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綦逸 ...
-
车厢的空气有些沉闷，綦逸将手机装进裤兜，头靠在车窗边，闭眼缓解自己的晕眩。
低血糖，老毛病了。
手机在裤兜里抖了抖，是消息振动。他没管。
“不好意思，借过。”
车厢的人群一阵躁动，綦逸被大力推挤。他的眼镜毫无预兆地下滑，鱼儿似的滑过人与人间的空隙，啪的一声掉在地面上。
没了眼镜，綦逸眼前顿时一片昏花，周围挤来挤去，让他头晕脑胀，綦逸半抬着胳膊道：“不要挤啊。”
头昏还眼花，綦逸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半弓着腰眯眼看脚下，试图捞起自己的眼镜。
没想到公交车猛地拐弯，他收不住脚，一头撞在了一人的怀里。
这一撞，把他撞得七荤八素，那人的腹肌坚实有力，綦逸立刻觉得自己脑袋一阵嗡嗡响。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连连道歉。
自己撞的难受，想必来人够呛好过。
“对不起，对不起。”綦逸也连连道歉。
他实在没有施力点，只能把着那人的腰，勉勉强强地直起身子。
那人没说话，看綦逸将将站好了，他俯下身，单手快速一捞。
綦逸眼一花，就看见一只骨节分明、干净整洁的手捡起了他的眼镜。那人弯腰时，清爽的碎发扫到他的脖颈，痒痒地。起身时，那人也礼尚往来地把住他的腰一借力。
他本来就不喜欢亲近人，还有些洁癖，这么一顿连摸带蹭的操作下来，觉得浑身不得劲。
脸色便不太好看。
“给我。”綦逸垂着睫毛，伸手不悦道。
闻言，綦逸的手掌便落下一物。
一只干净整洁的手覆在他的手心上，那人轻轻地握了下他的手，缓缓说道：“好巧啊，綦逸。”
“綦学长。”
谁啊，綦逸还没从和他人肢体亲密接触的排斥中回过神，抬眼就看到了简生耀带着淡淡微笑的脸庞。
怎么是他？!
简生耀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帅气，身材高大修长，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荷尔蒙的魅力。
他和綦逸打招呼时，左唇边旋出一个小巧的梨涡。
这个可爱的面部特征无形缓解了他面目中的些许凶气。
綦逸熟悉极了。
綦逸两年没见他了，这时候遇到他，视线老是不由自主的瞥向简生耀的梨涡。
—·—·
高中时，简生耀大概是知道这个梨涡太破坏他的整体气质，于是他不经常笑，除非忍不住了才大笑几声。
但也有破例，对于他的同桌綦逸，简生耀会放松的多。
每每上课无聊，他会用课本挡住下半张脸，和綦逸一起摸鱼。两人常常为一些鸡皮蒜毛小段子噗噗笑出声。
在綦逸面前，他不太遮遮掩掩。
綦逸见惯了他的微笑。
当时，有同学一直背后调侃简生耀，说不怕简大帅比凶，就怕简大帅比笑。太能让人放松警惕了。方便他可着坏。
这点，綦逸不知道。
—·—·
綦逸脑袋进了浆糊一般，无法思考，回想着路樟的微信，他愣了一下。
‘好巧啊我们坐了同一辆车’，‘老简和我一起呢’。
所以，从他和路樟聊天起，简生耀一直在车上。
原来，早就遇见你了。
“简、简学弟……好。”他视线呆呆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慢了一拍，顺着他的话回复道。
简生耀……还是老样子。
只见他套了一件深蓝色的卫衣，卫衣在衣领处露出内里的白衬衫，衬衫下摆没有塞在裤腰，松散地垂下，显得格外休闲。
而他下身穿了一条黑色的运动休闲裤，脚上蹬一双雪白的篮球鞋，露出他笔直的脚踝，干练极了。
帅的一塌糊涂，綦逸忍不住在心中夸赞了他一声。
想了想，他干巴巴的说了句：“好久不见啊。”
整整两年了。
“是很久不见。”简生耀翘起唇角笑了笑，露出梨涡，眼神定定地看着他说道。
綦逸说话的时候会看着人的眼睛，不说话的时候就垂眼敛眸，好像这么做能掩盖住自己的情绪。
却不知道，有人早已看透了他。
綦逸极力假装自然，轻快道：“你也在公交车上，真有缘啊。”
简生耀撑着车壁，侧头看他，笑着道：“不只有缘，521公交车，有情人终成眷属，学长不知道吗？”
知道是知道，可……綦逸涨红了脸，和你我有什么关系。
虽然是他单方面有关系。
“对，521公交车，水大人谁坐谁知道……哎……！”
车厢一阵晃动，綦逸一踉跄，猛地趴进了简生耀怀里。
綦逸：“！！！”
他手下是简生耀结实的胸肌，带着温热的韧劲。綦逸手抖个不停，只觉脸上轰地着火了，“我我我我我”了半天，浑身无力站不稳，手还没离开简生耀的胸肌，人又被他扣在怀里。
“不、不好意思！”
“没关系”，简生耀半抱半揽住他，熟稔道：“学长是不是又低血糖了，我看你嘴唇都发白了。来，綦学长吃颗糖。”
他单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五指灵巧地一动剥开糖纸，举在一旁。
车拐了个大弯，綦逸双手被惯性死死压在简生耀的胸肌上。
他简直要窒息了。
綦逸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手……”
等他腾出手的。
简生耀露出了然的神情：“手不方便是吧，没事，学长啊，张开口。”他把糖递到了綦逸嘴边。
綦逸发烧的脸又烈火烹油般地热了一个度，他心脏跳得太快，感觉快要罢工了。
“谢，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围的视线若有若无的聚集了过来。他怕再拖下去更乱，还是听话地吃下了糖。
綦逸浅色的七分磨边牛仔裤有些低腰，卡在他的胯上，慌乱动作间露出的髋骨十分明显，有些让人拔不开眼。
綦逸吃糖的时候，简生耀的余光一直扫在他的腰上，看了一会忽地说道：“学长，你瘦了。”
此刻借着綦逸在怀里，简生耀实在忍不住，给他提了一下裤腰。
綦逸：“……！”
糖咬在齿间，他吓得脸都木了。
简生耀手还放在他腰上，看着綦逸震惊的神色，人从情迷中恢复几分清明，掩饰地咳了声。
然后道：“学长，你不养生。”
綦逸腰痒得很，这时也不敢动，徐徐吐了一口气后，他惊喘了声：“哦。”
简生耀喂他吃完糖后，也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视线。
他直起身，淡淡地扫了一遍周围，接着大大方方的揽住綦逸肩膀，坦然道：“看什么看，正经男朋友啊，我没欺负人。”
男，男朋友？綦逸吓得咔嚓咬碎了嘴中的糖球。
简生耀垂下眼看他，露出求助的目光，綦逸从中无端看出一分委屈。
“对，男、男朋友。”綦逸内心战栗着，轻微颔了首。
水城开放繁荣，市民包容度很高。再加上水大就是有名的gay校，周围人都见怪不怪了。除了好事的人吹了个悠长的口哨，大多数人都忙自己的事了。
綦逸松了一口气，站稳身后，有些酸涩又甜美的感觉却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
—·—·
一直到下车，綦逸都被夹在车厢和简生耀的胸膛间。
简生耀把被人忘到爪哇国的眼镜给綦逸戴好后，两人不知道是触摸了什么神奇开关，心有灵犀地一致没有说话。
下车后，简生耀简单说了下路樟有事，两人便向餐厅走去。
坐下用了一会餐，简生耀开口询问綦逸的饮食喜好。
简生耀：“学长，有食物过敏源吗？”
綦逸摇摇头：“没有。”
简生耀：“学长，有特别忌口的食物吗？”
綦逸又摇摇头：“没有。”
简生耀：“学长，有饭后吃甜点的习惯吗？”
綦逸还是摇摇头：“没有。”
简生耀：“那学长，有男朋友了吗？”
綦逸依旧摇摇头：“没有……”
他： “！！”
“额”，綦逸疑惑自己听错了，“……等等，你说男朋友？”
“是啊”，简生耀反问道，“是我猜错了吗？学长有男朋友？”
綦逸否认道：“不是啊，没有男朋友，只是有点没想到……你会突然问我这个。”
“就像，刚刚在车上你说521的话，我也有点没想到。”
“学长没想到”，简生耀看着他，“可为什么会没想到呢？”
这个问题，綦逸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是直接说因为我对你痴心妄想，如果你一直这样说暧昧的话，我会当真的。
还是闭嘴不言？
半晌后，綦逸提了一口气，拼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快一点，“因为，我没想到你会说这么暧昧的话。”
“好像情场老手一样，会让人误会的话。简生耀，你这么说，会让我误会的。”
“可我私下练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把这样的话，讲给学长听，就是想看看学长会不会误会”，简生耀放下餐具，“因为，我喜欢綦学长。”
“我要试试，学长会不会给我一个机会。”
“学长是没想到，我会喜欢学长吗？”，他顿了顿，问：“学长当年说过的喜欢，还作数吗？”
“我，可不可以认为，綦学长现在还喜欢我？”
什，什么！喜，喜欢！
綦逸脑中一个雷接着一个雷炸响，人都懵了。他听到简生耀这么问，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一下子酸了。
喜欢简生耀的情绪太过悠长剧烈，即使还是懵懂的状态，一听到他说喜欢，便忍不住失态了。
綦逸低下头拼命呼气吸气，稀释眼中的水气。
“可，既然喜欢，你为什么这么晚才说？”他酸涩问道。
给你情书后，你为什么不能在第二天回复我一句喜欢，一句好啊在一起。
你不知道吗，整整两年的时间，我都在等你。
简生耀看到他的垂首模样，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在綦逸看不见的地方，他的眼珠迅速蒙上一层晶莹的水雾，明明是难过的样子，却抿起梨涡，将声音装作平常无事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要听很久。”
“成为男朋友，才能听。”
“綦逸，你要不要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和你解释。”
一片静默。
简生耀手都在打颤，心中仅存的希望像是绑着石块坠入深海，他仿佛要被溺毙了。长时间的安静，是命运对他的审判，他这样不值得爱的人，果然不会有好的结局……
“要！”
他手掌心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綦逸发出了压抑、酸涩的单音。
上帝对他微笑，大天使展开皎洁的翅膀，挥洒圣光。
简生耀欣喜若狂。
“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
所以简生耀，你要珍惜啊。
不要再不告而别。让人牵肠挂肚。
“从小到大，我最会的事情就是把握机会”，简生耀长舒了一口气，牢牢地抱住綦逸，“更何况，这是你给的机会。”
“学长，那我的身份可是得到了官方认证啊。”
“不可以耍赖的。”
“不会。”这种事，为什么要耍赖。
綦逸僵着身体，半晌试探地将胳膊贴住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放心吧，男朋友。
—·—·
饭后，綦逸打算回宿舍，简生耀提出送他回去，但綦逸想到他们两人的宿舍正处在对角线上，隔了十万八千里，远得很，就拒绝了。
简生耀只带了一把伞，他去便利店给綦逸买了一把伞后，才同意让綦逸自己回去。
綦逸一边往回走着，一边打开几个小时没看的手机。
微信页面上闪动着路樟的消息。
【路边樟树：綦逸！！！简生耀去找你了！你……我不能多说……你千万小心啊！】
【路边樟树：抓狂尖叫·JPG】
【路边樟树：痛哭流涕·JPG】
【路边樟树：尔康手·JPG】
……
【路边樟树：保护好自己啊，綦逸！】
【路边樟树：有事联系我！我一直都在！有需要就叫我！】
……
【路边樟树：声泪俱下·JPG】
【路边樟树：哀叹·JPG】
他说了三句话，表情包却刷屏了几十条。
綦逸看着消息，诸多感想涌在心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不知道为什么当年简生耀收下情书后，退学不告而别。也不知道简生耀为什么在两年后的今天突然说要在一起。
但……
悬崖下小石潭般的死寂生活，到底是注入了别样的生机，来自地心的熔岩是那么滚烫，要烧化了他的五脏六腑，烧化他那颗铁铸般的心。
綦逸忽然停滞住脚步，他向伞面外伸出一张瘦弱白皙的手掌，试探着雨滴的冰凉。
雨天除了让人湿淋淋,还带来了新鲜的雾水。它如同生命的甘霖，让人神清气爽。綦逸不由地翁动着鼻翼，呼吸了一大口清凉的雨气。
他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
他不讨厌下雨了。
他觉得快乐。
—·—·
【猕猴桃：谢谢关心。[微笑]】
【猕猴桃：我没事。】
綦逸想通了一些事情，也对一些事情产生了疑惑。此刻，他对未知的将来充满着单纯的喜悦，和复杂的忐忑。
但多想无益，綦逸便放下手机，向宿舍快步迈去。
只是……
鬼使神差地，他又打开手机，翻到了和路樟的聊天页面。
路樟五分钟望一眼手机，突然看见和綦逸的对话框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虎躯一震，激动坐起。
怎么怎么样了！
路樟还没将自己的满腔关怀转化为文字，就看到綦逸蹭蹭地发来了两条消息。
【猕猴桃：对了路樟，和你说下，我们在一起了。】
【猕猴桃：[太阳][太阳]】
兴高采烈。
路樟：“……！”
我日!
路樟手机摔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綦逸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