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说再见》简簌簌

5、母子

　　“怎么又来了，妈没事儿，你别来回折腾了。”
　　“过来待会儿又不麻烦。”孟夏其实特想把他妈接走，可是现在他妈身体真不行了，年轻的时候累的，现在上了岁数一堆毛病找上来了。

　　前几年挺着不去医院，他手头宽裕了之后强拉着他妈去医院做的检查，这么一去就再也没出来，到现在一直在疗养院待了三年。

　　这一次突发脑溢血让孟夏预感更不好，身体这东西就像烧蜡烛，年轻的时候透支太狠了，现在就算再补救也只是拖延时间，这件事大家心里都有数，大夫也是，一开始就知道梅芳是在旁边的疗养院住，大夫建议可以让她出院回疗养院继续康复。

　　搬回疗养院之后梅芳就不想他儿子这么折腾自己，虽然很想天天见到他。
　　孟夏没听他妈的念叨，他知道他妈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他，也想他能陪在她身边。
　　这几天孟夏见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大概有数她要说什么了。

　　“儿子，妈这身体也时好时坏的，说不准哪天就走了。”
　　“妈，你瞎说什么呢，别想那么多了，大夫都说你恢复得特别好。”
　　“我有个事儿还得跟你提，别嫌妈唠叨。”
　　“怎么会，妈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别憋在心里了。”

　　“你跟你那个室友怎么样了，还在一起住吗？”
　　孟夏低下头，脸上没什么情绪：“不住了，他那房子太大了，房租贵。”
　　“那你现在一个人住，也没个人照顾你……”
　　孟夏这次没有像原来似的，一听他妈提起个话头就摆脸子。

　　果然，梅芳见他儿子这次没拦着她，忍不住接着道：
　　“之前跟你提的，相亲的事儿你考虑了吗？”

　　孟夏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他看着他妈那一头斑白的头发，枯瘦的身体，还有那双充满忐忑的眼睛，不得不点头。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是一开始就对老天爷承诺的，如果他妈可以迈过这道坎儿，他就什么都听她的。
　　“好，好……”
　　梅芳真的难以置信，他儿子固执这么多年，竟然开窍了。她知道这是他儿子被她生病这事儿吓到了，可是不管怎么样，如果因为这个她能尽快见到儿媳妇儿，什么都值了。

　　“隔壁那老两口跟我关系处得不错，上个月他家那个小保姆过来看他们来了，那姑娘长得可真水灵，昨天他们来看我的时候还提了一嘴，那姑娘还跟他们两口子打听过你呢，没准儿就是对你有好感。”
　　梅芳来了劲头，提起这个话题就有点滔滔不绝，孟夏这次一点情绪没跟他妈闹，所以梅芳兴致越说越高，后来还拿起电话给隔壁的老两口打电话，让那姑娘来了的时候提一句，最好能给他们个机会见见面。

　　孟夏觉得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

　　梅芳从来没有这么精神焕发过，枯黄的脸泛起一点点红晕，仿佛儿子松口谈恋爱这件事给了她无限的动力，让她一下就活泛起来了。
　　谈恋爱吗？不排斥的……只要他妈能开心就行了。

　　他们母子两个能在一起的时间还有多久呢，谁也说不准的，别人的心也许会是石头，无论怎么捧在怀里热，它还是会硬邦邦的，硌得你怎么都不舒服。
　　而只有母亲的心是最软的，处处为她的孩子考虑，一腔热血恨不得都洒给他，辛苦一辈子从来没有为她自己活过。
　　她这样的爱孩子，作为孩子满足母亲一个愿望，难道不应该吗，还有什么可为难的？

　　孟夏答应了，只要那姑娘同意见面，他没有意见。

　　梅芳眉开眼笑的，好似自己病了一场，醒过来什么事儿都顺心了。
　　“妈，我给你剥个桔子吃。”
　　“好，你也吃，妈也给你剥一个，给你选一个最甜的。”

　　梅芳现在动作还是不太灵活，尤其是右手还是有些僵硬，有两个指头回不过弯。
　　孟夏没拦着他妈，他觉得心特别酸。

　　“甜吗？”梅芳费了很大力气才剥了一个，有几瓣的肉都扣掉了，她颤颤巍巍地掰了一瓣放进孟夏嘴里。
　　“甜，妈你挑桔子还是这么厉害，每次都能找到最甜的。”
　　梅芳特别开心，她张开嘴吃着儿子递过来的桔子肉，手里喂着儿子。
　　母子两个就这样你喂我一瓣，我为你一瓣，就像回到了孟夏小时候。

　　妈妈出去给人做工了，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中午晚上都是吃的他妈出门前做好的，那时候自己太小，热不了饭菜，只能吃些冷的。
　　日积月累的，孟夏有了胃炎，这么多年总是这么瘦。

　　那时候最盼望的就是他妈回家给他带的桔子。那是他妈中午饭省下来的。
　　他妈说她不爱吃，然后仔细地剥好皮一瓣一瓣喂他吃。
　　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甜的，而今天……也是这么甜。

　　“怎么样小珍，这小伙子不错吧？”
　　“云姨……他，他肯定不会看上我的。”她从来没有见过长得这么俊的男人，就像个电影明星似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这个打工妹？
　　“傻丫头，”闵云笑了笑，抓着她的手拍着：“我老姐妹上午特意打电话跟我提的，这要是没看上她又何必张这个嘴？听云姨的，你们找个机会见见了解了解，我看这个小伙子啊是真不错，我搬过来得有两年了，隔三差五总能见到他，人有礼貌又孝顺，长得还这么英俊，你告诉云姨你什么意思？”

　　董贞珍脸腾地红了。
　　闵云揶揄了小姑娘几句，见她磨不开了才停了嘴。
　　“我回头给你们撮合撮合，等会儿小伙子走了，我去跟我那老姐妹好好探探底，给你们定个时间见个面，行不行？”
　　董贞珍红着脸点头，抓着衣服角局促地绞了绞。

　　董贞珍才二十岁，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来了，一直在闵云家做保姆，这两年闵云不愿意和儿子搅和着住，带着老头子就搬进这家疗养院来了。
　　她和老头子都是机关 |单位的干部退休下来的，每个月疗养费会享受百分之八十的补贴，算是国家给这些老工作者的照顾。

　　而董贞珍还在他们家做保姆，更多地是照顾闵云的小孙子，她每两天都会过来给闵云他们两口子送些吃的，陪他们聊聊天。
　　闵云的儿子经常出差，也没时间老过来看他们两口子。
　　自己的亲儿子还没这小保姆跑得勤，闵云虽然知道儿子工作忙，可心里多少有些介意。
　　所以她对董贞珍绝对是真心实意。

　　毕竟念的书太少了，年纪轻轻就出来当小保姆，没经历过什么事也没见过世面，董贞珍浑身总是透着一股小家子气，动不动就会手脚局促不知道怎么摆放。

　　董贞珍姿色一般，那皮肤却真是雪白剔透，怎么看都水灵灵的，可是说白了年轻的姑娘哪个不跟一朵花儿似的，所以她放人群里确实不显眼。

　　董贞珍回去之后，心情一直处在忐忑的状态，一直到云姨来电话告诉她说，那个人同意见面了，等下周二她再去疗养院的时候。
　　董贞珍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始终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同意。

　　她一直想找个城里人嫁了，再也不想回那个小山村了，那个地方又穷又偏，她爸妈只偏向她弟弟，从来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这次她一定要抓住那个人，无论如何也要嫁给他！

　　孟夏回到租的房子里，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拿出手机忍不住又看了一遍边浩辰发来的信息。
　　【律师说你一直没去签字，怎么回事？】
　　下午收到消息后他一直没回，这段时间他刻意把这些事排在后面，现在他妈身体也在慢慢康复，他总算腾出神儿来了。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孟夏只是简单回复道：
　　【下周三就去。】

　　消息发出去之后，边浩辰没有回应。
　　孟夏对这些已经不在意了，他们两个……不再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