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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争命 ...


  •   结界已破,各处的传讯镜都可以看到此时苍冥山的全貌。

      镜中可见,苍冥顶一片雪色,洁白肃穆,而药魔一行人自山下疾驰而上,如同滚滚血色洪流一般席卷而来,十分凶煞。遥遥望去,一红一白,即将汇聚,争斗一触即发!

      “啊啊啊,药魔无耻下流,竟然趁着这个时机,去祸害莲仙君!”

      “真是富贵险中求啊,这药魔竟然不管这十重雷劫的威压,只为了取走魔心,也是煞费苦心。”

      “也是大不如前,你看,随行的魔族大多已经七窍流血了,想来无人想护,这雷劫威压的滋味不好受啊。”

      贺兰焉没有等太久,眨眼间,抬着药魔的魔物已经踏过层层楼阁,飞上了苍冥顶。

      他们停滞在了半空中。

      药魔瞧起来很孱弱,他半个身子兜在红披风里,看不清模样,只是露出了一截手,苍白干枯,长满皱纹。

      他依旧穿着一身红色衣服,围脖裹着赤狐毛,整个人看起来红通通的,血腥极了。

      贺兰焉遥望着他,他拍了拍手掌,冷寂的神情上,有一抹违和的欣慰之色。

      “父亲,小凤山一别百年,你还记挂着我,顶着十重雷劫也要来见我,真令人开怀。”

      瞧瞧这个可怜样子,天生魔脉岂是那么好消受的,药魔更是被他重创多次,每每魔脉愈合之际,就要经历一番撕裂之苦,算算时间,现在还在愈合之期。

      这么一想,贺兰焉罕见地感受到久违的,称之为愉悦的情绪。不过,功法使然,很快转瞬即逝。

      他的神色淡了下来。

      药魔听出了他平淡话音中隐藏的暗讽,哼了一声,“你杀了我多次,却一直没能如愿,开怀?想必不见得吧。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一直如此。”

      “想杀我,下辈子吧。”

      短暂的静默。

      片刻,压下心中涌起的悲怒,贺兰焉缓缓开口:“我是杀不死你。但我若是死了,失去我的魔心,你这个抢来的魔脉毫无用处,你也就只是个废物,再也不能重振威风了。”

      “所以,趁着雷劫,我实力大减,你无论如何也是要吞噬我的。”

      他的衣服被风雪吹得猎猎作响,鼻头带着一点微红,望向药魔的眼眸深处,浮现出一圈诡异的红色。

      “是吧,父亲?”

      贺兰焉把末尾两字咬得又轻巧又戏谑,像是说了什么下流不堪的东西。

      百尺之隔的抬轿上,药魔缓缓动了下手指,手下七窍流血,他却宛若未见一般。

      “我可怜的孩子”,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被火烧过一般,“今日大劫,父子一场,我总要来送送你。”

      “你还是那样,狼心狗肺,不懂为父的苦心。”

      “别人眼中洁白如雪的莲仙君,实际披着一层人皮罢了,内里你有多肮脏,你自己知道。”

      他话锋一转,“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杀了我,你便可以莲身证道,好大的福气,只是……”,药魔微微抬起手指,“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贺兰焉未置可否,千瓣莲花阵蓄势待发。

      电光石火之间,一滴红到发黑的魔血迅速划过虚空,直射向贺兰焉的面门,一下子破开了他的护身结界!

      “啊——”抬轿的四大魔怪像是接到暗号一般,突然舍弃轿子,齐齐向贺兰焉扑过来。

      贺兰焉莲花阵发动,悍然迎了上去。

      而几乎是同时的一瞬间,药魔从轿子一跃而起!

      药魔招数狠辣,出手迅猛,贺兰焉应付魔物缠斗,防守为主,反应迅速,白衣和红衣几个起起落落间,就见招拆招交手了几十回合!

      “你想要练成十重莲身,那这颗魔心对你来说,可有可无”,药魔手上凌厉一招,霎时撕开了贺兰焉半扇外衣,干枯手臂一探,几乎就要掏心,“不如给我。”

      “我的魔心是个好东西”,贺兰焉的雪丝拂尘在药魔身上猛抽了一记,药魔的魔气立刻散溢许多,“给你,你也配?”

      “哼!”

      雷劫的威压越来越重,拖下去的话,吃亏的只能是药魔。贺兰焉留意着药魔的动作,果然,他的攻势变得更加急迫迅猛!

      劫云又浓重了几分。

      “起阵!”

      不知何时,四大魔怪已经站在了贺兰焉的东西南北处,将他团团围住,接着甩出了毒辣招数。

      贺兰焉吃了一招,胸口一痛,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旋即他眸中染上了一份血红,于是毫不留情,雪丝拂尘四出,“唰唰唰”地将魔物抽成了金雾。

      莲身不犯杀孽,只是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与此同时,药魔袖中诡异的红光闪动,一道血链猛地缠上了贺兰焉的身躯,“着!”

      一眨眼的光景,药魔枯瘦的手臂已然按上了贺兰焉的胸膛!

      “好孩子,看来,是你输了。”

      苍冥顶的风停了。

      被缚住的同时,贺兰焉出离地镇静了。

      “凤山有楼氏,楼氏重甲兵。”

      他轻声说,“这道锁链,可真熟悉。”

      “父亲,你可还记得我娘?”

      \"若我娘地下有知,看到自己从凤山带来的嫁妆,如今却成了她孩儿的催命索,会不会心痛啊。”

      “父亲,你不愧疚吗?”

      药魔的手短暂地停了一下。

      下一瞬,一阵尖锐的痛楚猛然袭击了贺兰焉的躯体。

      锋利的指甲轻而易举地破开了他的胸膛,药魔干枯的手掌紧紧握住了他的魔心!

      药魔阴沉道:“你这么个天生魔脉的疯子,没人会怜惜的。”

      像是吸收着生命力一般,无数血红的魔气顺着手臂涌入药魔的身体,他的皮肤在魔气中逐渐变得年轻,变得光滑白皙。

      “哈哈哈哈哈哈”,在这种钻心的疼痛下,贺兰焉面色雪白,嘴角连连溢出了鲜血,越是痛,他笑得越是开怀,“没人怜惜,却一路豺狼虎豹相觊觎啊。”

      “您不就馋的慌吗?”

      “天生魔脉,得天独厚,的确是诱人的紧。即使我断你魔脉八次,你也能活得好好的,而只要吞噬掉我的这颗魔心,你就能重返巅峰,到时候,烧杀抢夺,无恶不作,痛快啊。”

      贺兰焉偏着头,好像放弃挣扎了一般,话语带着蛊惑道,“来啊,吸干了我啊。”

      “不然一会我死在雷劫之下,魔心荡然无存,那时候你可就是失去养分的废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叫天天不能,叫地地不灵了。”

      “瞧我,糊涂了,怎么能是求死不能呢,我死后,你活不过十载,便是摧枯拉朽,即刻就要成为猪狗不如的蝼蚁。”

      “啧啧啧,人之将死,其言也疯,我又说错了。何必说即刻,父亲,您现在……就是一只人人厌弃过街老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腔陈词说完,贺兰焉感觉握着魔心的手臂都气得抖了两下。

      “困兽!”药魔吸收魔心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就在魔气笼罩住他全身的当口,局势猛然一变!

      一道血红的虚影从贺兰焉身上浮现,莲身迅速褪去,贺兰焉雪白的皮肤上蔓延着游动的红色纹路,魔纹印在了额间,几乎是瞬息之间,贺兰焉放弃了修炼几百年的莲身,顷刻回转为魔身,借着自己魔心的本源魔气,眨眼间吞噬了药魔和他体内的天生魔脉。

      贺兰焉猛地抬眼,苍冥山外所有的传讯镜上,霎时显出了一双如同深渊恶魔一般的猩红双眼!

      “啊啊啊啊呜——”

      “啊啊啊啊呜好恐怖——”

      “啊啊啊啊呜好恐怖好漂亮——”

      “啊啊啊啊诶?”

      以玉石俱焚的代价,药魔被困在贺兰焉的魔气中,几乎是兵败如山倒地被炼化。

      贺兰焉闭着眼,享受着这渴望已久的一同毁灭的滋味。

      “这世间,多的是人折我辱我,踩我入屐底,视我为烂泥,可最终都被我杀了,难逃一死,自然,也包括你。”

      识海中,药魔微弱的意识传来,“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明明要突破十重莲身的,怎么会恢复魔身……!”

      “莲身?”贺兰焉歪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虚空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恶意,“是谁告诉你,我想要突破莲身的?”

      “你又为什么坚信,我会想要这个呢?”

      他眼角泛起红痕,微微启唇,胸口缓缓起伏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而不可置信的事情,简直要大笑出声。

      “眼睁睁看着贼人杀母而无能为力,立志学艺报仇,却被恩师发现是天生魔脉,当作上等的药材被囚禁,您这个亲爹救出我后,又活生生地断了我的魔脉,从此沦为废人。”

      “我本来是要死了的,在冰窟里像猪狗一样挣扎了三天,吃光了所有你离开后未收走的毒药和解药,魔气四溢到止都止不住,体温一点点变凉……”

      “我就要死了。本来,我也认命了,可谁想,我还有金莲的机缘呢。”

      “所以,我爬上来了,一步一步,洗净满手血腥,做个行善积德的人,修炼莲身,一重、两重……九重……”

      “你以为我爬上来是要当这个人人称颂的莲仙君吗?”

      “莲身对我来说,就是一把刀,总有一天,这把刀会带着我的恨意,刺入该死的人的胸膛里!”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是爬上来报仇雪恨,来杀了你的。”

      药魔目框欲裂:“孽子!!你绝对不会好过……啊啊啊!”

      他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天生魔脉不绝,药魔不绝,我愿以身为鼎,借天雷为契,彻底祭天炼化。

      贺兰焉忍受着巨大的痛苦,魔心支撑魔身炼化药魔,本命雪丝拂尘则支撑着结界,防止雷劫暴动,整个人苦苦坚持,神魂不断地被撕裂。

      散着白发,红到滴血的眼眸疼到失去焦距,良久后,他才轻轻喘息了一口气,接着僵硬地低下头,按着自己的魔心,问道:“被炼化的滋味好受吗?”

      无人应答。

      药魔没了气息。

      明明反复确认他没了气息,贺兰焉却像一年才得一回贺礼的孩子,惊喜交集,不敢置信,又天真地反复问了几遍。

      “被炼化的滋味好受吗?”

      确定药魔炼化了后,一双红眸才好不容易恢复些神采,他翘起嘴角笑了笑。

      纯净的千瓣莲雪丝拂尘结界里,魔气疯狂翻涌,最终溢出了结界。

      而十重雷劫像是闻到血腥味的凶兽,要将这魔物毁灭,雷网迅速地笼住了贺兰焉方圆的天地,迅猛袭来。

      贺兰焉疲惫地眨了下眼睛。

      九重莲身闭关的三千四百多日来,立于冰玉绫上,不吃不喝,八风不动,竟是一步也没移过,一口粥也没喝过。

      从生来,未有自由之身,未有喘息之憩,未有解脱之路,到死去,不过是一枚棋子,终将化作一抔尘土。

      如此,玉石俱焚,也算个干干净净。

      但是他不甘心!

      千万朵莲花漂浮着,贺兰焉踏在半空,嘴角噙着一抹疯魔的笑容,反而加速逼近了十重劫云。

      倘若有一线生机,倘若……!

      事情发生的太快,传讯镜旁的众人目瞪口呆,镜面中,苍冥顶的云雾里仅剩贺兰焉一人,他雪裳沾红,胸腔滴血,白发委地,血眸里是要毁天灭地的恨意,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美感迎面扑来。

      步步生莲,飞速袭向天雷,不着防御。

      “啊啊啊啊莲仙君不要!”

      “焉焉!为娘的小贺兰!!你还在等什么,快防御啊呜呜!!!”

      “若贺兰焉经得起这道雷劫,十重莲身先不论,我玄机门一向大方,自当奉上良药,而且……结为道侣,共赴双修,倒也不是不可以。”

      “我我我自荐枕席!”

      “我我我扫榻而迎!”

      “我我我玉体横陈!”

      “我我我器大活好!”

      “……”

      “焉焉还小,尔等污言秽语,真是让人不忍听闻,滚呐!”

      这片天地,再无我立足之地。

      他眼前突然闪过了接过金莲子时的那一幕,那人小心翼翼不希望他死的眼神,真令人难忘。

      他找遍了天下,却没找到他。

      可惜了。

      倘若可以……

      贺兰焉最后的意识熄灭在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苍冥山雷劫已解,而原地再无他们的踪迹,传讯镜失去了跟踪对象,回归空白。

      一片骂骂咧咧和担心挂念的灵讯中,忽然闪过一条金色的灵讯,却是佛寺的悼词。

      在传讯镜旁,一位老态龙钟的和尚面露难色。

      阿弥陀佛,多年之前,贺兰施主曾在佛寺留有一签,嘱咐他等木盒封印解开,再传讯给苍冥山。如今,木盒开裂,佛签出世,可贺兰施主也横生事端,不知去处,东西也难以传到他手上了。

      望着佛签,他喃喃自语,不由念出声来。

      “天地同辰,星月同眠。”

      “时空逆转,前路幽玄。”

      哎,和尚叹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此卦,乃是大凶之兆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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