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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凤栖梧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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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坚!
他这个人在处理国家大事上是一等一的明君,贤君,仁君。但是在处理后宫之事上,尤其是遇到了慕容冲的问题,就好像三千英武都无用武之地了。
对待后宫里的女人,他可以柔,可以宠;对待朝堂上的男人,他可以恩,可以威,却独对慕容冲这个后宫里面的男人束手无策。
冷了他一个月,换做平常别的女人早就对他投怀送抱了。可这厮脾气反倒越发倔强,像是一匹野性难驯的马,好不容易在缰绳之下乖乖呆了一年,才放手一个月就又回到了原始状态。
自从慕容冲瞎了以后,他身边的人可谓是三班倒,轮流来照顾他。
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都是有求必应,只要他一声令下,平时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凤鸣宫女太监都像长了八条腿一样。一个赛一个的飞毛腿争着在他面前做贡献。
这得了盛宠之下的和失了宠的就是不一样。
才三天的时间,凤鸣殿的雪都好像下了少了一些。
原来不是雪下的少了,而是这些宫人打扫得勤快了。现在外面的地上干干净净,都看不出来曾经堆积过半人高的雪。
说实在话,自从那件砸案牍的事情发生过以后,慕容冲的日子也并没有过的太糟糕。
至少他有手有脚还能够行动,尽管眼盲,但是心不盲。
苻坚也没有拿绳子和铁链捆住他。
只是自从过了那一天之后,目前每天下了朝就直奔这里。从来没有让慕容冲睡过一天好觉。
不是半夜把他折腾到死去活来,就是大白天里把他折腾到死去活来。
苻坚在床上有多恐怖,自然不必去说。
七天之后,慕容冲只要听到‘皇上驾到’四个字都会不住。控制不住自己的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显然苻坚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意思。
凭他在床上怎地求饶,苻坚也不再怜香惜玉。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从前苻坚那么温柔的对待他,他都痛的死去活来。现在被这样粗暴对待,更加痛的死去活来。
男子的身体本来就不如女子柔软,更没有女子的耐受性好。□□本来就不是用来承欢之所,稍微一用力就容易出血。
更遑论他现在瞎着眼睛只能任苻坚为所欲为。
啊,不要你放开!我不要这样啊。”这句话是慕容冲这七天来说的最多的一句。
说到第二多的一句是三个字三个字的往外蹦的求饶:“我求你,不要了。”
说的第三多的一句话是认错:“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就等不到眼睛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有连续的三天都是让御膳房把饭菜准备好以后,再派宫女和太监端到凤鸣殿内去的。
所以苻坚有整整三天都没有出过凤鸣殿。
外界一度对此猜测纷纭,就连宫墙内的小太监,小宫女都忍不住夸赞道:“咱们陛下的体力真好。”
“他只有对凤鸣殿的这位主才这样呢。后宫里的妃嫔娘娘们哪里,从来都没有留宿超过一天的。”一个小太监说。
“和慕容冲那狐媚小子真有两下子,勾得咱们大帝连床都不下了。”一个小宫女说。
“早朝已经荒了三天了,群臣们都急疯了。”另一个小太监说。
“我听说啊……陛下南征北战多年,早有休息之心。借此机会整顿休息也并不是不好。”另一个小宫女说。
“……那群朝臣可会倚老卖老了,每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正好借此机会打压打压他们,如果再放纵他们的嚣张气焰,恐怕再过些时日连陛下喜欢穿什么色的衣服都要管一管了。”另一个小太监说。
这些小太监,小宫女素来被那些朝臣们欺负来欺负去,如此得了机会,自然要报复。
他们才不管江山社稷呢,只管让苻坚流连后宫,巴不得他不上朝好。
与此同时,慕容世家的组成了一股看不见的暗流。
在苻坚。没有上朝的时间内,抓紧时间拉帮结派。
首当其冲的就是文武全才、前燕文明帝慕容皝幼子慕容德。其人文武全才,又有一张好相貌,燕国还建在的时候颇宠得宠。到了如今也是他第一个主张复国。
俗话说的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一旦起来这复国的念头和心思以后,私下开始厉兵秣马,与子同袍他撺掇慕容农和慕容隆两位世子和他一起建功立业招,招兵买马。
这一旦清算起造反的事情,自然也将他们二人拖下水。
慕容德其人虽有才,不过心思却特别重。慕容垂的两位儿子当然不是他的对手,早早地落入了圈套。
他们这三位这就好像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有一处翻了绳,三个人都逃不掉被屠戮的命运。
更牵累了慕容世家整个家族。
慕容德却不这么想,他想:要造反,就要造一个大的反,不能独我参加。要让慕容家的所有人都要分一杯羹。尽管这杯羹是掺了鸩毒的酒。
起先慕容垂对此事一概不知,他不主张两个儿子起兵造反,也不主张两个儿子参与任何复国大业。
可是,纸岂能有包的住火的道理?
慕容垂渐渐的也知道他们在暗地里做的那些勾当。毕竟,招兵买马都是要花银子的,厉兵秣马也是要有场地的,与子同袍也是需要时间的。
这么多事情干下来,不花个百八十天是干不成的。
慕容垂何等精明,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子参与此事是要掉脑袋的。
万幸的是,苻坚如今的心思都在那白虏小儿身上,没有察觉到这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的暗涌。
凤鸣殿内。
昏黄的烛火的自顾自地的跳跃着,就像沉入地平线里的斜阳,努力的散发着最后一点儿光芒。
窗外的雨停了,雪也停了,风也停了。一切都停了。就好像天地万物都知道此刻,那房间里的两个人,在激、情退却之后,纷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安静,沉静,寂静。
蜡烛芯烧断的火花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声音,穿透在整个大殿内。
暴风雨纵然来的狂野,来的火热,来的浓烈,来得疏狂,也总有停的时候。
褐色的纸窗被宫人打开了。
“知道错了吗?”
“我知错了,我不敢了,求你放过我。”连夜来的折腾,让慕容冲出气多进气少。
红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他似乎很久都没有呼吸道到如此新鲜的空气了。这几天一直被苻坚折腾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快昏死过去。
反观另一旁的苻坚,他仍然精神抖擞,甚至精神状态更加好了。
整个人都像是喝了神仙汤一样爽利。
“冲儿!要论错,我觉得是我错了,从前我待你实在太好了。以至于把你变得你不知道天高地厚。倘若说,我对你有一丁点儿薄情,你便会觉得我的宠爱对你来说才是救命的东西。但你现在甚至想要推拒它,难道你不知道我可以随时杀了你么?”
苻坚冷冷地的他,一汪如湖水般的眼睛下是的不对深不见底的旋涡,宛若黑黢黢的深渊,看不到尽头。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睁着一双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孤独和无助席卷了他。
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慕容冲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像一叶浮萍那样飘荡在汪洋上,任那湛蓝海洋之流把他荡到哪里就算哪里。思绪仿佛是一叶扁舟,而现在这扁舟已被狂风巨浪掀翻沉入海底。
诚然,他是对苻坚的宠爱有所动容的。
不然他不会对高盖内疚,不会愧对慕容氏族,可是理智与感情像两头饕餮巨兽,不断地拉扯着、撕裂着他的四肢百骸。
现在,他,慕容冲,已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
而是无数个具象碎片的凝聚,只因他的心被分割成了好多份,有的装着他的家,有的装着他的国,有的装着他的母亲,有的装着他的好友,还有一份装着那缥缈的情人。
“你杀了我吧。”慕容冲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杀了我。”
奇怪的是,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苻坚反倒笑了。
“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死亡并不是一种解脱。我曾在二十不到的年纪杀了我的堂兄,那时候百姓们民不聊生,都以死亡告慰自己,把死亡当做是解脱。可死了以后,他们的父兄儿女还活着,死了的人永远留在了地狱,而活着的人却赢来了盛世。”
“我与他们不一样!”慕容冲那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撕裂的心:“他们的爱,爱的极致,他们的恨也恨得极致。但我却连普通百姓都拥有的爱恨之权,都不可能完整地拥有。”
苻坚赫然闭上了双眼,微微屏息一叹,再睁开时便是双眸清明:“我明白了,你还在气恼我冷落你一个月是不是。这一个月里,又开始东想西想,仇恨的种子又悄然死灰复燃,说到底你还是没忘记复仇,不肯当我一世的伴侣。”
慕容冲的情绪如涨了潮水的江河,这一下便决了堤,洪水一股脑地涌了出来:“我可以吗?如果我的爱人是一介平民,我们当然可以相守一辈子。可你是皇帝,你有太多的人要兼顾。我不是从来不体谅你的苦心,只是我也是个人,不是个空口袋,所以装不下你……”
“的确,爱的人太大,也是一种罪过。”苻坚兀自呢喃。
声音轻到连周围墙壁上的灰尘落地都能掩盖。
冗长的沉默之后。
苻坚大笑:“我自立为帝,权力是我一手夺来的。却不知在那时已经亲手埋葬了真情,真可谓有得必有失,报应哉。”
这笑声令盲了眼的慕容冲更加惶恐,他摸索着向前,前方是一片空荡。
突然,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柄寒冷刺骨的利剑。
利剑抵住他的喉咙,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既然我们都这么痛苦,那不如一起死了倒干净。”苻坚的声音出现在他的头顶。
这令人绝望的头上笼罩在他的身边。慕容冲真的好想哭,好想哭,可是哭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为什么失去了做所有事情的力量?
他失去了报仇的力量,他失去了爱一个人的力量,它失去控制自我的力量。他现在甚至连前方的路都看不见了。
水滴,一滴一滴的涓滴在手背上。
咸咸的,温热的,他这才发现那不是什么水滴,而是自己的眼泪。
“冲儿,别哭了。”
直到看见慕容冲的眼泪,苻坚才彻底清醒过来。
自己刚才真的想杀了他。
那利剑被扔在地上,发出嘭啷的一声巨响。
在这寒夜深冷的宫殿中,足以震颤人心。
“冲儿,对不起,原谅我,我刚才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听见你那么恨我,听见你那么痛苦,我就疯了。我想杀你,却更加杀我自己。”苻坚一把丢开利剑,死死地抱住慕容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