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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章 夜谈·第一 ...

  •   “你去干什么?”柳许方才替烛陌风疗好内伤,就见对方匆匆忙忙地穿好衣服准备离开。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往日烛陌风很少会这个时候还想着出门,所以他便觉得他怪怪的——其实从跟南宫绯辞比完那一场之后,烛陌风就魂不守舍的。
      烛陌风被他这一问,心虚地打了个寒颤,低声回答:“没什么,我出去转悠转悠。”
      “你又背着我要去哪里?你内伤很重,这时候出去会落病根的。”柳许柳眉微皱,一把钳住烛陌风纤细的手腕,“从跟南宫绯辞回来之后,你就怪怪的——他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烛陌风静默地站了一会儿,眼神中闪烁着清凉的光泽,一双漆黑深邃的双眸中映出一圈圈的幻影,令人心生沉醉。他对上柳许的双眸,静静地说:“对不起,我现在不能确定我看到的事情是真是假,假若是真,那这件事的水就很深了——我不希望你被牵扯进来。柳许,这件事我会选择性地告诉你一些,我希望你信任我,好吗?”
      柳许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有条不紊地剖开心同他交流,心头不由得一颤,微微颔首。
      烛陌风嘴角浮现起略显无奈的苦笑,他拍拍柳许钳住他的那只手,缓缓将其握在火热的掌中,附下身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低语道:“再说我都以身相许了,还能背叛你不成?”
      柳许脸颊上泛起火烧云,立刻跟被炭火烫了一样倏地抽回手,放在胸前细细摩挲着。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烛陌风已经一拢衣襟从半开半掩的门缝中溜出去了。
      辛夷坞可以说是翼峰太学院中最偏僻的一座花园了,到了应季的时候满院子开满赤红色的芙蓉花,犹如漫山遍野都烧起了熊熊大火。从宿舍到那里也要躲躲闪闪走上一段路,好在烛陌风一身轻功炉火纯青,闪过几个巡逻的老师还是绰绰有余,实在不行就尖着嗓子学一声猫叫,“喵”一声就算敷衍过去。
      “喵”得巡逻的老师怪毛骨悚然的。
      其实在此之前他也是犹豫过很久,毕竟对方是魔道的人,深更半夜里约人出来八成不是什么好事情,若是自己就这么命丧当场了也是有可能的。可是白日在比赛场上他所看到的那些、听到的那些,实在是没办法不让自己去问个明白。毕竟他听闻的“烛武”,已经牵扯到九阴烛家的事情,最后烛家剩下的那个孩子——一种可能是这个世上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烛家人被保下来了,另一种可能就是,他就是那个被魂宗保下来的那个人!
      亥时的辛夷坞中除了一轮明月当空别无他物,他小心翼翼地绕过错综复杂的假山石,依旧是一个人的影子都没有看见。正当他怀疑这个魔道之人给放鸽子的时候,耳边倏地响起细弱的男腔:“来了?往西边的那四棵树中间的空地走,一直走,你就能看见我了。”
      烛陌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心头不禁心生疑窦,痴痴地偏头往左边的那四棵整整齐齐的树看去,可脚下却丝毫不见动静。南宫绯辞的声音再一次在他耳畔响起:“就我一个人,没有埋伏,过来吧。”
      烛陌风踟蹰了片刻,想着死了就死了,终于是心一横抬脚朝树中间走去。他恍然觉得自己好似跨过了什么屏障,等到回过神来,原本树中间空无一人的小桌子旁正端坐着一位身材瘦挑的红衣男子,修长洁白的指尖轻轻地捻着一个玉质的小酒杯,给人一种半醉之美。
      烛陌风的手轻轻的搭在腰间的青竹剑上,却见对方一双黑白朦胧的桃花眼微微一瞥,嘴角勾着恬淡的笑容:“我连赤梦伞都没有带,以表诚意友善,你把青竹暂且先放一放,别破坏了这难得的好气氛。”
      连武器都没有带,他一个魔道的人是怎么逃脱监视的?他犹豫了一下,的确没有见到那柄坠着银色流苏的红伞,终于将青竹剑轻轻放在一旁的草地上,小心翼翼地顺着南宫绯辞的意思落座。对方为他斟了一杯小酒,笑着望了望烛陌风的脸庞,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抬手先一饮而尽,意做给他看这酒中无毒。
      烛陌风还是有些忌惮,也只是端起精致的小酒杯凑在嘴边沾了几滴就放下了。
      如今的红衣男子的面容和今日比赛时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在下场之前他隐约只看见变换后的侧脸,现在面对面看着,发觉这张脸比原来要更生的俊俏。假意的笑容不再时刻浮现于脸上,多的是几抹只属于习武之人的冰冷和英气,原来一直微眯的双眼也渐渐淡去笑意,一双桃花眼朦胧流转着炫目的光泽。他偏头在烛陌风身上端详许久,眼神中流露出些许感慨的目光。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在下魂宗宗主,世称‘幻术第一绝’的斗灵师,免贵姓屠名虹。”
      烛陌风虽然从在场上比武时已经得知此人大有来头,可是现在听到他本人亲口说出“魂宗宗主”的时候还是不禁浑身上下都打了个寒颤。在他看来,现在这个男子想要杀死他,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烛陌风轻轻咽了下口水,问:“那敢问贵宗宗主,修为也远不止斗灵师五阶吧?”
      南宫绯辞——屠虹莞尔一笑,目光依旧停留在烛陌风的脸上,低语道:“你果然还是关心这个……斗灵师十阶中级,没什么可惊讶的。如果按你们御风者的角度衡量,大概是在通仙期九阶左右。此次为了办成来参加神羽会武可苦了我了,在自己身上强行加了十几道封印才勉强压到斗灵师五阶的水准——对了,赛场上最后那一招是我开了几个封印放的,莫怪。”
      烛陌风面如金纸仍要强笑。通仙期九阶,妈的,这比廖松那个老不死的居然还高上一阶!恐怕廖松一个人推理来推理去,来回猜测魂宗派这么多人都是谁,也猜不到魂宗宗主居然会当场大驾光临,还当了回参赛人员。
      烛陌风问:“屠宗主,你们魂宗此次大张旗鼓地大驾光临神羽会武,想必不会是因为稀罕这个名次。敢问您大驾光临的原因究竟为何,今日赛场上又为何放我一马?”
      屠虹满面春风地又饮下一杯酒,漫不经心地将他的话独自喃喃了一遍:“大驾光临的原因究竟为何?烛……对,你叫烛陌风,对吧——陌风啊,你觉得我这个魂宗宗主来的原因是什么呢?嗯?”
      烛陌风哑然失笑,蓦然地低下头沉吟了许久。屠虹静静地望着那张脸,倏地又一笑,问:“我说我在魂宗闷得慌,出来遛个弯,顺便陪你们这些名门正道玩一会儿,你信吗?”
      烛陌风怔了,抬眼略略扫视了一下从辛夷坞堪堪能望见的那些防止有些学生随便出逃的高墙,低笑一声,回答道:“信吧。谁不是呢,到了这个年纪都觉得自己能独当一面了,却偏偏与尘世、与众人相隔一道高墙,看不穿也打不破。我是这么长大的,你也是吧?”
      屠虹笑了,笑得发自内心的开心,他一边笑还一边说:“陌风你真的是,哎,我是真看不透你了。当初你冲我打招呼也是,场上说跟魂宗没仇没怨也是,现在敢信我也是。你真的是很有意思——当然不是!我出来才不是玩的,我堂堂一宗之主闲的没事干嘛来这种小地方玩,要去也直接去清音殿上偷珠子、普天阁上拔鸡毛。”
      烛陌风眉宇微跳,心说这屠宗主也是多年来玩心不减,就连爱好都与众不同。
      屠虹咂了咂嘴,又微微抬起眼略带忧郁的神色望了烛陌风一眼,立刻敛起笑容正襟危坐起来,不紧不慢地说道:“此次我来,就是专程来看你的。”
      烛陌风倏地不自然地打了个寒颤。
      屠虹眼中多了几分慈祥的光芒:“当时在比赛场上,你的修为低于我太多,即使有冥蝶魂也做不到完全免疫我的幻境,所以在最后时刻我打开几个封印,将你引入到我早已布置好的幻境之中——你当时所看到的,听到的,就是我这一生记忆的缩影。”
      “我出身于伏羲屠家,家中的‘伏羲图’中隐藏着制得长生不老药的药方,五十年才能制成一丹,但此事从未向外人提起。正如你所见,我是早产儿,所以身体欠佳,从小体弱多病,还是个天煞孤星的命,在外人看来连成年都难以坚持。可是就是因为百年前皇族屠门的那场变故,导致我这个应该早就夭折的孩子硬是活到了现在。”
      “从二十岁那年,我的身体就开始不再衰老,一直维持着现在的样貌。三十岁组建魂宗,百岁遇到五年之战,那时候你父亲来求我,让我暗地里帮忙——那时候魔道之中窝里斗也厉害,我想着对付皇族,就暗地里帮他了一些。只是没想到,还是败了。
      “我答应他保下一人,他跟我说保住他妻子腹中的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于是,我在石洞中保下了你,你母亲因体虚,难产而死。”
      屠虹眼眶中微微有泪光一闪而过,低语道:“你出生的时候就是一缕白发……没想到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他伸手去捋烛陌风额前银丝,却不料烛陌风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堪堪避开了。
      屠虹抓了个空,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心突然被人狠狠地捏了一下,不知名的剧痛自胸口传遍四肢百骸。他啧了一声,终究是望了望那只伸出去却停在半空的手,怅然地叹气道:“……也是,毕竟你现在是名门正道的傲子,而我……哼,还是一个空守魔道魂宗的老不死的宗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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