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成》余冗

29、狭路

　　沈继恂一瞬间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听到雒珵予说她要订婚了？？

　　仿佛知道他此刻的不敢置信，雒珵予又轻声重复了一遍：“你没听错，我要订婚了，不出意外的话毕业就结婚。”

　　沈继恂花了好几分钟理解消化这个消息。很奇怪，他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如释重负，明明他一直担心雒珵予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来着，现在她将有归属，他却只有一种心里空荡荡的感觉。沈继恂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着急地开口：“是你爸他……？”

　　“嗯。”

　　“你不是说你爷爷最疼你吗？你去告诉他你不想订婚啊！”

　　雒珵予神色不明：“爷爷已经答应了。”

　　沈继恂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一样，艰涩地开口：“为什么……”那个男人为什么要这么急着把你嫁出去？

　　雒珵予突然看着他说：“如果我不订婚，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沈继恂心绪纷乱，不知道如何回答，一时默然无语。

　　雒珵予将他的沉默理解为无声的拒绝，以为自己争取这么久终究还是打动不了他的心，只能悄然收敛所有的不舍与期望，漠然道：“我不反对这件事。”如果不是你，那是谁都无所谓。

　　沈继恂心里酸楚难过，却连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为谁。

　　她都不反对，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反对呢？就算现在说他可能，只是可能有一点喜欢上她了，又有什么用呢？连最有话语权的雒爷爷都同意了，那这件事就算定下来了吧。

　　“你要好好的，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说。”沈继恂最终还是说不出祝你幸福这样的话，况且他也知道，对连婚姻都要被拿来交易的她来说，这句祝福听上去更像讽刺。

　　雒珵予自嘲道：“不过是订个婚而已，你也没什么可帮忙的。”

　　沈继恂知道她对他的失望与对生父的怨愤，仍是温柔地包容她所有的情绪，道：“你知道我会帮你就好了。”

　　雒珵予仿佛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难过不舍，回过神却依然只有属于朋友的支持和安慰。太渴望以至于出现幻觉了吧，雒珵予想。

　　高考完的沈继恂并没有放松几天，又很快开始预习大学里的高数。他原本以为时间还多，他可以慢慢提升自己，现实却直接给他泼了一大盆冷水，让他知道只有更快变强，才有底气帮助和守护别人。

　　雒珵予的订婚仪式很隆重，在魔都最负盛名的五星级酒店举办，来往宾客都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谁都想借此和雒家搭上关系。

　　沈继恂找雒珵予要了一张请柬，看完了整场仪式。她那所谓的未婚夫倒是相貌堂堂，满脸喜气，交换戒指后还装模作样地在雒珵予手上落下一吻，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有多爱她呢。

　　沈继恂心有偏见，便越看越不快，只觉得那个男人哪儿都配不上雒珵予。想着眼不见心不烦，他中途起身去了卫生间。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怒吼声：“游絮轻你给我让开！”

　　随后是游絮轻焦急的声音：“我不让！你冷静一点想，就算你把订婚仪式破坏了也没用啊，除了加速你们两家关系崩坏一点作用都没有！”

　　里面安静下来，想来是肖淮把话听了进去，沈继恂就打算离开这里。突然，厕所的门被人打开，肖淮和沈继恂正正好打了个照面。

　　场面静默了两秒。

　　“嗯！”沈继恂一声闷哼，被肖淮一记重拳打得往后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肖淮一看到他，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地就冒上来了，哪里还记得冷静。随沈继恂闷哼同时响起的还有游絮轻的惊呼，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如此戏剧性，久不联系的几人偏就在这个厕所前重逢了。

　　肖淮红着眼死死盯着沈继恂，咬牙道：“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沈继恂对于自己被打并不感到意外，两人本就相见眼红，却不明白他口中的“不敢”从何而来，不明白也懒得问。他不想给雒珵予添麻烦，对着此刻宛如疯狗的肖淮也没有干架的必要，于是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沈继恂！”肖淮见他脚步没有丝毫停留，不由怒吼道：“你这个孬种！”

　　这话倒是新鲜。沈继恂停住脚步，眯眼回头：“怎么说？”

　　“你从我手上把珵予姐抢走却又不好好对她，现在她被迫订婚你就这样冷眼旁观了？！”

　　沈继恂奇怪道：“抢走？难道不是救走吗。再者，我相信她作为理智的成年人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选择，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肖淮被那句“救走”怼得羞恼不已，他那时年少轻狂过于偏激，不小心做下错事，失去了和珵予姐在一起的机会，他认了，但他知道珵予姐是很喜欢沈继恂的，那种喜欢藏不住，就算她沉默不言，那喜欢也会从忍不住看向他的眼睛里跑出来，照耀在他身上，像阳光一样温暖而明亮。

　　这让阴影里的肖淮嫉妒得发狂。

　　他告诉自己，想要的就要去争取，只要尽力了不管成功失败都没有遗憾。计划失败以后他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他做了所有能做的事，珵予姐还是没有属于自己，那就接受这个事实吧，只要能远远地看到她开心就好了。

　　可现在，珵予姐却还是要嫁给一个她不爱的人，那他艰难说服自己做出的妥协退让又算什么！

　　沈继恂见他无话反驳也不欲多说，径自回了家。

　　肖淮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荡，游絮轻隔了两三步的距离在后面跟着，直到肖淮拐进了一家酒吧，两人才结束了一整下午的闲逛。

　　“一杯伏特加。”肖淮在吧台前坐下，对着年轻的酒保说道。

　　游絮轻紧随其后坐下，只要了一杯啤酒，以防两人都喝醉了不好回家。肖淮知道她一直跟在后面，她从小就这样，好似将整颗心都栓在了他身上，就像他对珵予姐一样。

　　正想着，酒保将两人的酒一并拿过来，肖淮斟满酒，自顾地和游絮轻的杯子碰了碰，道：“来，为我们爱而不得的人，干杯！”

　　游絮轻看着他一杯一杯灌醉自己，知道制止也无用，还不如让他发泄一通，免得积郁在心。一瓶酒去了大半，肖淮直醉得神志不清，抱着游絮轻哀声恳求：“珵予姐……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会很听话的！你说什么我就，我就做什么，真的！”

　　游絮轻看着听着，心是疼的，绵密的刺痛一下又一下，像针扎一样。她逼自己狠下心，拉开黏在身上的人，对视道：“你看清楚，我是谁。”

　　肖淮果真十分听话地仔细分辨，随即恍然道：“是絮轻啊，我就说珵予姐怎么会容忍我赖在她身上这么久还不打我呢……来来来，我们俩不醉不归！”

　　肖淮自己喝一杯就给游絮轻敬一杯，游絮轻推脱不了也不想推脱，之前顾虑的什么不能喝醉不好回家都抛诸脑后，她只想好好珍惜和他独处的时光。

　　两人喝到了深夜，不要钱也不要命的喝法简直让酒保咋舌，这得是多大的难事才能喝成这样啊。肖淮晕晕乎乎的就打算直接趴在吧台上睡觉，游絮轻还残存一丝理智，拿出手机想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结果一个没拿稳手机掉酒杯里，进水了。

　　这个意外让许沾帘多少清醒了几分，就打算扶着醉醺醺的肖淮去找个酒店住一晚，这样回去他肯定落不到好。

　　两人进了酒店房间就直接倒在床上，游絮轻喝那酒的后劲上来了，加上一路拖着走不动道的肖淮，又累又难受，就忍不住哼唧了几声。

　　没想到肖淮突然抱住她亲了上来。

　　游絮轻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可当目光一触及到那刻骨铭心的脸庞，伸出去的手就卸了力道，转而环住了他的脖子。

　　肖淮得了回应，动作更加热烈，只恨不得能将朝思暮想的人儿揉碎在怀里，叫两人永不分离。

　　情到浓时，肖淮不知疲倦地一遍遍叫着：“珵予姐……”

　　……

　　肖淮头疼地悠悠转醒，看着陌生的房间摆设转不过弯来。

　　他怎么在酒店里？

　　昨天喝醉了……然后他被游絮轻带到了这个酒店……之后的就记不得了。

　　游絮轻人呢？

　　肖淮刚要拿手机打电话，就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

　　我先回家了，你醒了就自己回去吧。落款是游絮轻。

　　应该是她把自己安置好就回去了吧，肖淮理所当然地想。他复又躺回去，出神地回想起那个梦……

　　订婚仪式过后没多久，高考成绩出来了。

　　沈父难得请假在家，就为了等沈继恂的成绩，连正在工作的简臻都破天荒地打来电话询问，直把本来淡定自若的沈继恂都弄得有些紧张起来。

　　等到了时间，沈继恂输入自己的姓名和准考证号，点击查询，跳转页面的那一秒显得格外缓慢而安静，静得沈继恂都能感受到身旁沈父急促的心跳声。

　　终于，几个数字映入眼帘。

　　“702……”沈父怔怔地念出声，脑筋显然还没转过来。

　　沈继恂直接松了口气，还算不赖。也只比雒珵予差一点点。想到雒珵予，沈继恂得到好成绩的心情又瞬间低落下去。

　　“702！”沈父一声惊呼，随后喜出望外地握着沈继恂肩膀直晃，又把他猛地搂进怀里拍他的背：“好啊好啊好啊，真不错！”一连三个好，足以见得他的喜悦之情。

　　本还低落着的沈继恂整个人都被他整懵了，从来到这个世界起他就没得过沈父如此热情的对待，一下子汗毛都竖起来了，反应过来之后忙不迭地躲到一边，不给沈父上手的机会。

　　沈父也不在意，眉飞色舞地给他爸妈报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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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强调一下，本文真的不虐，因为渣渣作者根本不会写虐……请大家放心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