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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逃跑 ...

  •   云浮跑了。

      趁着王婆子对她放下戒备,去镇上买东西的时候,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支开王昌,顺着官道,往安阳镇的反方向跑。

      她在两个月前就计划妥当了,延着紫河镇的方向逃离,只要路上寻找到隐蔽的藏身点,就算王婆子发觉她失踪,一时半会也追不上她。

      等到了紫河镇,见到李梓柠,那她现在的险境,或许就能迎刃而解。

      云浮用尽了所有力气,一个劲地往前冲,除了活着离开,其余的念头全都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可惜她千算万算,还是忘了她最致命的缺点,她的身子素来虚弱,体力跟不上,于是还没跑多远,就快喘不上气了。她只好躲进树林里,借着草丛的掩护,尽其所能地跑。

      到了一个交叉路口,她犹豫了半响,选择了左边的那条官道。

      没跑多远,她就使不上一点力气了,浑身软绵绵的,双腿麻得直打颤,只好蹲在地上歇口气。

      “赶紧把衣服换上,趁着他们还没发现,我们必须离开这儿。”

      “可是言哥哥…我怕,我好怕。”

      “箭在弦上,后悔也来不及了。你若是反悔,等入了萧家的门楣,就不能再回头了。”

      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云浮听得并不真切,以为是王婆子派来寻找自己的人,犹如惊弓之鸟,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时,交谈声消失了。

      云浮紧张地望了望四周,看见右前方的草丛有动静,呼吸都快停止了。

      她缓缓起身,想要逃跑,余光瞥见两道人影离自己越来越近,蹑手蹑脚地往后挪动身子。

      嘎吱……

      她脚底下的腐木断了,身子往下沉了些。

      那两个人听到动静,吓得停下脚步。

      “什么声音?”

      “不知道。言哥哥,是不是他们发现了?我好怕。”

      说话的是一男一女,女子的声音十分软糯。

      云浮僵住,愣了半响,欣喜若狂地站起来:“梓柠。”

      “怕什么,我……”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警惕地望了过来,看见草丛里躲着一个人,目光锋利,“你是谁?”

      他身边的女子以为行踪泄露了,惊慌失措地躲在他身后。

      “温言哥哥。”

      “你是谁?”男人再次呵斥道,不过他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加上长相温文儒雅,并不令人害怕。

      云浮道:“梓柠,是我,云浮,你还记得吗?”

      云浮几乎是喜极而泣,她原本就是要去找李梓柠的,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

      李梓柠闻音骤然抬头,看见是她,愣了愣,随后也欣喜若狂道:“阿浮,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紫河镇里长之女,云浮的好闺蜜,李梓柠。七岁之前被寄养在安阳镇的姑父家,到云浮家的绣坊学习女红,两人志趣相投,无话不谈。

      李梓柠被接走的时候,云浮哭了一天一夜。

      分别的那一天,李梓柠曾经跟云浮说过,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去找她,她会鼎力相助。

      多年不见,李梓柠的样貌和声音并没有多大变化。

      李梓柠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她,满脸喜色,往前走了两步。

      男人把他拉了回去。

      而此时,云浮终于看清了李梓柠身上的衣裳,是一件大红色的喜服,上面绣着山茶花,褪了一大半。而李梓柠十分狼狈,脸上的妆都花了,珠帘也是歪歪扭扭的,手里还揪着红巾。

      这是新娘子的打扮。

      梓柠竟然嫁人了?

      云浮还没从错愕中缓过来,那男人压低声音,蹙眉道:“你们认识?”

      “她是云浮,何里长的媳妇。”介绍完云浮的身份,李梓柠忽然意识到什么,看见云浮脸色苍白,衣裳破了好几块,也是狼狈不已,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说着,李梓柠意识到自己现在模样狼狈,神情复杂地望了望云浮,双脚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云浮没想到她们久别重逢,会是这般场面,看着旧年好友,嘴唇一再翕动,却不知从何说起的好。

      温言顾不了那么多了,催促道:“赶紧把喜服脱掉。过一会萧家的人就要起疑心了。”

      李梓柠一时高兴,都快把正事忘了,慌里慌张地脱掉喜服和珠帘。

      云浮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男子,只记得刚才李梓柠好像唤了一句温言哥哥,见他们如此慌乱,心里诧异不已,原想求救的。李梓柠念着几年的姐妹情谊,或许会愿意带她离开,现在却开不了口。因为李梓柠的状况,好像比她好不到哪儿。

      看李梓柠的打扮,确实是新娘子无疑。多年不见,她都要嫁人了,按理应该是在迎亲的花轿上,可她为何要跑到这荒山野岭,脱掉喜服,身旁还跟着一个男子?

      “你……”云浮欲言又止,多次想问,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李梓柠已经脱好衣裳了,见云浮一脸迷惑,深吸口气,故作平静道:“阿浮,念在我们的交情上,等会无论是谁过来,请你都不要告诉他们我往哪个方向跑了。”

      李梓柠泪眼汪汪,近乎哀求。

      “李姑娘,你好了吗?”有个声音从前面传来,云浮寻声望过去。

      而李梓柠和温言皆是大惊失色。

      “温言哥哥,他们发现了。”

      温言意味不明地看了云浮一眼,握住李梓柠的手,往云浮身后的方向跑。

      云浮看得云里雾里的,心里隐隐有个猜测,正想问话,看见前面的草丛露出一个人影,一时之间有点缓不过神来。

      “梓……”她刚侧身,一个木块狠狠地砸在了脑袋上,随后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李梓柠惊恐地捂住嘴巴,舌头直打颤:“温言哥哥,你怎么……”

      温言把木块往地上一扔,转身拉起她的手:“我们时运好,遇到了一个替死鬼。走吧。”

      李梓柠双腿发软,几乎是被温言拖着走的,频频回头,担忧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让她去送死。”

      说完,李梓柠挣脱他的手,就要折回去救人。

      温言把她拉了回去,不容置喙道:“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她进了萧家,最多就是守活寡,你进了那儿,命都没了。”

      李梓柠犹豫了。

      “李姑娘,你在哪儿,快好了吗?”

      叫喊声越来越近,李梓柠瞪大眼睛,惊恐万状:“言哥哥。”

      “走。”温言拉着她的手,毫不犹豫地离开。

      李梓柠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回头看了昏迷在的云浮一眼,心一横,扭过头,在心里暗暗想道:云浮,对不起。

      ……

      那过来寻人的婢女叫安兰,是萧家派到紫河镇迎亲的。

      她一路寻着方才李梓柠离开的方向走来,瞥见了地上的喜服,觉得事情不对,匆匆跑过来,发现云浮在地上躺着,喜府和珠帘都被丢弃在一旁,蹙了蹙眉,往旁边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异样,扭头叫喊。

      “来人,快来帮忙,李姑娘晕倒了。”

      两个抬轿子的车夫跑过来了,望见地上的情形,不由得一怔。

      “这是…怎么了?”

      安兰性子沉稳,知道利害,瞪了他们一眼,训斥道:“今天的事情,回到萧家,不许向旁人透露一个字,小心丢了脑袋。快帮李姑娘把衣裳穿好,别耽搁了时辰。”

      这次成亲的新郎官,正是县令的大儿子,臭名昭著的萧青远。而安兰是萧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这次迎亲为了表示萧家的诚意,萧夫人特地派了安兰过来。

      车夫闻音,哪里敢再多嘴,当下就应了,帮新娘子把衣裳穿戴好,便把人抬回轿子了。

      安兰留在后面,又望了四周几眼,暗暗叹了口气。

      大公子的名声不好,也难怪新娘子想逃跑。早就听说李姑娘不愿意嫁入萧家,出嫁前一天寻死觅活的,哭了一夜,连妆都没化就出门了。

      看着身子娇弱的一个人,原以为只是闹闹罢了,没想到性子烈,真的要跑。要不是她刚才察觉不对劲,这门婚事就黄了,回去了都不知道如何向夫人交代。

      安兰想起刚才云浮那苍白的脸色,无奈地摇了摇头。

      ******

      话说王婆子去了镇上以后,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安心,匆匆买了八升米就赶回家了。

      还未踏进客栈,远远就听见了王昌的哭声。

      王婆子心里一紧,大步流星地跑过去,看见王昌坐在地上,满脸泪花。

      “这是怎么了?”

      王昌看见她,哭得更大声了:“娘,我把娘子弄丢了。”

      “什么?”王婆子大吼一声,忙把他的身子提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王昌擦了擦眼泪,话说得断断续续的:“我去河边打水,回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她是不是被坏人抓走了?”

      王昌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回来发现云浮不在屋里,以为她遭遇了不测,心里又没有什么主意,只能急和哭。

      “完了完了。”王婆子把东西扔在地上,哀嚎了一声,跺跺脚,气急了,拍了王昌的脑袋一掌,“你这傻子!”

      ******

      云浮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还没缓过来,就听见外头有人在碎碎念。

      “这李家也真是的,不管怎么说,李姑娘也是莫夫人的亲生女儿,怎么出嫁了,连个陪嫁丫鬟也没有?”

      “莫夫人改嫁,如今紫河镇的莫里长是李姑娘的继父,莫夫人改嫁后又生了个儿子和女儿,自然不待见她了。”

      “但是这莫夫人实在太狠了,好歹是亲闺女,嫁妆少得可怜,连个陪嫁丫头都不愿意给。”

      “莫家并不富裕,府里才买了五个伺候的丫鬟和小厮,人手不足,自然不愿意给了。”

      云浮听着那些人的对话,震惊不已。

      李梓柠离开以后,她也曾想过办法打听她的消息,谁料想还没打听到,家里横生变故,自顾不暇。后来到了何家,活得小心翼翼的,表面上是少夫人,手中却连点管家的实权都没有,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梓柠过得也如此坎坷。

      云浮突然想起那个叫温言的男人,方才她转过头的时候,看见他手里拎着一块大木头,朝自己砸来。

      等等。

      云浮骤然反应过来,低头一望,她身上穿了喜服,上面绣着山茶花,头上盖着红盖头。

      云浮抬手把盖头扯下,发现自己坐在花轿上。

      她这是,被误当成新娘子了?

      云浮怔愣间,花轿突然停下,外头传来了车夫不耐烦的声音:“怎么回事?”

      “几位小兄弟,你们可有见到一个女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什么女人?我们还要赶着送亲,别挡着路。这可是萧县令家的花轿,误了时辰,你这妇人担当不起。”

      经历了方才的变故,轿夫已经不敢再大意了。如果不能及时把新娘子送到萧家,他们的脑袋都得丢,根本没心思搭理旁人。

      云浮身子轻颤。

      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是王婆子的。

      花轿又动了,云浮慌里慌张地拿起盖头,胡乱地盖在头上。

      外面问话的人确实是追过来的王婆子,方才她在岔路口选择了右边的路,跑了一会,没有看到脚印,又听到迎亲的敲锣打鼓声,便折回来了。她看着花轿从自己身旁经过,没有多想,往他们来的方向赶。

      云浮听着那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身子像泄了气似的,瘫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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