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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烧饼西施 ...

  •   烧饼西施
      田明杰无意中看到路边的一家烧饼店,门面不大,但看到里面的人不少:莫非这家的烧饼好吃?不妨进去买几个,回家尝尝,妻子老是埋怨他买的烧饼不好吃。
      他便拐进了烧饼店,铺面不大,只有一间筒子屋,前面卖货,后面是作坊,进门不太宽绰的地面挤满了人。
      柜台里摆满烧饼、油条、麻花、糖酥饼……烧饼像是刚出锅,新鲜得像还冒着热气;麻花是诱人的金黄色;糖酥饼还闪着油星……看来这食品都是起五更现做的,色泽新鲜,飘着诱人的香味,怪不得这么多人来买呢!
      柜台里卖烧饼的女人,不觉让他眼前一亮:好漂亮啊!一张银盘似的圆脸,虽不白皙,但朴实的健康色,更显风韵。一双喜人会说话的眼睛,让人感到格外亲切。虽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但手脚麻利,嘴到手到。屋里人虽多,但很快就被她打发走一个又一个。
      轮到田明杰了,她甜甜地叫道:“这位大哥,你买什么?”声音很好听,像银铃一般。
      他忙说:“买五个烧饼。”
      她麻利地包了五个烧饼,收了钱,又甜甜地说道:“欢迎再来。”
      早餐,妻子和儿子都说今天的烧饼好吃,又酥又脆,问他在哪买的?
      他说:“就在后街不起眼的一个烧饼店。”
      妻子说:“那你早怎么不去那买?”
      “我怎么知道那家的烧饼好吃。”
      从此以后,他便经常去那家烧饼店买烧饼,一来那的烧饼好吃,二来那老板娘长得也漂亮,他总想去看她几眼。
      以前起早去买早餐,他觉得是个苦差使,可从去了那烧饼店买烧饼后,他觉得买早餐不但不是苦差使,而且是无比快乐的事。以前买早点总是希望越快越好,自从去了那家烧饼铺,他总希望那里的人多些——其实每天都不少——,因为人多他可以多等一会儿,就可以多看一会儿老板娘。尤其是人多时,老板娘管顾打理顾客,忙得手脚不闲,没闲暇四顾,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欣赏她,那圆圆的饱满的脸庞,越看越好看。有时也想,那脸儿也不算白皙,不是白如凝脂,美如桃花,只是健康的红色,可怎么越看越耐看呢!他想,如果她面如皎月,艳丽如花,便只是只好看的花瓶罢了,就不会有如此壮丽的美了!
      她不但长得美,而且嘴也甜,一口一个“大爷”、“阿姨”、“大哥”、“大姐”、“小妹妹”、“小兄弟”……叫得那个甜,叫得人心里都美滋滋的。嘴里说着,手脚忙着,三下五除二,一两分钟就满满意意地打发走一个顾客。
      田明杰看着她那满脸带笑,满意地打发走一个又一个顾客,心里不由地佩服她优质的服务和干活的麻利,想到虽她只是个卖烧饼的,却是人中之杰。
      后来,去买烧饼,成了他的一大享受,几天不买烧饼,他倒问妻子:“怎么不吃烧饼了?”
      妻子笑着说:“你不是早晨懒得去跑腿吗?这怎么还主动要跑腿呢?”
      他立即脸红了,支吾道:“你不是说那烧饼好吃吗?”
      “我说的话多了,你从来都没听过,这回怎么这么听呢?这里面不是有什么事吧?”
      田明杰着急了,忙辩解道:“一个买烧饼有什么事?你怎么这么多事呢?不买更好,我还省着跑腿了呢。”
      “这就对了,这才符合你的本性呢。”
      一天早晨,他正买烧饼,听到背后一声:“小田,你也来买烧饼来了?”
      他回头一看是同事吕大姐,便笑着说:“嗯。吕大姐,你也来买烧饼来了?”
      吕大姐说:“是,她家的烧饼好吃,我家竟在这买。”
      “我以前不知道,是最近才发现的,也来这买。”
      两人买上烧饼走了出来,吕大姐朝他诡秘地笑笑,说:“没想到你这柳下惠,也被‘烧饼西施’给勾引来了。”
      他不解地问:“什么‘烧饼西施’?”
      吕大姐瞪起了眼,怀疑地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田明杰越发糊涂了,说:“什么装不知道?”
      吕大姐哈哈大笑:“你这孔夫子,就知道读书,真是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谁不知道这家烧饼店的老板娘是出名的‘烧饼西施’啊!”
      田明杰不知可否地说:“还有这一说。”
      “你看那老板娘长得漂亮不漂亮?”
      田明杰被问得不知可否,说漂亮吧,像是不妥,这不正中了吕大姐的话了吗——被“烧饼西施”勾引来了;可说不漂亮,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得含糊地答道:“还可以。”
      吕大姐抿嘴一笑:“行了,不为难你了。看你老实的,面红耳赤像关公。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这老板娘长得就是漂亮嘛!要么,你看那小伙子都来她这里买烧饼了,是冲着老板娘来的。”
      一句话让田明杰像是被当众抓住的扒手一样,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吕大姐看了看田明杰笑着说:“我这是玩话,你别当真。实际是她做的烧饼好吃,又酥又脆,香甜可口,吃了一回还想买第二回,所以她那人才那么多。”
      这算救了田明杰的驾,他忙附合着说:“是,她家的烧饼是好吃,我妻子和儿子也说好吃,让我非得来这买。”
      “不但好吃,而且物美价廉,经济实惠,别处的烧饼都是两元一个,她这一元五,而且比别处的个儿还大,斤称还足,你说谁不来买,知道的都来买。”她越说越兴奋,又接着说道,“而且人也好,待人热情,服务态度是没比的,无论什么人来,都打发得你乐乐和和的。”
      田明杰也说:“是,服务态度是好,嘴也甜。”
      吕大姐无由地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哪都好,就是命不好。”
      田明杰惊奇地问:“怎么命不好?”
      “她的老公,不,还不能说是老公,应该是前夫,他俩离婚了。他前夫是无景不干,赌博成瘾,把家里的钱输个净光,又欠了十多万的赌债。什么人说啊劝啊,都什么事不当,照样赌,她实在没法和他过了,只得离了婚。可是,离了婚后,她前夫一走了之,音讯皆无。债主便找她要钱,她又是个实在人,说我挣了钱一定还你们。他前夫已跑了四、五年了,她靠这烧饼店挣钱还债,说还没还清。她有个女儿,她拉扯着女儿,还着债,日子过得也很苦。”
      田明杰道:“可从外表看,很开朗乐观,整天乐呵呵的,不像有什么苦似的。”
      “唉,那是表面,为了还债,她得打点好生意,不得不陪着笑脸,可她内心苦着呢!”
      说着,已到了岔道,吕大姐说:“我顺这走了,再见。”
      “再见。”
      田明杰默默地走着,心里很不是滋味,来时的兴奋一扫而光,添了怅惘和惋惜。真是谁家都有八出戏,他原以为老板娘家里一定非常幸福,有个和睦的家庭,疼她爱她的老公,不然,她不会那么快乐,笑得那么灿烂,话那么甜;可没想到她竟有那样的遭遇,令人心痛!又想到她几年来,拉扯着女儿,辛辛苦苦地打理烧饼店,和债主说着好话陪着笑脸……她的心里该有多苦啊!……
      以后,他再去买烧饼已不是只为喜欢地看几眼“烧饼西施”那漂亮的笑脸了,心里是五味杂陈了。可从她那自然流露出来的笑容,脱口而出的甜甜的话语,手脚麻利的动作,根本看不出她是个苦不堪言的女人!她该有多大的毅力多强的意志才能压抑心中的痛苦呢?她真是个伟大的女人!坚强的女人!什么“女中豪杰”“巾帼英雄”这些词儿蹦进他的脑海,他不由地对她肃然起敬。
      从此,他每次再来心里多了份崇敬,而少了份肤浅。
      有一天他又去买烧饼,却见门上贴着“正在装修,给您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X月X日正常营业。”,屋里几位工人师傅正在忙着装修,要一个月后才能装修好,那就是说,他得一个月后才能再到这家烧饼店来买烧饼了。
      以后他再出去买烧饼,总有一种失落感,心里空落落的。“烧饼西施”那圆圆的俏脸总映现在脑海,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活脱脱的出现在他眼前。他奇怪了,怎么会这样呢?他的严肃正派是出了名的,他也不是好色之徒啊!这是怎么了,她的身影像魔咒似的萦绕在他心间,挥之不去。他突然对自己的思想害怕起来……不行,不能再这样想了。虽如此告诫自己,可什么事也不当,“烧饼西施”的俊俏的脸儿却牢牢地扎根在他脑海里,怎么驱逐也驱逐不走……
      终于等到装修完,又开始营业了。屋虽还是那个屋,却装修一新,像是别有洞天之感。“烧饼西施”像是瘦了,瘦得却更显俏丽风流。装修又需要一笔不小的开销,是不是她又作难了?不过,从外表看来,她还是那样开朗,笑容满面,满意地打发着顾客。
      那天,他儿子初升高考试,他非要吃烧饼,他便早早去了烧饼店,因为去得早,他还怕店不开门。好在,他到了烧饼店,见门开了,屋里亮着明亮的灯光。
      店里还没有人来买东西,很清静。
      “烧饼西施”见他来了,忙迎出来,笑问道:“今天来得这么早?”
      田明杰歉意地说:“还怕没开门呢?”
      “烧饼西施”乐呵呵地说:“我女儿今天初升高考试,提前起来帮她收拾收拾,所以起得早。”
      田明杰也高兴地说:“这可巧了,我儿子也是初升高考试,那就是说和你女儿是同一个年级。”
      “是吗?那你儿子也是十六岁啊?”
      “是。”
      “烧饼西施”高兴地问:“那你多大岁数?”
      田明杰答道:“我四十。”
      “我也四十,真是巧了。那你是几月的生日?”
      “我是七月的。”
      “我是四月的,那我比你大,你得叫我姐呢!”“烧饼西施”说着,高兴地两眼像月牙儿,像得了大便宜似的。
      田明杰笑道:“那你以前可叫我大哥啊。”
      “那不过是对人的称呼,这知道年龄了,以后就叫你大兄弟了。呵呵。”说完开心地笑了。
      他也被她的乐观开朗所感染,也开心地笑了:“我儿子今天非要吃你做的烧饼,可看你的烧饼真好吃。”
      “谢谢,那我可真高兴!”
      田明杰说着,买了五个烧饼,给了她十元钱,说:“零钱不用找了。”
      “那怎么行,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说着,把找得零钱强塞到他手里。
      他不好意思地接了钱,看了她一眼,却猛地一惊:只见她那两眼热辣辣地盯着他,如电如炬,他一时不知所措,慌忙走出了店。
      走出店门,他心还在“突突”地跳,她怎么那样看着他呢?那热辣辣的目光如炽烈的火,像充满了无限地期盼与渴望。期盼渴望什么呢?还用说吗?她已守寡四、五年了,又是非常肃静的早晨,店里除了他俩一个人也没有,她当然是想……他不敢想下去,他猛然想到“叶公好龙”一词,他不能说对她没有意思,如果没有意思,他怎么那么想她呢?可真龙真得出现了,他又惶恐得不行。他虽然爱慕她欣赏她,但他万万没想到得到她,说他胆小也好,怯懦也罢,总之,他从没想到那一步。可是,听吕大姐说她是个非常正派的人,守寡四、五年了没有一点儿绯闻,她不会是那个意思,可能是他们说到了孩子,她一下子想到她的前夫,想到她的前夫如果好好的,不正和他一样吗?那女儿有爹有妈该多好啊!所以,两眼才满是期盼和渴望。这样一想,觉得很对路,这也符合她的人品,是自己的思想龌龊,才把别人也想歪的!可是,她塞他手零钱时,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抓着他的手,那又是什么意思呢?这不是明明在传递一种信号吗?就是那么回事,自己也不必替她掩饰了。如果真是那样,那可危险了!他心里又惶恐起来……
      一早晨,他都心神不宁,吃完饭去上班,领导分配他出差,一去就是一周。这一周正是他反思的时间,他很好地把前前后后去烧饼店的事情疏理了一遍,觉得是他想多了,因为,吕大姐说她非常正派,他和她又不熟,只是那天早晨,两人才说了几句话,她就会做出那样荒唐的事来,是不可能的。可那令人难以招架的热辣辣的眼神,还有那抓住他的那柔软温暖的纤手,一想就令他脸热心跳。他总觉得那不是他胡想,第六神经告诉他;那就是她对他有意。
      当他出差回来,再买烧饼时,他习惯地又走到她家的店前,却没敢进去,而是改去了别家的烧饼店。买回家的烧饼,妻子和儿子都说不好吃,他只得说那家烧饼店不知什么原因关门了。
      以后,再也没去她家买烧饼,可这并不顶算他不想她,她的音容笑貌已深深镌刻在他的心里。每当从她家的门前路过,总是渴望地盯着店里,有时看到她的圆圆的笑脸,便心满意足;有时只看到她的一个模糊的身影,也像是很满足;有时又什么也看不到,他又不敢在门前停留,只得遗憾地走开。
      他为能不时地远远地看着她而不亵渎她而快乐。
      艳丽的花儿,只能供人欣赏,如果折了,就会凋零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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