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错觉》香露明虾球

33、第 33 章

　　“你的兰花谁替你打理啊？”

　　清晨，宋君年蹑手蹑脚地走进宋蘅的房间，如之前几天那样在她的床头柜上放上一束新採的红玫瑰。他起得早，去买花的时候花上还沾著露水。那朵朵鲜红明艳之馀却又不失娇嫩之柔美。他分明留意到宋蘅这几天的黑眼圈比在香港时淡去不少，便不忍打扰她好眠，转身想要离开，但双腿却不听他使唤，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他喜欢看宋蘅安安稳稳无牵无挂的样子，好像他的内心也因她的平和而安定。突然间，宋蘅睁开眼睛，好像早已知道他在身边，朝他眨眨眼笑了，随后眼珠子转到身旁的红玫瑰上，眉头一皱，问道。

　　宋君年没想过她起来说的第一句话是关于他的兰花，心裡一暖，道：“我把家裡的钥匙给了一把熟识的花匠，他会每天过来帮我打理。”

　　宋蘅一咕噜坐起来，揉著自己凌乱的头发，不安地问：“你找的这个花匠没问题吧？”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宋君年在她床边坐下，好整以暇地看她用手把头发抓整齐，然后伸手快速有力地把那一头乌丝弄乱，还不忘给她一个恶作剧成功的笑容。后果嘛，就是被枕头砸。

　　宋君年在宋蘅拿第二个枕头的档口抓住她的手，得意洋洋地看著她想挣脱但挣脱不掉只能气鼓鼓地瞪他的模样。没想到下一秒，宋蘅就绷不住笑了，身子微微前倾咬住他的唇，舌头柔柔地摩挲著他的唇瓣，一丝薄荷味从她的贝齿间传来。原来她早就醒了，还已经洗漱完毕，装睡只是想抓弄他一番。他不甘示弱地反咬住她，把她逗得脸都泛起了桃红色。他喘著粗气和她拉开距离，抽出一隻手，随意抽出一支玫瑰放到宋蘅耳边，再也挪不动目光。

　　“这样看倒有一番西班牙风情。”他喃喃道。宋蘅向来美得张扬，或者更确切的用词是凌厉高傲。但在异国他乡的眼光下醒来，她不施粉黛，头发凌乱，唇红如血，脸泛桃花，眉眼弯弯，在一朵小小的红玫瑰的衬托下，彷若一位热情张扬的弗朗明哥少女。

　　曾经他以为他喜欢的是兰花，原来他最爱的是玫瑰。

　　宋蘅说的不是兰花，是牵挂。

　　牵挂的，除了兰花，还有更多。

　　他们按照当初说好的日期飞回香港，一下机便被一阵闷热盖了一脸。香港就是这麽奇怪，写字楼裡或者机场裡冷得人瑟瑟发抖的空调并没有盖住闷热给人带来的烦闷浮躁。闷热是有形的，一丝丝一缕缕塞满了所处的空间。

　　等行李的档口，宋蘅勾勾手指头，示意宋君年低下头来。宋君年捕捉到她眼裡的戏谑之意，琢磨著这个口齿伶俐的女人说出些什麽来让他一次又一次地苦笑不得——他觉得这是宋蘅一种独特的能力。

　　“怎麽了？”宋君年握住她的手，低下头在她耳边呼出一阵热气。

　　“我跟你说啊，曾经——有个captain追过我。”她扬起下巴，满脸小得意，“他穿制服的样子简直诱惑!”

　　她在他眼前越发率性自在，而且似乎染上逗他玩的习惯。宋君年知道她心裡想什麽，故意拉下脸来幽怨地盯著她，而后在她越发不解的眼神中突然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紧不慢地模仿她的语气说道：“我本科时其中一个ex是空姐，穿上制服也很是惊艳!”

　　她扑哧一声笑了，坦然得很，然后搂著他的腰，悠悠叹道：“Ralph，我喜欢和你说话。”

　　宋君年以前很是不喜宋蘅的直接和咄咄逼人，现在想起来她只是不想在他面前伪装罢了，甚至带有一点在爱人面前恃宠而娇的放肆。若她想要拿出长袖善舞的招数对他，可能他一开始对她不会那麽反感。而如今撇去了那一层反感，宋君年发现和宋蘅交流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宋蘅总能接住他抛出的梗，然后红唇一颤，妙语连珠，让他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Moi aussi.”他的手覆上宋蘅放在他腰上的手。

　　一个小时后宋君年一手拎著从法国带回来的礼物，一手牵著宋蘅，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前上方的电梯楼层显示屏上，只是那忽上忽下的鞋尖可掩不住他的紧张。

　　他将要见宋蘅的父母，在他们确认关系后的第七天。

　　宋蘅执意要先把旺财带回家，但也没强求宋君年跟著——“你快点回去睡觉倒时差，明天你要回医院还债呢！”

　　不，宋君年立刻甩头，他想多陪陪她。

　　他不觉得自己现在这种风尘僕僕的状态适合见女朋友的家人（甚至礼物还是宋蘅买好的临时给他衬门面！），但如今只能安慰自己这一天总会到来，择日不如撞日。虽说如此，这是他第一次见女朋友的家长，没人指导他该怎麽做，该提什麽上门礼。他只能靠自己，所以紧张实在在所难免。他自认在三十多年的人生裡慢慢摸索到了宠辱不惊的窍门，只不过今天显然是个例外。

　　电梯“叮”地一声开了，足足把他吓了一跳。

　　“紧张？”宋蘅眯眼笑著。

　　“你说呢？”宋君年捏了捏她的手。

　　“别怕有我呢。下飞机时我打电话回来，我妈还问我你喜欢吃甚麽。”宋蘅原本还笑著，但笑容却在话终的那一瞬间冷了下来，“我说……我暂时不知道。”

　　宋君年轻而易举地擦觉到她眉梢眼角间的挫败，正想开口安慰她，她却又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神采飞扬“不过我们来日方长。我每天发现一样你喜欢的和你不喜欢的，这样的生活才有意思不是吗？”

　　他们踏出电梯，在走廊拐弯处的一户住处前站定。宋君年拦下宋蘅准备把大拇指放在感应器上的手，在她耳边低语道：“你知道我喜欢什麽。”

　　“嗯哼？”她不解地问道。

　　宋君年理直气壮地说：“你啊。”

　　宋蘅微微颤抖了一下，戏谑地道：“你骨子裡是不是playboy啊，这麽会说甜言蜜语。”

　　“来日方长，你会慢慢发现我是不是。”

　　宋蘅朝他眨眨眼，正打算开门，宋君年就听到了门的另一边狗吠的声音。

　　“旺财想我了。”她长长叹息了一声。

　　宋君年想起她那隻蛮有脾气的短腿汪好像不怎麽喜欢他，不过还没来得及多想门就开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飞身扑向宋蘅，亲暱地在宋蘅脸上舔来舔去。宋君年有那麽一瞬间看到旺财看向自己的眼神裡满满都是蔑视。只是那眼神很快就又转移回宋蘅那边，所以宋君年不敢肯定自己有没有看错。正在这时，宋蘅的爸爸妈妈出现在视线裡。宋蘅放下旺财和手裡的东西，向旺财刚刚扑向自己那样朝自己父母怀裡扑去。

　　“我回来啦。”她抱紧他们，“我去了法国散心。”

　　“吃了那么久鬼佬菜，有没有想念爸爸的厨艺？”宋蘅的爸爸有著和他女儿一模一样的眉眼，两鬓已白，看上去有点憔悴，不过见到女儿的这一刻瞬间精神起来。

　　“我有大厨陪我，不过还是想念爸爸的秋葵炒牛柳。”宋蘅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多了一份天真爽利。

　　宋君年默默站在门廊裡，享受这一刻的温情，即使是旺财再次用蔑视的眼神看他也没有转移他的情绪。或许宋蘅就是因为成长环境中有足够的爱，她才那麽自信强大。宋蘅的妈妈怜惜地、像拍宝宝一样拍著宋蘅的背，笑著问：“不介绍一下你带回来的靓仔？”

　　宋蘅直起身子站好，拉上宋君年的手把他带到父母面前，“我boyfriend，我在法国时日日都离不开的大厨，宋君年，Ralph.”

　　宋君年留意到宋蘅在提到他名字时笑弯了眼，好像还带著点得意。

　　“伯父，伯母，您好。”宋君年放下手裡的东西，弯下身子和分别和二老握了手。

　　“不要这麽见外嘛，来次顿便饭而已嘛，还带什麽礼物咧。”宋蘅的爸爸说著一口磕磕绊绊的普通话，看上去对他还算满意。

　　“第一次上门总不能空手而来，”宋君年说出这话的时候心虚得要命，躲开宋蘅爸爸的眼神转而看著她妈妈，“伯父伯母,我会听广东话，不用那麽麻烦迁就我哈。”

　　“那就好，”宋蘅妈妈从始至终都一脸感激地看著他，“快点吧东西放下洗手吃饭啦，菜差不多可以啦，我给你们装碗汤先。海马炖猪骨，不知道适不适合君年你的口味？”

　　“我不挑食，很期待伯母的手艺，Ella一直说您做的菜很好吃。”

　　“你伯母就煲了汤，其他都是我搞定噶。”宋蘅的爸爸愤愤不平地补充道，表情十分滑稽。

　　“行行行，你最犀利。”宋蘅的妈妈无可奈何地附和道。

　　恍然间宋君年好像看到了姑妈和姑父相处的日子。姑父在姑妈面前就像宋蘅爸爸这样，十足十一个傲娇的小孩，姑妈也会像宋蘅的妈妈那样无可奈何地哄著他。宋蘅推著还停留在自己思绪裡的宋君年往洗手间走去。

　　宋君年看著哗啦啦的水流，内心突然涌起了一股衝动。“我要学会粤语。”他小声但无比坚定地说道。

　　“What？”宋蘅自顾自对著镜子扎好头发，一下子没理解好他的话。

　　“我要学会广东话，”他关好水龙头，抽出纸巾擦手，“虽然我在香港这麽多年还没学会，不过我现在有动力了，我相信假以时日我能说得和本地人一样。”

　　“没关係啊，我可以和你说普通话或者英语。”宋蘅劝慰道。

　　宋君年摇摇头，“可是我要和你爸爸妈妈沟通啊。”

　　“那你加油。”宋蘅拉上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