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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他记得她 ...

  •   萧青远气血翻腾,脑袋嗡嗡嗡地响,指尖都在发颤。

      他纵横沙场八年,早就不是容易冲动的人了,无论遇到何事,都能运筹帷幄,沉着冷静,定力非常人所及,然这一刻情绪无法不受控制。

      他记得云浮,化成灰都认得。

      那年家里惨遭变故,父母亲锒铛入狱,幼弟暴病而亡,他一个人流亡在外,晕倒在血泊里,正好下着大雨。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有个女孩救了他。那女孩如三春初桃般粉嫩俏丽,穿着一身翠绿烟纱散花裙,找了大夫救他,走时还给他留了一块玉佩和二十两碎银,扭转了他的一生。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长这么大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若是你被人欺负了,没有还手之力,那就躲得远些,等自己变强了,你也能欺负他们。这是我阿娘给我的玉佩,是我们家祖传的,我暂且借你一用,你可以将它典当,若是将来功名在身,记得赎回还我。若是你走投无路,记得告诉我将它典在何处。”

      那女孩温软的声音,他整整七年都未忘怀,被人当成狗践踏欺凌,如同困兽择路无门的时候,他始终记着那些话。花了两年的时间,从死人堆里走出来,从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再也无人敢轻贱他。

      四年前,他回到安阳镇,想要寻找那女子,却从旁人口中知道了她已为人妻的事实。若是旁人,他必定要带她离开,可她的夫君却是自己的表侄。

      他不想让她被万人唾骂,只是见了她两面便离开了,只是多年来,始终意难平,无论身边围绕着多少莺莺燕燕,心底始终惦记着她,并立誓终生不娶。

      阴差阳错,她今天变成了自己的新娘子。

      萧青远深邃的眼眸陡然变得清澈,顷刻间又晦暗不明。

      不可能的,她早就嫁人了,世间不可能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念此,萧青远大步上前,伸手把云浮的脸扭过来。

      四目相对,云浮错愕。

      萧青远的力道一时没控制好,动作粗鲁,云浮下巴被捏得生疼,瞬间泪眼夺眶:“你想做什么?”

      萧青远总算瞧清了她的脸色,五年不见,她长开了,淡雅中多了几分妩媚,楚楚动人。

      萧青远喉咙一紧,哑声道:“你是?”

      云浮推开他的手,面色愠怒:“我虽然不得你喜欢,可你也不能如此践踏我。无论如何,我都是你明媒正娶的妻。”

      看见云浮泪眼婆娑,宛若折柳柔弱可怜,萧青远心头发热。转念又再次否定了心里的猜测,目光清冷。

      不可能的,绝对不会是她。

      云浮侧过头,抬手挡住脸。

      其实,她和萧青远是见过两面的,不过那时,她与何璟鸿的事已经发酵,为了避嫌,见到萧青远时,她只是远远地站着,埋着头,不敢打量,因此并不知道萧青远的模样。也不知道当时萧青远是否注意到她。

      就在云浮偏头的一瞬间,萧青远无意中瞧见了她的左耳,耳廓旁边垂着一颗红豆般大的副耳,被头发挡住了一半。

      萧青远一愣,随后心中一阵狂喜,狂乱地抓住云浮的手:“你……”

      是她,这世间就算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不会连副耳的位置都一样。可是嫁给他的是紫河镇的李梓柠,怎么会换成她呢?

      云浮柳眉紧蹙:“你松开。”

      这个登徒子,拜堂时欺辱她便算了,还要对她动手动脚吗?

      萧青远本就身材韦岸,八年前弃文从武后,更是练就了一身强健的体魄。方才太过急切,用了些力道,他并不知道,对于云浮来说,这足以捏断她的手臂了。

      望见云浮的小脸皱成一团,萧青远终于寻回了几分机智,手松开了些,声音低沉:“疼吗?”

      云浮此时只觉得手臂被掐住,疼得厉害,并没有注意到萧青远的声音柔了许多。加上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仿佛有雾覆在眼睛上,视线模糊,错过了萧青远眸中那一闪而过的怜惜之情。

      她再次喝道:“你松开。”

      萧青远恍然回神,看她苍白的脸色憋得通红,才意识到自己把人家弄疼了,垂眸道:“我看看。”

      云浮把手往后缩,被萧青远一把拉了回去。

      云浮面色不悦:“你做什么?”

      萧青远喉结一动:“我看看。”

      说罢,把云浮手臂上的衣裳掀开,果真红了一大片,同时旁边一道浅色的疤痕也露了出来。

      萧青远把衣裳往里推,密密麻麻的伤疤映入眼帘,虽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依稀可见刚受伤时是如何的触目惊心。

      云浮哪里会想到萧青远如此孟浪,又是捏她的下巴又是看她的手臂,一时半会也不猜不透他想做什么,发现自己的伤口暴露了,用力抽回手,并盖上衣裳。

      云浮心里咯噔直跳,恐惧蔓延全身。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不容侵犯:“我虽然是小门小户出声,比不上萧家。但也是你萧家抬着大轿娶进门的,容不得你随意践踏。”

      刚才确实太心急了,以至于令云浮误会,萧青远心里一阵懊恼。

      顷刻间,他的眸中已然浮现冷意:“这些伤口是怎么弄的?”

      她如此娇小柔弱,比不得旁人,他方才只是握住她的手臂半会就红了,身上的那些伤口还不得要了她的半条命?

      云浮听着他冷冽的口气,心里一震,别开脸,故作镇定:“出嫁前不小心摔了一跤。”

      云浮心里怕极了,她隐约觉得萧青远已经察觉到了些什么。可是她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

      那日的猪笼很小,把她的身子勒得不能动弹,后来王婆子为了让她听话,时不时用绳子绑她,偶尔还会鞭打。即便身子养了两个月,这些伤痕始终没有褪去。

      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身上弄得伤痕累累,任谁知道了都会起疑心。

      云浮心里很烦乱,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萧青远神色复杂地望了望她,转身走到门口,把门拉开。

      越嬷嬷听到声音,把身子挡在门前。

      “公子,你不能出去。”

      萧青远蹙眉道:“府中可有药?”

      “公子找药做什么?”

      萧青远淡声道:“方才我不小心把她弄伤了,你去找几瓶药膏过来,要去除疤痕的药。”

      越嬷嬷狐疑地望着他,身子站得更直了,笑道:“公子,何二公子已经出府了。今夜是洞房花烛之夜,老奴答应了夫人要看好你,就不会挪动半步。你若坚持出门,就从老奴的尸首上跨过去。”

      安兰过来了,萧青远抬眸,眉头动了动,吩咐道:“你去找几瓶药膏过来。”

      安兰疑惑地看向越嬷嬷,得到她的允许,去了。

      望见萧青远一脸肃穆,不似在说谎,越嬷嬷心里觉得奇怪,探头往里看了看,板正脸色:“公子,老奴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如今的心思我是琢磨不透了,但你心里纵然万般不喜,也不能在花烛洞房的时候打新娘子。”

      萧青远嘴唇动了动,没有出言解释。

      他想起了自家母亲房中的何氏,绕过越嬷嬷身旁,大步往前走。

      他步伐沉稳,又走得极快,越嬷嬷根本拦不住,着急地跟过去。

      “公子,你不能走。”

      萧青远走到院子里,便停下了脚步,回眸问道:“林氏还在母亲房中?”

      越嬷嬷纠正道:“公子应当唤她一声表嫂。”

      萧青远瞥了一眼屋里,压低声音道:“我记得,璟匀五年前娶了一个小娘子,今日她来了吗?”

      越嬷嬷听得满头雾水。

      她知道萧青远一向不喜欢何家的,尤其是林氏,因为何璟鸿的缘故,从未对林氏摆过好脸色,一口一个林氏,连句嫂子都不叫,现在突然却问起了何家的事情,还是那个被浸了猪笼的小妇人。

      越嬷嬷心里如此想着,神情非常微妙:“公子怎么问起何家的事情来了?”

      萧青远面色不改,随便找了个借口:“璟匀说过,待我成亲之时,他一定回来参礼。他人没了,他的娘子总要替他走这一遭,聊表心意。”

      越嬷嬷了然了。

      公子行迹虽然放浪不羁,但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小公子身亡后,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当年他与何家两兄弟情同手足,十分关照他们,许是一时兴起,才问起了那小妇人。

      何家说到底是外人,他们的家务事自己不该随意评判,越嬷嬷也不知道该如何向萧青远开口,面色十分为难。

      见此,萧青远更加觉得不对劲了,沉声道:“到底出了何事?”

      “公子,这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我们不好插手。”

      越嬷嬷哪里敢说啊。

      就凭公子这重情重义的性子,知道那小妇人做了对不起何大公子的事情,还不得跑到安阳县,找到人家的尸首拿来鞭尸。

      萧青远语气又沉了几分:“说。”

      越嬷嬷深知他对这事上了心,瞒不了多久,支吾片刻,叹息道:“那小妇人不守妇道,与野男人私通暗曲,已被何家处以浸猪笼的刑罚,去了。”

      萧青远身子一颤,目光锐利如剑。

      何氏竟然拿她浸猪笼?

      越嬷嬷一看他这脸色,慌了:“公子,人已经去了,您可别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安兰动作利索,已经回来了。萧青远懒得解释,拿着药瓶大步回屋了。

      安兰担忧道:“嬷嬷,少夫人没事吧?”

      越嬷嬷摇摇头:“今个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公子急匆匆的,不明白的还以为他担心少夫人的伤呢。

      萧青远一进屋,便把门锁上,拉了个凳子走到云浮面前,握住她的手,一气呵成。

      云浮下意识缩回去,然萧青远的力道很大,她挣脱不了。

      萧青远暗暗叹了口气,看来他是真的把她吓到了,于是温声道:“你别怕,我给你涂药。”

      若是普通的新娘子,面对郎君对自己温言温语的,早就羞红脸了。

      可萧青远不是普通男人,他连让狗帮忙拜堂这种无耻的行为都做得出来,又怎么会是好的呢?

      云浮只觉脊背发凉。

      怔神间,云浮手臂上的衣裳被掀开了,萧青远把药膏涂在她的伤口上,神情认真又严肃。

      “你……”云浮欲言又止,心底凉飕飕的,萧青远的性子果真阴晴不定,前一刻还对自己不屑一顾,如今却突然转性帮忙上药。

      这究竟是为何?

      萧青远看她神色惊恐,心里更加懊悔了,握着她的手,目光炙热而真诚:“今天是我唐突了。我既娶了你,以后便会真心相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他记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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