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41、第四十章 留离·第三

　　“第二重的修炼你算勉强擦边过。”烛红泪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白发少年，目光中恢复往日的凌厉坚毅，“应龙诀的前两重都被你糊弄过去了，可是这第三重就不像你想象般那么容易。把这个拿好！”
　　应声而来一道清亮的利影自烛红泪袖底而起，烛陌风手疾眼快地握住影子的尾巴，一股冰凉的触感自指尖传入他的神经中枢。他低头惊异地看了看，竟然发觉手中紧握的居然是块白里透青的玉石，在恬淡的月光下泛出浅浅弧光。
　　见烛红泪没有下句，他只好反反复复地仔细端详着掌中的玉石，重复掂量了很久才将满意的答案脱口而出：“品相不错，能卖个好价钱。”
　　后知后觉的烛陌风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反正看烛红泪满脸疾风骤雨的样子，估计是说错了。
　　烛陌风独自哂笑了一会儿，提前双手捂耳却还是被能和雷公电母相匹敌的怒吼震得够呛：“老娘我他妈的费劲半天才捞出一块水清玉石，难道是用来让你卖的吗？！”
　　满脑子嗡嗡乱响的烛陌风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天灵盖，依稀间觉得自己敲出了一种木榆疙瘩的感觉，一脸“我无知我错了”的神情可怜兮兮地望着烛红泪气急败坏的模样。也许是因为终归还有点女人心肠，她气冲冲地扬手折掉三棵碗口粗细的大树后，终于是恢复了平日里慈眉善目的样子，缓缓说道：“水清玉石产自卿玉山外围的灵泉之中，一百年成型，三百年凝丹，五百年成精。”
　　烛陌风的眼角倏地一弯，却被烛红泪的冷水浇了满头：“五百年成精的别想了，我抓不着。你可以试着去人间妓院里找找，毕竟玉石精一般喜欢往阴煞荟萃的地方聚集。”
　　“我现在拿给你的大概是三百年到五百年之间的一块，也就是你第三重修炼所需的物品。”烛红泪勾起嘴角不怀好意地一抿，伏在他耳边冷飕飕地说道：“你把它破开，里面的玉石丹就归你——破不开，就跟应龙诀说再见吧。”
　　昨晚烛红泪的话语还依稀萦绕在耳畔，此刻回想起来仍让烛陌风背后出一层细细密密的白毛汗。如今那轻柔的耳语就好似在他鼓膜里作祟的小虫，蚀得他无时不刻不记着这段话。面对柳许的质问，他赶紧脑海里飞快地转了几周。
　　一块普通的石头，就说是自己觉得好看，从湖里面捡的。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顿然觉得自己背在身后的手里面一轻，几乎没有当场炸毛。他警觉地转过头去，正看见赵小黑一边摩挲着下巴一边将玉石对着阳光打量着，当机立断做出了结论：“哇塞，这小石头里面居然有丹药哎！烛陌风你好残忍，丹药不给我吃。”
　　他当场脚下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烛陌风趴在地上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他也许是最近没被廖松这家伙骚扰，已经渐渐忘却了赵小黑对丹药的敏感程度。如今被自己的神鸟当场拆了台，少年心里说不出的恼火，当场心中坚定了接下来三天赵小黑只准吃素的决心。
　　面对着满脸尘土的烛陌风，柳许略带调戏意味地扬了扬眉毛，问：“水清玉石？”
　　烛陌风见自己掂量出来的谎言也没派上用场，只好认命似的咬着牙点了点头。
　　“谁给你的？我看这灵气得有小三百年了，可不是那么好找的东西。”
　　这一下烛陌风连气都不敢出了，也不知道是谁借他的胆子，之前吃龙珠这回就造反——他全然不顾柳许的逼问，愣是一声没吭，死死地把烛红泪的名字咬在嘴里不放出来。
　　柳许见他没有回答，脸上一下子就黑了，方才暧昧的那种气息瞬间被冷冽的气场撕了个粉碎，两人往日里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又回来了。薛灵尘见势头不好，连忙上前两步隔开两人咄咄逼人的视线，好声好气地劝说道：“柳公子，你别动怒。烛公子不愿说，应当是有他的道理，你也不必如此逼迫他。再说了他现在修炼速度快，也得感谢背地里的高人不是？”
　　“高人？”柳许冷笑，“要真是高人他有什么不能说的，到底是不愿说，还是不敢说啊？”
　　“柳、许！”烛陌风大吼一声，额头上青筋乍现。
　　“烛公子，柳公子，您们都消消气……”薛灵尘两边眼看着就一发不可收拾，一时也是心力憔悴。然而他的劝架并没有起到抑制的作用，烈火马上就要燎原——“嗒、嗒”两声，两个怒目相对的人瞬间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赵小黑目瞪口呆地看着薛灵尘，几近下巴要和自己的脸分开。满目厉色从薛灵尘的脸上转瞬即逝，旋即恢复成原来那种人畜无害的弱公子模样，柔声细语道：“抱歉，冥皇大人我有点失态了……我是真不希望他们打起来。”
　　两下点穴出手快准狠，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直接撂倒了两个比薛灵尘壮实多了的大小伙子。赵小黑咂舌，不禁疑心如果刚刚是自己的话估计也做不到如此干脆利索，瞬间汗毛倒立。这个不谙世事的仙人薛灵尘，立刻在他眼中城府深了起来。
　　安顿好两个人，薛灵尘无奈地叹了口气。在他眼里出手一直不是解决事情的最优选项，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能口头解决的问题万万不能兵刃相对——哪怕是骂得双方狗血喷头也总比杀得血流成河要好。然而这些不懂得道理的习武之人偏偏就爱动手，实在是令这个毕生夙愿就是“世界和平”的善良主义者头疼万分。若不是刚刚看到两人手里都出了寒芒，他哪里至于先出手撂倒这两个小毛孩。
　　薛灵尘看了看自己的手，若有所思地喃喃道：“继承他人意识，礼是有了，可，好吗？”
　　“我是谁？”
　　这个问题曾无数次地在薛灵尘脑海中盘旋，然而身为神鸟族的他依旧是找不到这个困扰了几个世纪的人的哲学问题。他干脆摇了摇脑袋，不让自己去想这些事，干脆双脚一盘原地打坐冥想：“心如止水，心如止水，心如止水，心如止……”
　　“薛灵尘！”
　　两声愤懑地吼声顿然把“吃斋念经”的薛灵尘给吓了个半死，两肩往下一塌，一双宛若紫色水晶的灵眸正对上烛陌风和柳许的目光。他瞬间觉得一股恶寒自心底直接冰冻了全身，连忙摆手道：“……二位大爷——公子！公子，凡事好商量……”
　　剩下的时间烛陌风识趣地将手里一直摆弄的水清玉石收了起来，为了某人眼不见心不烦。毕竟两人小小的摩擦并不会一下子就撕破脸，眼下两个人都出乎意料地一致将方才的事情放在了“没有发生”的行列里面。烛陌风怔怔地想了一会儿，觉得其实薛灵尘刚刚的点穴是有点用处的。
　　毕竟当有一个同仇敌忾的敌人的时候，再针锋相对的两人也会化敌为友。
　　没心没肺的家伙这个时候想起感谢薛灵尘了，他略带怜悯地扫了眼身后的薛灵尘。薛灵尘两眼放光地灼灼凝望着烛陌风，那目光就好似一个穷困潦倒的乞丐见到了圣主。烛陌风暗暗叹了口气，转头对柳许劝说道：“你看薛灵尘他也是为了咱们两个人好，你就把禁语给撤了吧。”
　　柳许头都不回，冷冷地说道：“犯上作乱，连主人都敢点穴。不给点惩罚他就敢蹬鼻子上脸——你少给他求情，就他刚刚看你的眼神，我就应该让他再禁一天的言。”
　　这个柳许当真是连后脑勺都长了眼睛，而且还是个醋坛子。烛陌风看劝说无果，只得无奈地将目光重新投回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子。薛灵尘眼角一眯，不着痕迹地朝无辜的天空翻了个白眼，指指他又指指柳许，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他的意思很明了：“二位公子在我眼里都是主子，我招惹不起。”
　　……
　　夜幕降临，烛陌风同最近几晚一样悄无声息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运力开始对付手里那块石头。不出半个时辰的时间，烛红泪就携着一阵阴风来了。
　　“今天有什么进步吗？”烛红泪盘腿漂浮在半空中，饶有兴趣地盯着面红耳赤的少年。
　　烛陌风悻悻地叹了口气，抱怨道：“别提了，刚研究了一会儿就被我家的神鸟连盘托出。另一位非得质问我石头是从哪里来的，差点酿就一场巨大灾难——我说，你这破石头怎么这么硬？”
　　烛红泪就地一抬腿，极其没有女子端庄模样地往地上一趟，笑道：“切，这就觉得困难了。我早就告诉你了，这个东西破不了，你这辈子都学不了应龙诀。应龙诀的本质就是破万物不眨眼，如今只要你连它都能打破了，那用应龙诀杀个人还不是一念之瞬。”
　　听到“杀个人”这三个字时，烛陌风的眉宇微微皱了一瞬。烛红泪没有觉察到他的不适，继续说道：“真无聊啊。想当年老娘我驰骋沙场，人见了无不闻风丧胆……”
　　“那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会葬身在卿玉山中？”烛陌风下意识脱口而出，旋即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慌忙怔怔地望着烛红泪的脸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接下去。
　　烛红泪轻轻叹了口气，说：“有种事情你无法把控，那就是‘所有人都想让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