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去长门空》珩嘉

22、疾

　　我靠在他身上，相看两不厌。抚摸着孩子圆润的脸蛋，不由想着，待到皇帝百年之后，他定能继承大统，成为一位如他一样，英俊潇洒又雄才大略的帝王。
　　“皇后，这几个名字是朕拟好的，你看看哪个更喜欢？”我接过纸，还未曾细看，只听寝殿外一阵骚动，皇帝蹙眉道：“这些奴才真个没有规矩！”画棠进来报道：“皇上，皇后娘娘，苏太医求见。”
　　“叫！”
　　“皇上，皇后娘娘，皇长子他，染上脐风了！”苏畅跪倒在地，瑟瑟发抖。我听到后眼前一黑，幸得画毓在床头扶住。
　　“不可能！”他咆哮道，“太医呢？把所有太医都叫到未央宫来！他是中宫嫡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我抱着我的儿子，亲自喂他喝药又绝望地看到他一点不剩地全都吐出来。看着他抽搐，看着他逐渐气息微弱下来，心如刀割。皇帝坐在未央宫正殿里整整一夜未曾离开，然而此时我也是顾不得了。
　　他的离开，是在第三天的凌晨。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守着未央宫通宵达旦，也没能逆天改命，将这孩子从死神手里抢回来。那天，他躺在我怀里，停止了呼吸。
　　我不顾自己还在月中，抱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未央宫正殿：“皇上，再抱一抱他吧。”
　　“废物！”皇帝勃然大怒道，“全体太医都是废物不成？！你们的医书难道都读到犬肚子里了？！朕看就是全都赐死给嫡子陪葬也不为过！”
　　“皇上，微臣该死！”太医全都战战兢兢跪倒在地，不知后续命运如何。
　　“皇上，这是咱们孩子自己的命数，怪不得他们的。太医们也都辛苦整整两夜了，就当给咱们的孩子积德，放他们回去休息休息吧。”我替他们求情道。
　　皇帝闭上眼睛，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流淌着：“好。”太医忙不迭地谢恩。
　　“朕知道，不管是宫里还是民间，新生儿都是极为娇贵的，不一定那一天就染了什么邪气夭折，朕从前也有过好多兄弟姐妹才一出生就夭折了，可是他—是朕的嫡子啊。朕对他给予了厚望……”皇帝转头不敢再看我和我怀里的儿子：“皇后，朕先去上朝了，你也别悲伤过度，还是自己的身子要紧，咱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我麻木地点头道：“臣妾明白。”
　　别人永远不懂，他从出生就不是嫡子也非长子，太子之位立嫡立长的古训在他心里永远挥之不去。当年太子刘荣对他百般欺凌，他当时只得忍气吞声不敢声张，固然他最终还是击败了太子刘荣成功登上帝位，也对早已经死去的兄长刘荣一家记恨颇深。
　　曾经他透入骨髓地记恨嫡庶尊卑，如今却也是对皇后的嫡子偏爱备至，也许是要从明正言顺的嫡子身上得到安慰吧。还是那句古话说得对：人，总有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