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31、第三十章 蛇鬼·第一

　　“烛公子，可感觉好些？”薛灵尘一礼作毕，笑吟吟地望着烛陌风。
　　烛陌风双指按了按太阳穴，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眼下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体内丰沛的灵力运转，他猛地翻身跳下石床，生龙活虎地打了几拳，颇觉得力道涨了几番。沉下心神一看，龙珠中所谓的毒素被镇在丹田一角，目前还看不出作祟的迹象，心头也是长出一口大气。就在这时，耳边忽地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
　　薛灵尘轻轻拍拍手，双臂环袖，说：“烛公子的灵力如今已步入化形期八阶，实属难得。怕不是再过几日便可冲击融合期了吧？”
　　烛陌风怔了怔，八成是从这句话里听出来其他的意味，不禁苦笑道：“没有，没那回事。要真人人修炼都这个速度，就不会直到现在翼神域才只有三位万象帝神了。”
　　轻笑一声，他将众人歇息的点同烛陌风讲清楚后，薛灵尘便拱手退下，让烛陌风一人自行休息。少年一挽指尖，倚在墙上的青竹剑立刻欢喜地蹦过来，一把跳入烛陌风的腰间。他拍了拍腰上配剑，旋即朝林子外面走去。
　　方才在稀稀拉拉的飒飒飘叶声中，闻得几声灵泉涌动，当时就觉得心中一震恶寒。毕竟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他对卿玉山的水就没什么好印象。只不过在这之后，他忽地听到幽幽自耳边传来喃喃声：“到水池边找我，到水池边找我……”
　　烛陌风霎时间汗毛倒立，若不是自幼便练成在他人面前一副处事不惊的假笑，恐怕当真是要在薛灵尘的面前飞起来。他暗自吞吐了几息，见眼前的薛灵尘已然自顾自将他的，想必方才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这是什么，干嘛找上他来了？
　　于是等到薛灵尘一走，他赶紧持剑出去，顺着水声直朝南面而去。是人是鬼，待他亲自去看看就清楚了。烛陌风扬手斩断头上的荆棘，面对这一池清水，赫然心头一惊。卿玉山深处当真是片宝地，这里的活水清澈透亮，孕育的灵气足可以和当时在功法玄殿修行的石洞相比。也不知是不是心头的龙珠作祟，他三下五除二地脱去身上衣服，一下子跃入水中。
　　“身上一股恶臭，早就该洗洗了。眼下到了这水边也没见什么鬼什么人，倒不如先在水里畅快。”白里透青的发丝轻浮在水面上，精瘦的身上攀着细细的伤痕，为这略显瘦削的脊背平添几抹英豪之气，一串晶莹的水珠自喉结处滑落，不甘地在深邃的锁骨中打了个转，旋即落了下去。就在烛陌风安心吐纳的时候，猛然自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烛陌风当机立断转过身去，也是下意识捂住了胸前。慌乱之中，他并未看到有人出现，心中暗自纳闷，也同时为自己捂胸口的动作感到好笑。
　　他又不是个女的，捂胸口算个什么。
　　就在这时，自树丛中忽地响起一声叫骂：“我叫你来水边，又不是让你来洗澡的！”
　　这声音虽然字正腔圆、雄浑有力，却明显是个女子的声音。烛陌风蓦地大叫不好，来的人要是个男的倒也没什么，只是如果是个女子，岂不是要污了人家的眼。他赶忙赔礼道歉道：“对不起，当真不知此处竟还有女子，我这就把衣服穿上。敢问是您叫我来的？”
　　树丛之后窸窸窣窣响了半晌，没什么回应。烛陌风甩净身上的水珠，一边系腰带一边心里正纳闷，怀疑对方是否已经离开。就在此时，女子的声音又幽幽传来：“是我，但你叫错了，我不是女子。我最多只能算作个……女鬼吧。”
　　少年的手抖了抖，一时间竟有些没回过神来。直到身上衣服全都穿戴整齐，他蓦然回头，一位窈窕女子正端庄地出现在他的眼前。姑娘身着的并非飘飘长裙，而是整齐地束着一身皮甲，将女子本来就纤细的腰肢勒得颇为性感，鹅蛋脸上透出淡淡的古铜色，硬挺的鼻梁两侧衬着墨绿色的水眸，薄唇之下的棱角竟同男子别无两样，好一副英气四溢的面貌！他呆滞的双眸在女子脸上格外多停留了片刻，陡然之间忽地看到那双若隐若现的双脚。
　　无影，无形，当真这英气的女子是个鬼雄。他暗自咂舌，行礼道：“敢问哪方人氏，竟死于着荒郊野岭之外？”此话一出，他立刻就想扇自己一巴掌，死在这里的人八成都是横死，否则也不会留下冤魂在这里游荡，如今自己又提，岂不是揭人家姑娘的旧伤疤？
　　女子皱了皱眉头，反问道：“你是烛家子弟么？”
　　烛陌风微微一怔，似乎犹豫了一下该不该答。想来骗她无用，便轻轻颔首。女子紧皱的眉头豁地释然，说道：“是就好。在下烛家族长右将军，烛红泪，是想让你给长老捎个话的……”
　　“烛家，已经灭门了。”
　　“……”
　　“想必姑娘在此已有二十年之久，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烛陌风说这番话时，脸色陡然暗了下去。说来她是鬼，可因为震惊身前的烛红泪也是霎时间倒吸一口凉气，本来就白皙如雪的面庞是一丝丝血色都泛不起来。饱满的胸脯划出令人心惊的弧线，她抬手掩住红唇，俨然无法相信烛家已经从历史长河中消失的事情。
　　“怎么会长老明明是个保守的人，明明说了不会反抗皇族。”她低声喃喃道，似乎难以相信，“罢了罢了，已经是历史旧事，哼，我一个女鬼本来就漂泊无依，早就不是当年的右将军了。小家伙，论辈分我可是你长辈，叫声烛娘你也不亏。你叫什么？”
　　烛陌风颔首低语：“在下，烛家遗孤，烛陌风。”
　　烛红泪颇为满意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双臂环抱在胸前，说：“体格纤瘦，却又不乏力道筋骨，还练出了金丹，这样的资质才像我们九阴烛家人的模样。算你是个烛家子弟，我再问你，我们烛家守护神烛龙，你有没有？”
　　烛陌风汗颜，心说若没有烛龙自己还算什么烛家人，便顺带着点了点头。
　　烛陌风一挽肩头长发，颇为风情万种地抛了个媚眼，感叹道：“我一直在此游荡，没有进入轮回，是因为苦于自己一身的烛家武学无人继承。本来想回去传给族长夫人那还在娘胎中的孩子，却没想到连回去的机会都没有了，实属意料之外。不过好在还有你一个独苗子在这里，我既然无人可传，不如就传给你好了，也免去许多麻烦。待交代完这些，我便轮回。”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平添多了个女鬼当师父。好在知道她是烛家人，既然学了也死不了，做个顺水情人还是有必要的。一直在这里呆着，不如早些送这位漂亮女子去轮回。烛陌风苦笑，问：“烛娘，这烛家绝学，莫不是九阴烛家那开头的二字吧？”
　　没想到这一问竟然引得烛红泪怒目圆睁，尖着嗓子喊道：“胡说什么，我只是个右将军，怎敢僭越去学烛家的顶级功法？能习得那功法的人，都是烛家嫡系族长，偏门旁支的长老就算武功盖世，也是窥探这功法的一角的机会都没有的。我要传给你的，是我自创的功法，名为‘应龙诀’。”
　　“原来是自创的功法，我还以为这姑娘能教我什么盖世神功。”烛陌风心中暗道，两眼中的精芒瞬间黯然下去，流露出些许的失望和怅然。
　　见他这副神情，烛红泪铜色的面庞上泛出些许愠色，柳眉一竖，喊道：“怎么，看不起我的自创功法？我告诉你我可是咱们烛家的右将军，唯一一位女将军！没真本事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如今却让你一个小辈居然敢看不起我？老娘我就让你今天开开眼！”
　　烛红泪猝然从指尖一弹，霎时间周身气旋倒涌，翻腾之气好似要与天神齐肩，周围的一切都被女子纤细身后的腾飞而起的巨蛇辉映为惊世骇俗的翠色。两眸间精芒尽显，就连空气都因席卷的狂风而压缩撕裂，发出一连串爆鸣声。烛红泪的烛龙似乎和烛陌风的有些许不同，所以少年着重观察了一番，惊愕地发现她的烛龙，竟是有角的，一眼看去好似一条小龙。轻喝一声，纤细的指尖处点过一丝青芒，烛龙如有吞天之势化作大地长虹而去。
　　一声巨响，他惊骇地转过头，竟发现不远处足有八米之长的瀑布被烛龙生生斩作两截。
　　居然瀑布都被斩断了，这是多强悍霸道的力量，还是从一个女鬼手中使出。那烛红泪则是轻松地掸了掸手，一拂飘飘青丝，嘟囔道：“没想到一死居然带去我不少灵力。若是我还活着，按往常你现在应当连你面前的这座瀑布都看不见了才对。哎，刚刚真是太弱了。”
　　陡然间一声闷响，就见烛陌风双膝匍匐跪地，大喊：“烛娘威武，请受烛家小辈陌风一拜。还请烛娘宽恩赐教！”
　　这一拜却是让烛红泪一惊。望着这位少年，她呆了呆，旋即自嘴角溢出一抹悠然欣慰的弧度，轻声说：“起来吧，我们开始第一境界的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