼,抬眸转身之际甚至冲聂晓扬了抹浅笑。

      而后,身后传来魏无羡欢快的笑声,还未等聂晓回头那人的手臂已经极其自然的搭上了她的后肩背,紧接着便是聂怀桑惯例性的咆哮!

      “魏无羡你丫把爪子从我阿晓身上挪开!”

      “哎呀怀桑兄不要这么小气嘛,搭一下肩膀又不会变矮!”

      “滚蛋,没得商量!”

      眼见两人日常打闹又要开始,魏无羡眼角余光却瞥到了金家公子带着他一票陪读门生从拐角处走了过来,当下眼珠子一转坏心眼上心,卡着金子轩抬腿跨门的那瞬间假装不经意的挡在了门口。

      金子轩剑眉蹙紧一双眸眼倏然冷沉,却又因着天生的傲骨不愿失了风度,只得愤愤的站在魏无羡身后一言不发只企图用眼刀在魏无羡背心剜上两个洞似的。

      聂家兄妹无奈对视一眼双双忍不住摇头,聂怀桑撞了撞假模假式的魏无羡,他方才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夸张回头,“哟,原来是金公子啊,您请!”

      魏无羡引人入门的姿势和方才聂晓如出一辙,却不知为何让聂怀桑怎么看怎么觉得欠抽的紧,果然金子轩完全没有感受到魏无羡举止间的诚意,却也为了维持君子的风度没有与他过多计较,只凉凉的瞥了魏无羡一眼后甩袖进了兰室。

      “戚~~瞧他神气的样子,像不像一只花孔雀?”魏无羡瞥了嘴角再次搭上聂晓的肩膀,未等聂怀桑再次炸毛她便自动的矮身退开了魏无羡身边轻笑。

      “他是花孔雀,无羡哥你便是张牙舞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龙虾,还是非常皮的那种!”

      谁都想去惹一下,当真是不皮会死的性格!

      “诶,这个好诶,小可爱形容的非常到位!”魏无羡眸光发亮声线微扬,而后他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的凑到聂晓面前嘀嘀咕咕,“对了小可爱,你跟温家那个姑娘怎么好像很熟的样子,我说……”

      叽叽喳喳间,魏无羡又习惯性的揽上了面前小‘少年’的肩膀,丝毫不顾及身后聂怀桑几乎要咬碎满口银牙的怨愤之气朝兰室里走去,小可爱刚过十三,比他矮上一头的身量站在自己面前简直不要太好抱了!

      “你说温姐姐?没什么,就是偶然遇见说了两句话!”微微怔楞了须臾,忽然想起后山之事似乎并不太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聂晓当下便随意敷衍了两句,魏无羡还想追问,无奈那位刻板严肃的蓝启仁老先生已经双手负背从门外走了进来。

      兰室里瞬间归于宁静,所有人都按照各家早被安排好的位置坐了回去!魏无羡与江澄姐弟坐在左方紧邻金子轩一行,温情和她的门人居于右方偏角落的位置,温晁意料之中的并没有出现在课堂上让聂怀桑本能的松了口气。

      不过让聂怀桑万分意外的是,那个本就由蓝启仁亲自教授的蓝家高材生蓝忘机竟然也出现在了今日的讲堂上!原本按照他的身份根本不需要来这里与他们这些外门弟子一起听学的,作为两入兰室都未曾结业的聂二公子表示,蓝启仁每年这个时候所讲授的东西都是一成不变便是他因为愚笨总不及格,却也知道这些不过是入门级对于蓝忘机这种聪明绝顶的少年天才来说,早八百年前就该是不值一提的了!

      可今日蓝忘机不仅来了,还端端正正的坐在最前排紧邻自家妹子的位置上自动释放冷气,聂二公子有点儿方表示心里好慌,他袖子里面的金丝雀今儿个是拿出来还是拿出来呢?

      回头看了眼恭恭敬敬望着前方蓝启仁的自家妹子,似乎对于身边坐着个时不时释放威压和寒气的含光君毫无意外,聂怀桑当下也就稍稍的放心了几分。好在自己和含光君中间还隔着妹妹,他这个妹妹自小聪明机灵,但是在某些时候又是个无人能敌的天然呆防御力十足,总之有妹妹在就没意外,他还怕个啥?

      想到这点儿,聂怀桑又无比放心的埋头伸手去逗弄袍袖里的金丝雀去了,相比于惬意又舒坦的聂怀桑,听老古板讲课对于魏无羡来说简直就是人间炼狱,他从小随性肆意惯了,加之天赋极高学生么都是一点就通,哪里像今日这般乖乖坐下听蓝启仁长篇大论的念叨着他们家刻了满满一石壁的家规如此规矩过?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聂晓,毕竟在不净世比起重武轻文的师兄弟们,好歹在孟大哥的细心教导下也学了三年的字词文章,连孟瑶都频频夸奖她虽然起步较晚却天资聪颖一学就会,但就是态度懒散不肯静下心来没什么耐性!可即便被蓝启仁毫无情绪起伏的嗓音几乎催眠,聂晓却也比身边悄悄的埋头逗弄着宽大衣袖中伶俐可人的金丝雀的聂怀桑态度端正了许多。

      敲了敲额头又扭了扭脖颈,稍微清醒些的聂晓索性转身一把夺过自家二哥衣袖中隐藏严实的鸟笼子放在自己的书案左侧,宝贝金丝雀被拿走的瞬间聂怀桑整个人都蔫儿了,回头却发现并不是蓝启仁那个老古板而是自家笑眯眯的妹子时,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瞅了眼前方还在念家规的蓝启仁,聂怀桑侧身双手合十冲聂晓做了个讨好的动作,聂晓却只是习惯性的歪了歪头微微挑眉,三指竖起冲自家兄长晃了晃而后无声开口说了句什么,下一刻聂怀桑便瘪了嘴角满脸憋屈转过头去认命听讲。

      聂晓偷笑,扬手拍了拍放在书案边儿的鸟笼,却敏锐的感觉到一道陌生的视线正静静的定格在自己身上,倏然抬眸,便对上了身侧清冷如霜的蓝忘机平静无波的眸光。

      她的手依旧放在鸟笼上,他亦是端坐如松仅有头部微微侧转,四目相对间,聂晓眸中清澈依旧,蓝忘机浅色瞳仁中却是几不可查的闪过一丝疑惑与复杂。他着实不懂这聂家的小少年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存在,分明身手不凡连他都可能在掉以轻心间察觉不到这人的靠近,转身却又能掉进不及人高的山泉中难以自救傻的让人不忍直视。

      短短几句话,须臾的交锋间,便能让温若寒派来的那个女修败下阵来狼狈逃走,明明是很敏锐、沉府的一个人,此刻却又似单纯稚子般让人看不出半分伪装的痕迹!

      这人……

      蓝忘机还在斟酌聂晓到底是和性情,对面的少年却忽的冲他弯了眉眼甜甜一笑,顷刻间,蓝忘机只觉得叔父的声音不知怎地就低浅了下去,眼前少年稚嫩白净的脸上满是真诚与质朴,那抹甜笑就恍若是洁白柔软的鸟羽般轻轻柔柔的掠过了他的胸腔,却又那般真切的在他的心脏上停留了瞬息方才划过!

      蓝忘机挺直的身板忽的一僵,他机械的扭过头去再不理会聂晓,俊美的侧颜上看不出半分表情,耳尖却不知怎么倏然染上了抹好看的红晕。

      想起孟大哥教自己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处事准则,聂晓对于自己上课开小差被蓝家标杆含光君抓包的事情表示了十二万分的歉意与诚意,却莫名见蓝忘机一言不发的扭头不再看自己一眼,聂家姑娘表示传言果然不假,蓝家的含光君当真是高岭之花难以接近的很!

      某人自小以来引以为傲的自信心在蓝忘机面前受到了无情碾压,话说在清河,她可是人见人爱谁都很喜欢的孩子呢!垂眸沮丧间,一张红色纸人不知从哪儿飞到了她眼前,聂晓伸手捏住纸人,好奇抬头四下张望,便看见隔着蓝湛那边的魏无羡正对自己挤眉弄眼,她倏然来了精神将小纸人捧到了掌心。

      纸人很是可爱,放在耳边甚至可以听到浅浅的人声,竟是魏无羡的悄悄话,“小可爱瞧瞧,你羡哥哥的法宝厉害不厉害?”

      魏无羡隔了空气对聂晓打手势,挤眉弄眼间便是在教她怎么利用这小纸人传递声音。聂晓觉得有趣,当下瞅了瞅身旁坐姿未变余光都未曾往自己这边瞥的蓝忘机,这才托着小纸人化灵打入,而后捂了嘴小声的对它传语。

      再抬头,却看见刚从自己身侧走过去的蓝启仁背上不知何时黏上了一张画了乌龟的纸。

      席间偷笑声此起彼伏,蓝启仁似是感觉到什么般准备回头,就在他转身瞬间聂晓已经手脚先大脑一步有了动作。那张画了乌龟的纸张被她以灵力揭下,却生生的顿在了蓝忘机和聂晓中间的半空中。

      扬起准备攥住那张纸的小手微微抖了抖,蓝忘机微抬的右手亦是没来及收回去,彼时蓝启仁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笑声最为密集的右方学子,聂晓转头与满脸冰碴子的蓝湛大眼瞪小眼间,蓝启仁却又悠悠转了头来。

      聂晓眸色一慌,当下极粗暴的伸手夺下那张纸塞入衣袖,而后迅速扭过头去揉了揉鼻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蓝湛表情未变,收回的右手却是在衣袖的掩映下缓缓收拢了几分,他清浅的眸底几不可查的闪过一丝异样。

      巡查未曾见异状,蓝启仁当下也只能继续讲学,聂晓趁机放回小纸人传话让魏无羡收敛点儿莫要第一日听学就被罚,可魏无羡生平第一次遇到能这么快就适应自己新发明的人,这比起和聂怀桑下河摸鱼可是好玩儿多了,哪里有肯停手道理,当下,他又是将小纸人飞了回去。

      趁着蓝启仁回头讲学的空隙,聂晓和魏无羡两人你来我往纸人传讯玩儿的热闹,看的满堂学子瞠目结舌。

      鲜红的纸人儿将蓝忘机的头当成踏板来回数次,最终仍是惹怒了蓝二公子惨死于其手。

      魏无羡满脸懊恼,被狠狠瞪了一眼的聂晓虽说觉得自己有错,却也难免有些舍不得那乖巧的纸人,正兀自鼓了腮帮子遗憾间却听席上蓝启仁大叫魏无羡的名字。

      “魏婴!”

      “在!”魏无羡本能应声,聂晓当下不由自主的拿了书本挡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来!

      完蛋,自己的脑子定然是开过光的想什么来什么,刚才开小差的除了魏无羡可还有她呢。被抽问什么的她素来最讨厌了,更别说刚才蓝启仁老先生讲了些啥聂晓根本没有听见。那日的罚抄她更是一个字都没有写,除了一个云深不知处禁酒和禁止夜归之外,便是让聂晓联系实际情况现编她也编不出来,谁知道蓝家人是从哪儿找的灵感能搞出三千五百条之多的家规细则来?

      思及此处,聂晓又不禁将身体往下梭了几分,她身旁本岿然不动的蓝忘机眼角的余光瞥见聂晓此刻的举动,额角竟破天荒的抖动了两下,却又迅速恢复了素日的冷然。

      “我问你,妖魔鬼怪,是不是同一种东西?”看着倏然弹跳起来的魏无羡,蓝启仁微微吸了口气又开口问道。

      “不是。”魏无羡微微一笑,自信满满的回答。

      “为何不是?”蓝启仁点头又问,“如何区分?”

      “妖者,非人之活物所化;魔者,生人所化;鬼者,死者所化;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

      “妖与怪极易混淆,举例区分!”蓝启仁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他看了看魏无羡轻捋胡须又开口。

      这一次,魏无羡稍微停顿了须臾,而后他指了指蓝启仁身后的窗户,“好比您身后那棵活树,沾染书香之气百年,化成人形有了意识作祟扰人,此为妖。若我拿一板斧,拦腰砍断只剩个死树墩儿,它再修炼成精,此为怪。”

      魏无羡的回答有理有据,原本还在为其担忧的江澄姐弟也渐渐松了口气,而后便又听蓝启仁继续问魏无羡,“清河聂氏先祖所操何业?”

      “杀猪的!”

      魏无羡挑眉,转眸冲依旧书本遮脸的聂晓抛了个眉眼笑得灿烂!闻言,那双露出书本之外的琉璃眸眼登时翻了个华丽丽的大白眼!

      “言语粗鄙,那叫屠夫!”蓝启仁捋胡子的动作一顿,矍铄的眸眼圆瞪着横了笑嘻嘻的魏无羡一眼,“兰陵金氏家徽为白牡丹,是哪一品白牡丹?”

      “金星雪浪。”

      “修真界兴家族而衰门派第一人为何者?”

      “岐山温氏先祖,温卯。”

      蓝启仁当着满堂学子连珠炮似的问了魏无羡一些有关精怪妖魔的问题,这自然是难不倒披着学渣外皮实际上是绝顶学霸的魏无羡,一番对答如流下来,蓝老先生倒也敛下了些因着魏无羡不好好听讲的怒意。

      而后,似有意要再考考魏无羡,蓝启仁略微思索了片刻后再次开口问道,“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全,生前斩首者逾百人。横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何如?”

      聂晓挑眉,这是典型的案例分析啊,不过短短数语却是环环相扣不太好作答!当下她也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书本,侧了身子去看魏无羡想听听他会怎么作答。

      果然,这一次魏无羡并没有像方才那般急着开口就解,而是拧眉思索着最佳的解决办法。

      席间众人亦是面面相觑,甚至有人悄悄的翻了书卷却被蓝启仁一道冷眼横了回去,“不许翻书,自己想!”

      探手探脚的众家子弟又讪讪的收回了爪子,耷拉着脑袋瑟缩肩膀似乎怕极了下一个就被蓝启仁抽起来作答。

      “忘机,你告诉他,何如。”见魏无羡半晌不开口,蓝启仁终是捋了捋胡须转向自家得意弟子蓝忘机让他作答。

      众人便见蓝忘机动作矜雅地起身,颔首示礼后淡声回道,“办法有三,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罪大恶极,怨气不散,则斩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门行事,当谨遵此序,不得有误。”

      “一字不差,说得很好!”蓝忘机的回答很是规矩工整,堪称教科书式的标准答案,这样的结果自是让蓝启仁既满意又自豪,顺带的,他又多说了两句敲打魏无羡莫要骄傲自满的话来,“无论是修行还是为人,都应该这般扎扎实实,若是因为在自家降伏过几只不入流的山精鬼怪,有些虚名就骄傲自满,顽劣跳脱,迟早会吃大亏!好了,你们俩都坐下吧!”

      结果本该落幕的课堂抽答,便因着蓝启仁多了两句嘴让魏无羡生了无端的胜负心。

      “先生我有疑!”魏无羡举了手表示异议,蓝启仁微微蹙眉看向嬉笑的魏无羡而后点了点头。

      “讲!”蓝启仁微微蹙眉不知道这跳脱的魏无羡又想耍什么鬼机灵,却也没有阻止他回答问题的热情,当下冲魏无羡一挥手准其作答。

      “其实方才我并非不知道这个答案,只是我在想,除了此三条方案之外会不会还有第四个解决办法?不然的话,虽说以度化为第一,但度化往往是不可能的,了其生前心愿化解执念,只是说的容易,若其生前执念只是要一件新衣裳倒也好说,但若是要杀人满门报仇血恨该怎么满足?”

      “故以度化为主,镇压为辅,必要时则灭绝!”

      蓝忘机头也不回淡淡接话,坐在他右侧的聂晓单指托腮下意识的撇了撇嘴。

      “暴殄天物!”魏无羡挑眉一笑,目光瞥到那下意识点头的聂家小可爱时他更是得意的紧,“这名刽子手横死街头七日怨气不散,他生前斩首者更是高达百余人,两者怨气孰重孰轻谁又能估量?不若掘了此百人坟墓激其怨气,结百颗头颅,与该凶尸相斗……”

      骤降的温度让聂晓点头的动作一顿,她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抬头,便看见蓝忘机神色凛然眉宇微蹙的盯着魏无羡,蓝启仁更是面色不渝似是气的不轻。

      “不知天高地厚!”蓝启仁厉喝一声,整个兰室里的温度再次下降了八个档次,众学子纷纷垂头不敢发声,江澄姐弟更是满脸担忧的望着魏无羡又看看蓝启仁心急如焚。

      “伏魔降妖、除鬼歼邪为的就是度化,你不但不思度化之道,反而还要激化其怨气?简直本末倒置、罔顾人伦!”

      聂晓本就对剑走偏锋的法门很是敏锐,加之她从小到大接触最多的便是诡道阴怨邪气,更是因为特殊的体质能将吸纳的阴寒之气转化为灵气为己所用。所以这会儿,她心底自是比较偏向于魏无羡怨气亦是可以加以利用的言论。

      至于掘坟挖骨什么的,嗯,她根本不必考虑那些的好吗,至少目前为止她所遇到的邪祟妖魔还用不着她以怨气相对,她的所学所知已经够用了!

      但是,这种话绝对不能说啊,说了蓝先生定然是会被她气死的。

      聂晓暗自祷告魏无羡不要再说了,也不要祸水东引让气急败坏的蓝老先生向别人开炮,无奈魏无羡的修为虽高却还没有练到可以听见别人的心声。

      所以,他继续刺激着年事已高的蓝启仁,“横竖有些东西是无法度化的,何不加以利用为之创造价值?大禹治水尚知堵为下策,疏为上策。镇压既是堵,岂非下下之策……灵气也使气,怨气也是气,灵气储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为人所用,怨气又为何不能为人所用?”

      接连侧头避开蓝启仁劈头盖脸扔过来的两本书册,魏无羡就是不打算闭嘴了。这蓝家小古板、老古板一个接一个,逗起来还真是有意思的紧!

      “那个……”聂晓眼角抽了抽,恨不得冲过去一把拉住魏无羡堵上他喋喋不休的嘴,那人却似是听到了她的想法般一路躲避着蓝启仁的‘飞书’袭击,堪堪的逃到了聂晓的面前。

      聂怀桑忙伸手去拽自家小妹,但又怕被蓝启仁点名去堵枪口当下又怂怂的将手缩了回来。

      “那你如何保证,这些怨气为你所用而不是戕害他人?”

      鸡飞狗跳间,魏无羡一把扯住聂晓的胳膊将她拉起挡在了自己面前趁乱更是对她眨了眨眼,一个重心不稳的聂晓踉跄着脚步往蓝忘机的位置一歪,意料之中的再次被孤冷、清傲的蓝忘机轻易避开而!

      勉强撑了他和自己的书案边缘稳住身形,聂晓敛眸深深地吸了口气,魏无羡这时也从她清瘦的身子后探出个脑袋看向气的胡子翘起的蓝启仁吐了吐舌头,“这个,我尚未想到!”

      “你若是想到了,仙门百家就留你不得了,聂良辰你来说!”

      一声惊雷炸响,气急败坏的蓝启仁指了被逼挡枪的聂晓脸色忽红忽白,他喘了口气再次提高音量,颤抖的食指指着聂晓又重复了一次,“曦臣总是在本席面前夸你聪慧无双,聂良辰,你告诉魏无羡他错在哪儿!”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了一脸生无可恋的小小少年身上,聂晓不自已的抬手捂脸,整个兰室忽然就安静的只能听见蓝启仁粗喘的呼吸声。

      聂怀桑捏着折扇的手指抖了抖,而后也是满脸紧张的看向自家妹子不敢作声。

      蓝先生这个问题,实在是问的精妙问的呱呱叫啊!但是这种事情,要自家一身修为有大半数都是从阴怨之气转换而来的妹子怎么回答?

      若要说本末倒置,他家小妹当属现今修士中的第一人吧?

      “那个,为什么要问我啊?”聂晓脸上难得挂上了为难之色,这种问题她要不要如实回答,如是回答的话会不会被撵出去?“先生,我能不能不答?”

      若是顺着蓝先生的意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该说的他们家那位标杆学霸已经都说光了啊?

      “你怎么就不答了,别以为本席方才没看见你们俩眉来眼去扰乱课堂秩序,既然他答不好那就换你来,说!”蓝启仁明显是被魏无羡那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给气糊涂了,不然又怎么会大脑混乱忘了某人此刻是男儿装扮,眉来眼去这种词汇都骂出来了!

      “眉来眼去……”唇角禁不住抽搐,聂晓顿了顿,感受到来自左方蓝忘机的冷眸注视,身后魏无羡又悄悄的拉扯了自己的衣角聂晓觉得心好累,“孟大哥讲过,这个词儿……是用来形容男女之间暗通款曲不是什么好话……”

      席间一阵疯狂憋笑,蓝启仁老脸一僵倏尔怒拍桌子,“好好回答,不然你们俩都给我滚出去!”

      见老先生当真气的不行,聂晓当下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满腔哀怨,“先生,这可是您要我说的哦……那,好吧!其实我认为掘坟激怨什么的的确有些瘆人,但是利用怨气除祟的想法,我觉得还是可以……”

      未说完的话被蓝启仁投射而来的冷冽目光瞪回喉间,聂晓禁不住闭上了嘴垂眸不敢再继续下去。

      低着头默默对手指,聂晓心中的碎碎念几乎就快要溢出眼眸来了。

      她都说了不想回答的,被逼就算了回答的不让他满意还要被骂,哪里来的这个道理,在他们清河素来崇尚言论自由的好吧!就算是她那脾气火爆、嫉恶如仇的长兄,也从未因为她某些不服于世的言论举止如此生气过!

      “你、你们两个简直是……”

      “怨气从没试过,可是先生应当知道,我体内大半数的灵气都是由四方邪祟所负有的其他力量转化而来!”槽点爆棚终是忍不住抬头,聂晓巴巴盯着席上蓝启仁再次开口,“既然阴气、妖气和魔魅之气都能转化成灵气,那凶煞的怨气指不定也可以像无羡哥所言为人所用。至于怎么控制怎么利用,也该是因人而异以及经由长时间的淬炼,毕竟在千万年未曾开始修灵时期,灵气对于那个时候的人来说不也是一件玄之又玄的力量吗?如若有朝一日能像如今炼化灵气这般,炼化控制怨煞之气……”

      聂晓说的头头是道,魏无羡在她身后亦是频频点头,好看的瑞风眸眼越发晶亮逼人,小可爱这话说的甚得他心呐!

      不只魏无羡,席间众人也因着聂晓的话纷纷陷入了深思,原本都是天赋不错的世家子弟,在修行上谁也不愿意落于人后,若是当真能如这聂家小公子所言那般,将阴邪怨煞之气转化为灵力为己所用,那岂不是能在修行上一日千里、事半功倍,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热血沸腾兴奋的紧!

      蓝忘机却和众人看法相悖,他本就是个剔透聪慧之人,聂晓话中之意他自然顷刻了然,但就因如此才觉不妥,毕竟‘歪门邪道’在仙门百家的眼中千百年来都被视作禁忌,如叔父所言本末倒置,暂不说聂晓本就无法自控需要靠火硫丹压制时而暴动的灵气,便是他当真能控制自如,在自诩正义之辈的仙门宗人面前。

      罔顾人伦逆天行事,定然是没有好下场!

      “那你控制的了吗,若是没有火硫丹你早死八百次了!都如你这般不思勤奋成天走捷径,修行岂非就本末倒置,今日吸收怨煞之气化灵气,那日后无法转化怨气岂不是要去夺取别人苦修而得的灵气!”

      蓝启仁几巴掌将桌案拍的连天响,聂晓的言论让他想到了最近接连发生的摄灵事件,与之联系二三,他更是气的浑身发抖,整个兰室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原本还喋喋不休的聂晓忽然就白了脸色再不敢多言。

      火硫丹三个字踩到了她的痛处,自七岁起那种入腹便如火灼半毒半药的东西就一直伴随她到今日。即便是她不接触邪祟阴气也没办法断掉火硫丹的毒性,那种不服药就会经受冰火两重天的折磨感,让她与火硫丹注定是要纠缠一辈子相生相克分不开的。

      聂晓年幼时也曾拒绝依赖火硫丹而活,换来的后果,却是远远的超过她可以承受的极限。那个时候的她体内灵气暴动气血逆流,暴走之下六亲不认到连二哥都打,最后还是族中长老和阿爹一起出手才将小小的她制住!

      后来长大了懂事了,知道逃不掉她也索性将吃药当成了人生的一项必须准则,总归吃完药难受一时,熬过了就能继续过她想要的生活。

      可是夜深人静时,她还是会痛恨离开火硫丹就控制不住脾性的自己,却又不愿意让关心自己的人为她担忧难过。

      便那么,一直装作乐天的活着。

      活着,与家人朋友一起开开心心的活着就好。

      “我……不会做那种违背人伦的事情,我……”越想越难过,聂晓一双眸眼憋得通红,潋滟的水光在她眼眶中来回打转却始终不曾掉下来。

      魏无羡歪头皱眉去看她,聂晓却是倔强的别过脑袋不想让人瞧见自己懦弱的样子。死死攥紧衣袖的指节在安静的兰室中发出清晰的响动,魏无羡伸手想去拉聂晓几乎泛白的小手,却见她倏地抬头冲蓝启仁深深一揖,“抱歉先生,是良辰失言了!”

      而后,她吸了吸鼻子弱弱的道了句歉,竟是扭头转身朝蓝氏大门外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诶小可爱……”

      “晓——”聂怀桑倏然起身欲追出去,却又转头望向席上自己都有些愣住的蓝启仁强压火气,“火硫丹乃是先父与不净世医师所制,先生也知道若是没有火硫丹阿晓定是死了八百回,即便如此我家阿晓也从未因怕死而放弃卫道救人,如此,先生又怎能说她有违人伦本末倒置?吸收阴气与之净化转换是她天生能力,您让她又有什么办法?先生您……罢了,学生告退!”

      恭敬施礼,聂怀桑微微瞥了眼脸色不佳的魏无羡转身大步离开了蓝氏讲堂。

      等聂怀桑在后山找到蜷缩成一团的自家小白兔时,聂晓已经梳理好了纷乱的情绪,聂怀桑捧着小妹的脸看来看去好片刻确定她不曾哭过,这才又心疼又好笑的将她小小的脑袋塞进自己同样单薄的怀里狂揉她头顶青丝。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在家的时候每每难受,她都会钻进自家二哥怀里滚上那么一时半刻的功夫。二哥虽说修为不精,安慰哄人的口才却是一等一的好,更是极其了解小女孩的需求予之心心念念已久的小玩意儿作为哄娃利器。

      直到后来孟瑶到清河,逗她笑的人便又多了一个,这也是聂晓虽成长坎坷却总是笑面对人的重大缘由。

      不管这个人的命运有多坎坷,被糖罐子泡着的人生,总归是处处透着甜蜜与幸福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夜的女主似乎永远跳不出大女主这个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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