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对我笑》玲珑格子

10、第十章

　　第十章

　　图书馆走廊尽头开着处窗，阳光落进来，光洁的地面上反射着宁静的光。

　　季川走在长廊里，颀长的身影清隽又矜贵。

　　他走到窗边，按了手机的接听键。

　　母亲李然的声音在电话那端响起：“小川，你现在在忙吗？”

　　“没有。”

　　季川垂着眉眼，脸上情绪寡淡。

　　李然：“那正好，趁现在你去大一新生人工智能班找一下你连阿姨家的妹妹。”

　　走廊寂静，只有李然从听筒里传来的带着电波的声音——

　　“今天你连阿姨打电话来，特意嘱托我好好照顾她。知道你忙，本来不打算麻烦你的。但是刚刚我跟你爸接到临时通知，要去外省开几天会。所以这件事就只能交给你了。”

　　季川长长的眼睫轻垂，掩了眼中的神采，他指尖落在窗沿上，带着某种节奏轻敲。

　　所以是，又要让他看小孩儿了？
　　季川还没开口，电话那端传来皮箱开合的声响，似乎是在收拾开会所需的行李。

　　父亲季培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老李，跟儿子说清了吗？快点吧，高铁要赶不上了。”

　　“催什么催？我还有话没跟儿子说呢。”李然扭头对季培林说。

　　家里一如既往的鸡飞狗跳，季川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他垂眸安静等着母亲要说的话。

　　不多时，李然举着手机回了头。

　　那天在小团圆的那通电话让她觉得忐忑不安，她压了压声音才接着说：“小姑娘长得特别可爱，如果你见到她，肯定会非常喜欢的。只是我听你连阿姨讲，她似乎对人工智能了解颇少，所以妈妈希望你见到她的时候，可以多帮助一下她。”

　　李然说完之后，空气僵滞了数秒。

　　“小川，你还在听吗？”

　　耳边再次传来询问，季川撩起眼皮，还没开口，不远处走廊电梯口传来一声轻响。

　　电梯门打开。

　　季川侧过头淡淡看去，就见一男一女从电梯里走下，朝他这边走来。

　　季川视力极好。

　　女生眉头微皱着，抬头对身边的男生抱怨：“早就跟你说了，那本书就在这层楼，你偏不信，害我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男生轻笑了声没说话，目光探向经过的教室，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他们越走越近，女生率先注意到了季川的存在。

　　她眯起眼看过来，在看清季川的脸时，步子不由顿了下。

　　季川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怎么在意。他一向对无关紧要的人没什么好奇心。

　　倒是与季川对视了下的舒子琪有些绷不住了。

　　窗边光影里，季川身形颀长清隽，身上还笼着一股子矜贵感。

　　舒子琪有点不敢置信的碰了下祁阳的胳膊，朝季川的方向抬了下下巴：“那人是季川吧？”

　　祁阳被舒子琪这么一问，望向别处的视线迅速收回，他顺着舒子琪指的方向看过去，恰好对上季川那双漆黑沉稳的眼睛。

　　季川冷漠望过来，他手里还举着手机，似乎在打电话，脸上染了几分不耐。

　　祁阳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下，心中升起了某种危机感。

　　据说CSAIL科研室享有国内最全的人工智能资料库，图书馆里有的所有关于人工智能的书籍，CSAIL应该一应俱全。至于图书馆里没有的，CSAIL也会有。

　　那么，季川来这里做什么呢？

　　祁阳心思动了下。

　　图书馆走廊里针落可闻。

　　只见窗边站着的男人又风轻云淡的扫了祁阳和舒子琪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宛若遇到的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他转回头，再次面向窗边，只留一个清冷的背影给他们。

　　清淡的声音缓缓响起：“妈，我想我可能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一个，对人工智能毫无兴趣的人身上。”

　　这话说完，祁阳还站在原地警醒着什么，舒子琪却拉着他白色短袖的下摆朝旁边的教室走去。

　　教室是唯一一个关着门的，祁阳看不清里面的光景。

　　祁阳心里有几分反感，但是脸上没表现出来，任由舒子琪拉着。

　　舒子琪手拽着门柄，整个人靠在砖红色的木门上，祁阳与她相对，两人距离很近，如果从远处看，像是在接吻的情侣。

　　这个位置只要季川一回头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舒子琪似乎对这些毫不在意，她兴奋的拍了拍祁阳的胸膛。

　　舒子琪：“听到了吗？季川不喜欢对人工智能没有任何兴趣的人。”

　　祁阳双手插兜，居高临下看她：“所以呢？”

　　舒子琪笑意一敛：“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那本书，还有你要陪我一起考进CSAIL科研室。”

　　说完她不顾祁阳冷漠的表情，自顾自推开了紧闭着的房间门。

　　坐在图书馆自习室的秦酥，从季川出去接电话的那刻开始，就抱着那本堪比砖头的人工智能专业书在读。

　　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暖融融的。

　　不知道是昨晚没睡好的原因，还是中午没吃饭的问题，秦酥觉得身体疲倦的厉害。

　　等了很久，季川还没回来，秦酥刚开始还挺直的脊背便渐渐软了下去。

　　最后实在坚持不住，她整个人抱着书趴在桌子上，完全阖上了眼睛。

　　舒子琪和祁阳走进这间自习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

　　自习室里坐满了吃完午饭的学生，唯有窗边有一个空位置，空位置的对面趴着一个小女生。

　　小女生的头发柔软散落在桌面，发丝间露出白皙似藕的小臂，那个意大利纯手工定制的高奢粉色双肩包被她扔在桌边。

　　祁阳看了一眼，眼中便染了笑意。

　　站在旁边的舒子琪也认出了趴在桌子上的人是秦酥，她刚才尚好的心情瞬间就布满了阴霾。

　　舒子琪做了这么久的主播，自然不是什么单纯简单的人。

　　眼下这种情况不用多想也很清楚，季川那样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在一个适合人工智能初学者的自习室？

　　原因无非就是，陪人来的。

　　陪谁来的？

　　舒子琪眼睛紧紧盯向此时还趴在桌上熟睡的女孩儿身上，冷着脸朝那边走去。

　　祁阳懒洋洋跟在她后面，眼中升起看戏的兴致。

　　秦酥从小睡觉就很轻，当耳边传来几声敲击声的时候，她就从混沌中渐渐苏醒了过来。

　　“秦酥，你要睡觉的话能回宿舍睡吗？”

　　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秦酥艰难的睁开了眼，她抬起头，就见舒子琪站在桌边，手指还落在桌面上。

　　看来刚才敲桌子的人就是她了。

　　秦酥眨了眨有些迷茫的小桃花眼，再次看向舒子琪，舒子琪正在不耐烦的回视着她，看起来很不高兴。

　　她没等秦酥说话，又说：“自习室位置本来就少，你知道在你坐在这里睡觉的时候，有多少同学想学习还没位置呢吗？”

　　自习教室里有些目光暗搓搓朝这边看过来。

　　秦酥没太在意，她眨了下还有些发涩的眼睛，微一撩眼皮，这才发现舒子琪旁边还跟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

　　秦酥定睛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上宣讲课时坐在她旁边的祁阳。

　　祁阳见秦酥注意到了他，伸手冲秦酥热情的打招呼，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嗨，又见面了。”

　　秦酥没什么兴致跟他说话，总觉得这人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令人觉得不安心的东西在。

　　秦酥略微低头沉默了下，才再次抬眼看向舒子琪，她后背挺得笔直，抱起那本厚度惊人的专业书，向舒子琪面前递了递：“我看累了休息一下，不行吗？”

　　小姑娘蔫耷耷的小桃花眼瞪圆了，静静看向舒子琪，像是小刺猬炸开了毛。

　　祁阳看得愈发饶有趣味。

　　舒子琪可能没想到秦酥会是这种反应，她怔怔看了下秦酥手里的那本书，本来没怎么在意。

　　可是在看清那书的名字的时候，舒子琪脸上一僵。

　　这本书不就是她正在找的那本吗？

　　听说它很受人工智能专业学生的青睐，所以每每新生开学，就会被迅速借光。

　　舒子琪眉头皱了皱，她清楚像秦酥这种一看就对人工智能没什么兴趣的人，能找到这种专业级别的入门书，必定是有人指点的。

　　至于那人是谁，舒子琪很轻易的就想到了。

　　舒子琪撩了撩鬓边的长发，轻声嗤笑了声，她强忍着心中的嫉妒，对秦酥说：“秦酥，虽然这件事情对你伤害很大，但是作为你的室友兼好朋友，我还是决定把真相告诉你。”

　　舒子琪说话的样子很郑重其事，秦酥静静看了她片刻，心里默念了一遍“好朋友”这三个字。

　　秦酥觉得有些讽刺，但是想想又觉得仅仅一两天的相处，舒子琪应该不可能说出什么惊悚的事情。

　　秦酥微挑了下眉，小桃花眼直直望向舒子琪，微抬起下巴：“你说。”

　　小姑娘一幅傲娇的小表情看得祁阳想笑。

　　舒子琪也被秦酥这反应惊了一下，她有些生气的攥了下垂在下面的另一只手，脸上瞬间换上惋惜的笑。

　　“我刚才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季川学长，他在打电话。”

　　舒子琪故意停顿了下，似乎在刻意营造一种压抑的气氛。

　　阳光落在秦酥瓷白素净的小脸上，她倔强的抬头望着舒子琪，情绪异常的平静。

　　舒子琪被她这反应噎得一愣，只是路行了一半再没有返回的道理。

　　舒子琪敛了心神，继续说：“我听季川学长亲口说的，他可能，对那些不喜欢人工智能的女生，没什么兴趣。”

　　空气过于凝滞。

　　她又深深望了秦酥一眼，反问：“我这么说，你能懂吧？”

　　秦酥觉得舒子琪这种人不做说书人真是有点屈才，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都能被她渲染的这么跌宕起伏，也是很不容易的。

　　开始秦酥还真的满心期待了一下，只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秦酥的困意再次袭来，她在舒子琪和祁阳面前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小桃花眼里溢了泪水，星光点点的。

　　她说：“这我知道啊。”

　　秦酥的表情平淡得让祁阳挑了眉，没有出现意想中的失望落寞。

　　舒子琪以为秦酥是不信她说的话，也有些慌了神，她连忙接着加大砝码：“这件事祁阳也听到了，你如果不信，可以问他。”

　　舒子琪话锋微转，祁阳成了这场交谈的主角。

　　秦酥惫懒的移了目光，朝祁阳的方向看了眼。

　　祁阳点点头，深以为然：“嗯，没错，是真的。”

　　“哦，”秦酥低着头翻开了手下那本书的第一页，在舒子琪和祁阳各怀鬼胎的注视下，不紧不慢的说：“季川学长很嫌弃我，我早就知道啊。”

　　季川挂断电话走过来的时候，小姑娘小猫似的调子轻轻浅浅的传来。

　　季川晦暗的视线朝她望去，只见小姑娘卷翘的睫毛轻轻翳动，在阳光里似蝴蝶般起舞。

　　那句“季川学长很嫌弃我，我早就知道啊”，在耳边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