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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鱼之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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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散客们的闲谈戏言并没有对二楼最大的雅阁内的几人产生什么影响,相反的,雅阁内很是和谐的沉默,脸上形色不一,和以往流连花柳酒肆没什么不同,好像皆沉浸在这动人悦耳的旋律之中。大抵除了那位不太安分左瞧右看的清河小世子外,其他人就连坐姿都没有怎么变过罢。
清河世子适才嗅到阁内飘来飘去的醇醇酒香,一边努力睁着水雾雾直勾勾的双眼寻觅着楼下的美人,一边竟回手摸起几上的杯盏,想冲一冲嘴里的寡淡之味,半仰着脖子大大灌了一口,眼睛还不忘瞟着楼下的场子。刚入口就发现那不是酒,是滚烫的热茶,下意识就要吐出去,却瞥见车霄那厮不怀好意的眼神,一下僵在那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烫的整个人都在打颤,哼哼直叫,眼圈都被憋红了。
宪季惊觉,忙递来他面前搁置的空盏,清河小世子以袖掩面,将口里的茶吐了出去,解救了自己的火辣辣滚烫烫的口舌。没人注意到车霄脸上一闪而过的呆滞,依旧笑的很欠扁,不过,没有出言嘲讽。
于是,清河小世子有些气急败坏道,“酒水怎得还没上?”
想来,清河小世子,清河王放在心尖上的一根独苗,几时受过这样的罪,几曾这样憋屈过。话音刚落,叩门声适时响起,适才的伙计阿元端着两个精美的淡青色花雕瓷瓶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两个低着头的小婢,分别端有相配套的精美酒盏和伊川当地的果食。一行熟练、迅速又有序的将酒水等安置好。
阿元边安置边说,“让各位贵客久等,酒水已经给几位备好,几位慢品。要有吩咐,就摇门边的小铃,奴便来侍候。”说完就要端着敞盘离开。
“不急,阿元小哥,刚刚看那乐台旋转自如,玄妙得很,不知是出自哪位能工巧匠之手?”车霄一派自在的扇着纸扇,闲谈道。
“客官,您说这个呀?奴也常为之惊叹,不过,亓鸢阁内部训诫,禁谈一切阁内事宜,所以,奴也不知。”
“哦,这样啊……”见此,车霄没再追问,而是看向对面阁上的青石。
“小二哥,我且问你,我见其他雅阁包括楼下散座都有貌美小婢留下奉酒,为何我们这厢没有?”清河世子有些愤愤地问道,估计还没有从刚刚的吃痛之中缓降过来,没有看见立在一旁的两个女婢。
阿元先是一愣,刚要开口,就被楼下传来的声音给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咦?这么热闹的场面,怎得不见余家二郎?”这高声地问询里满是不怀好意。
“唉,纪庄主,怕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上上月余畅兄的……嗯……风流韵事了——么?”那一声“么”故意拖了老长,让人一听便觉有故事。
“咦?上上月我忙着准备林员外的寿礼,那都没能去,这余畅兄有何佳缘,不妨说来一听?”这句话里除了炫耀和促狭,便是一种黏糊糊的油腻,是个久经风月场的老手。
“嘿嘿,你们可不知道,醉酒后的余畅兄是何等放浪形骸!先是对着一个奉酒婢女上下其手,好不快活,后又奔至台上大骂离相,那简直是……怒发冲冠,好不痛快……”说话者故意停顿良久,引来周围很多人好奇追问,包括楼上几位气定闲神的贵客们,清河小世子更甚,连美姬都抛在了一边,将整个脑袋探出倚栏,就连上半身都要跨将出去……
“然后呀……嗞,啊!好酒呀……然后,亓鸢阁的几个顶壮实的打手上前拉余畅兄,余畅兄竟一下子挣了脱,还高喊着'我可是余家二少爷,准状元郎,我看你们哪个腌臜下贱的奴才敢动我',愣是喊得那些人高马大的壮汉们踟蹰不前……这一下,三戒可都破了……嘿嘿……”听者都笑个不停,清河世子兴奋的像是要跳下去一般,宪季眼疾手快,忙拎着他的衣领后襟把他拎了回来。
“然后呢?这可是破戒喽!亓鸢阁这次是怎么\'教育\'余畅兄的?哈哈!”这可完全不像是在关心地问询,更像是故意凑热闹。清河小世子不满的瞪了一眼宪季,又把头探了出去。
“嗨,只能说余畅兄今年太过红旺,哈哈……引得亓鸢阁那个管事小娇娘大怒,带了十多个壮汉将余畅兄扑在了地上,这事啊,还惊动了亓鸢阁从不露面阁主……”
“啊?那就是说你见到阁主了?”
“怎么样,美不美艳?”
“嘿嘿,那声音,那身段,简直销魂至极……咳咳……”
“那你到底有没有看见?”
“只记得那晚的亓鸢阁美的不成样子,悬在那儿的烛盏像完全盛放闪光的花朵,只听的从那青石后传来一个极其妩媚的声音,\'何事\',然后那帘子就拉上了,不一会儿,帘后映出一个妙曼的身影,那管事女娇娘向其恭敬的福了福身,大致说了一下情况,隔了半晌,那撩拨人心的声音轻飘飘的传了出来,\'想来这位余公子更喜欢脱光了在海里游泳,去,给余公子宽衣,让他去海里和鱼跳跳舞,顺便醒醒酒,免得回家跪祠堂挨戒尺。噢,对了,传话给余家,看他们有多大的诚意……\'啧啧,你们可不知,全场的男男女女都沉浸在这酥软媚骨的声音了,帘子那边的人影不见了好久,众人才反应过来,那真是……”
“虽然说你这声音学的恶俗,我等还是想要一睹其芳容,一听其媚音……”
“那后来呢?那余畅兄真的去和鱼跳舞去了?”
“那还用说……”
楼下传来阵阵唏嘘,楼上也不例外,清河世子砸吧砸吧嘴,回头看着讪讪笑着的阿元,说道,“不知这位鱼肠兄和鱼跳的开不开心?最后是怎么上的岸?”
不待阿元搭话,楼下又传来一阵“高谈阔论”。
“嘿,你们有没有听说,这亓鸢阁还有一条规定?”
“什么?”听声音就知道,这又是换了一拨人。
“冯夫子,您这可孤陋寡闻啦,亓鸢阁确实有四戒,这最后一戒因为青石太小,没能刻下……”
“那这第四是……”
“亓鸢阁之人可不循第一条阁戒。”
“咦?这怎么讲?”
“嗨,意思就是……怎么讲呢?比如说,比如说吧,一小婢奉酒,你不得对其行不雅不礼之事,相反,这婢女不论美丑,却是可以轻薄于你,你只能受着……”
“呀,还有这等……好事……”
“好什么呀,先不说这婢子是美是丑,光是一个劲儿的撩拨,你又不可讨回来,岂不像是悬在嘴边的肉?流着哈喇子直咽口水,嘴上却套着一个烧红的铁罩子……况且,要是一个倒胃口的婢子……想想都觉得恶寒……”
“且不论美丑,来这亓鸢阁多次,从未见有人轻薄过我……”
“切,你也不去撒泡尿照照自己……”
“哎我说,你这可是不雅之词……”
“各位别急,还有更甚……不是节目之后可邀美姬独处嘛,这个时候才真真难熬……”
“不然怎的?”
“坐立难耐,□□焚身,可不就那般?”
“即使如此,为何还有人来此消遣?”
“李兄这可就不解风情了吧!”
“情趣,情趣……”那一声猥琐至极的弯调,引来很多人吁吁不已。
清河小世子终于舍得把悬在外面的脑袋拿回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阁内几人,无比兴奋道,“你们可都听见了吧,这亓鸢阁可真真是个妙处!”
车霄不屑的瞥了一眼清河世子,拆台道,“真不知你开心个什么劲!客花钱来消遣,不仅吃不着肉,反而有被轻薄的危险,就像让你闻一闻酒香,却故意把酒洒个干净,你又不能去舔洒了酒地面……哎,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是不是缺了半个,不过……”车霄轻轻低吟着,“有点儿意思。”
清河世子不知道不满地嘟囔着什么,就近坐着的宪季跟着笑了起来。
“贵客有所不知,这便是本阁独特之处……”阿元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解释道。
“本公子现时想邀一个美人独处,不知如何?”一直静默的三公子出言问道,声音略微有些慵懒,尤其是微微上扬的的尾音,更是有一种难以言说不容拒绝的诱惑和冷意。脸上明明一副风流公子,贪恋美色的模样,却难以伪饰的流露出几分清冷的贵气。
“可。不过,舞曲结束后,场上还有热闹……几位公子……不想一观?”
清河世子听此顿时来了兴趣,眼睛热切地望着阿元,问道,“此话怎讲?”
阿元指了指圆台之上悬着的圆球,说道,“那个……咳,依照阁训,那位莽撞的客人要受戒罚。”
“哦?怎么个罚法?”清河小世子兴奋的追问。
阿元并未直言,反而卖了一个关子,只说,“贵客一会儿便知。”
清河小世子眼睛转了转,眼巴巴的看着几位同伴,想要几人和他一同凑热闹。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同他一般,喜欢凑热闹。
此时,场上的乐曲终了,隔了一小会儿,换了新的曲调,轻快暧昧,这才像是风月场应有的乐曲。估计,琴师也换了人吧。
孙铄叫住准备离开的阿元说道,“小哥,不才想要拜访贵阁阁主,不知可否?”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好像之前的呆滞与失神并没有过。
“这……贵客有所不知,阁里琐碎,皆由章管事做主,阁主很少过问阁中事宜,不过,今晚有人破戒,不知阁主会否亲临……”
孙铄没再说话,微微点头示意,便坐在一边垂头不语,没有人能看到他眼里的慌乱和希冀。
“小哥,本公子想邀刚刚弹曲的琴师讨教琴艺,不知可否?”说话的是车霄,一副虚心请教之态,另一边的清河世子冷哼一声,“讨教琴艺?希望这琴师聪明一些,千万别被某些人道貌伟岸的表象所迷惑才好。不过,这位琴师啊,最好长得……不怎么可以,才会保全自己呐……”
“琴师她……奴去一问,贵客稍候……”
阿元转身转到一半,又被风流含笑眉目清冷的三公子给叫了住。
“慢着,小哥,别忘了本公子的姑娘。”
“好……好,那个,各位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你去安排吧!”车霄成功的阻截了清河小世子就要出口的话,冲着小世子半张着嘴目送阿元出门的呆样得意的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