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说再见》简簌簌

29、亲吻

　　“爸爸，今天我打针了，可疼了。”孟深举着两条小胳膊，求抱抱。
　　现在他很多话都会说了，也比原来利索很多，眼睛滴流滴流看起来很机灵。

　　佟青在旁边轻声交代着老师的话，基本上都是孟深今天有什么进步，回家的时候家长要给他讲什么故事，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儿。

　　第一次听到佟青说这些，孟夏真的挺吃惊的，给他的感觉就像老师全天都在照顾孟深一个孩子，甚至是在别人的交代下，细细把所有的事儿都记下来，留着要说给他听。

　　儿子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拍着孟深稚嫩的背，软软的，有一搭没一搭回佟青一两句。

　　隔了一会儿，佟青有些忐忑道：“下午的时候，您在咖啡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电话被挂掉了所以……”
　　天可见怜，他真不想触霉头，但是想起边大总的那阴沉沉的脸，万一发生了什么他该汇报的事儿他漏掉了，一定会被罚。

　　“没什么，在厕所不方便。”
　　“好的好的。”松了口气，佟青后来轻松不少，还逗乐孟深几句。今天老师去幼儿园给孟深打疫苗，小孩儿很坚强，佟青一直夸，夸得孟深自己也有点害羞了。

　　边浩辰回家之后，孟深又颠颠儿跑到边爸爸身边，举着小胳膊求抱抱，然后又把打针的事儿说了一遍，直到边爸爸夸了半天，小家伙终于满足了，拍了拍边爸爸强壮的胳膊，蹦蹦跳跳地去拼乐高了。

　　边浩辰放下孩子就靠在厨房门边看着孟夏的背影，心情很是不错。自从住进来，孟夏难得下厨房，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不管是什么，只要孟夏心情好，他也跟着心情好。

　　“还有十来天孩子就放假了，要不要订机票？”
　　“什么？”
　　“这么快就忘了？”边浩辰勾唇笑了声，柔声道：“实验室建好了，不是说好了一家人一起去看看吗？”

　　孟夏切菜的手一顿，两支胳膊支在操作台上，微微侧过头，头发垂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形状姣好的鼻子挡住了一点点光，阴影打在唇上看着有一丝凉薄。
　　边浩辰心里刺了一下，这种感觉去得很快，还没意识到就消失了。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边浩辰双手试探地落在孟夏肩头，看他没有过激反应，才敢把力道放实了。

　　眼里淡淡的没什么情绪，沉默了一会儿，孟夏又低头继续切菜。

　　边浩辰贴得很近，看起来孟夏就像靠在他怀里一样，可是这样的距离还是让他有一种隐隐的失控感，仿佛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订票吧，我也很想去见见那些专家，听听他们对孩子的病是什么想法。”说完之后还微微转头笑了。

　　边浩辰心下一松，“放心吧，你看孩子长高了不少，肯定有办法。”
　　孟夏拿了一根芹菜切，“咔擦咔擦”的清脆声传过来，他回了一声：“嗯。”

　　晚餐边浩辰吃了很多，开心得几乎有点失态，还把孟深抱在怀里颠了半天，逗得孟深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床上，边浩辰搂着孟夏，今天的他格外温情，也没折腾孟夏，一只手轻轻上下摩挲着他的胳膊。
　　“我今天真高兴。”
　　孟夏没有问为什么。

　　“我今天见到凌熙了。”
　　“凌熙是谁？”边浩辰在脑袋里搜索一圈，实在是没有印象。
　　“原来跟着李飞的MB，你忘了吗？以前我和凌熙是你们饭桌上被取笑的小丑。”

　　身上的手一紧，孟夏被捏得痛吟，边浩辰放开他，转身开了床头灯。

　　扶着孟夏坐起来，边浩辰细细打量他的神色，下午的那种不安感又冒了出来，斟酌着该如何开口询问才不会打破难得的平静。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孟夏无所谓地笑了，“再说现在紧张有什么用呢，都发生过了，也都过去了，我不是想说那个。”
　　孟夏敛着眼，仿佛已经受过的伤，早就不疼了。

　　“你说你遇到了凌熙，然后呢？”边浩辰压下情绪。

　　“他现在是一个药剂师，而且看起来有很多朋友，我很羡慕他。”

　　“这有什么值得羡慕的？”边浩辰有些摸不准孟夏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很少主动聊什么，边浩辰不想扫他的兴致。

　　“原来我们一起被嘲笑，现在他从一个MB能爬到今天，我反而就像你们之前说的那样，一无是处了……或许真的就是个‘花瓶’？”孟夏语气里的自轻让边浩辰呼吸一窒。

　　他心里有些矛盾，一开始只想让孟夏身边什么都没了，那就只能依靠他，永远也没办法离开他。可是听到孟夏的话，他又觉得自己是做错了。
　　他的孟夏一向都是不可一世的，那些人伤害过他的事和话，却偏偏都是在他的刻意忽略甚至是故意纵容下，才发生的。

　　“别这么说……”
　　“我现在要事业没事业，要人脉没人脉，挺没意思的。”孟夏声音低低的，听得边浩辰心里酸溜溜的不舒服。

　　“你还想开画廊吗？”算了……他让孟夏留在他身边，可是更想他开开心心的。如果孟夏能够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他也愿意给他更多的“自由”。

　　“我也不懂经营。”无论买哪家，他的身边一定会派来一个“经理人”，说得再直白一点，又是双眼睛过来监视他的。
　　“告诉我孟夏，你想我怎么做？”边浩辰的手抚在孟夏后颈上，带了温存的意味。

　　“我想换个环境，孟深现在这个样子，不如把他留在国外治疗，他离不开我的，我想留在他身边照顾……”话还没说完，孟夏就感觉到后颈的手一紧，就像要捏断他的脖子。

　　边浩辰捏着孟夏的脖子强迫他抬头，温柔的灯光却衬得他脸色更沉了：“什么意思，想离开我？”

　　“让孟深留在研究所附近，对他更好不是吗，我只是为了孩子。”孟夏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哀，一切是为了孩子……他已经被打断了脊梁，踩碎了自尊。

　　“那我呢？”三个字近乎是从牙根里挤出来一般。
　　他的产业大部分是在国内，国外的事业只是刚刚起步，想到孟夏完全没有考虑过他的处境，边浩辰心里压不住的酸涩，就算是个石头，被他搂在怀里这么久也该有三分热度，更何况他们还有着那么多的过去。
　　可是这个男人冷心冷肺，说这些话的时候甚至连个眉头都没皱。

　　孟夏沉默了。
　　房间里太安静了，除了彼此的呼吸，甚至能听到床头灯微微的电流声。这样的气氛没有一点点岁月静好，只有沉闷、压抑，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较量。

　　“孟深的病真的能治好吗？”
　　边浩辰心中微动，联想到孟夏提到的凌熙，再想到李飞的那张嘴，瞬间就明白孟夏晚上为什么这么反常。暂时压下报复李飞的想法，他需要尽快稳住孟夏。

　　“研究所已经建完了，专家也都请好了，课题也已经立项，但是小深是基因疾病，团队也要花时间研究，这个时候你当爸爸的更应该有信心。你看小深现在不是长高很多，而且他多聪明，那么难的乐高自己照着图纸都拼上了。”

　　边浩辰缓了缓，刻意放慢了语速，带了蛊惑的意味：“小深这样的情况，你带他去国外，同学欺负他怎么办？他在这个幼儿园每天过得多快乐，佟青告诉过你吧？如果贸然换个环境，孩子会没安全感的。”

　　是这样吗……孟夏的手紧紧捏着被子，松了又紧……最终还是慢慢放开手。
　　收回目光，边浩辰试探地将手放在孟夏背上，见他没有过激的反应，微微用力将他摁在怀里，让他听着自己的心跳：“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你，也会照顾好小深。”

　　一个小小的风波看似过去了，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后患也在不远的地方了。
　　边浩辰报复心极强，早就领教过的李飞隐隐察觉不对，在接凌熙下班的时候，透过后视镜看到了一辆跟踪的车，没有再耽误时间，当天就带着凌熙飞了夏威夷。

　　“喂？”
　　漫不经心的语气更是激怒了李英，这个温润的男人第一次有些气急败坏：“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那个弟弟真是欠管教。”
　　“那是他的事，我是再问我岳母的项目是怎么回事！”

　　“哦……经费有些紧张，为了确保孟深的病顺利康复，我计划把更多的钱投在这个课题上。”
　　“你在开玩笑吗，你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是我需要让孟夏知道——这个课题一定能成。”
　　“你还真是个疯子……我懂你的意思，但是我也很想看到你的诚意。”

　　如果不是边浩辰一开始投资让他岳母同时开了几个课题，投入了大量人力，他是不会受这种牵制的，项目进展到这种程度，甚至几个项目的成败，已经关系到岳母手下几名研究员的事业“生死”。
　　真是该死，中了这个老狐狸的计。
　　李英抓了抓头发，真的被李飞气到了，气这臭小子没事儿为什么要惹边浩辰这疯子。

　　孟夏颓废了两三天，早晨还是孟深腻着他才把他从床上拉起来。
　　“爸爸，你的头发长了。”小孟深压在爸爸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亲了几口。
　　孟夏心情稍稍好了些，陪着儿子在大厅玩了一上午小汽车，快十点的时候才让佟青带他去上兴趣班，送走他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起了呆。

　　没想到他的头发都这么长了，他有多久没停下来好好看过自己了？

　　“剪短。”孟夏瞥了门口的户坤一眼，不太在意道。
　　无论是去哪儿，想甩开跟着的人是没什么可能了，孟夏甚至都有一点点习惯了这些人的存在。

　　理发小哥儿化着淡淡的妆，听到“剪短”两个字，眼皮还奇异地跳了跳。
　　“哎呀，帅哥……你这头发理短就可惜啦，我给你烫个花吧！”
　　孟夏正在看手机里佟青发过来的视频，小孟深一边弹琴一边还问，发给爸爸了吗？
　　没留意理发小哥儿在说什么，孟夏随意点了点头，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加热的机器都罩头上了。

　　孟夏抿了抿嘴，大概是看到他神色不对，户坤打眼色请示要过来，孟夏轻摇了下头。
　　理发的小哥儿叽叽喳喳了俩多小时，把孟夏的耐心磨到一点也不剩的时候，可算是完成了。

　　户坤看了眼迎面走出来的孟夏，愣了愣，很快就红着脸撇开头，默默跟在他后边。那个理发师一边往外送还在后边感慨：“看看，看看老娘这手艺。”
　　户坤低头跟了几步又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好一会儿才敛下眼。

　　孟夏逛了会儿，打算去个卫生间就回家，让户坤在拐角等他。户坤看了眼只有拐角处这一个出入口，既然孟先生不想让他跟太近，便点头同意了。

　　谁想到刚进隔间，就被人抱住了，一记肘击被人灵巧躲过，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动，我只想跟你说句话。”

　　“荣绍添，是你。”
　　“我该高兴吗，你听到声音就知道是我。”荣绍添看孟夏没有反抗的意思，慢慢转过他的身体，眼神在他的头发和脸之间巡视，神色间隐隐有着兴奋感。

　　孟夏彻底无语了，他无奈问道：“这是卫生间。”无论怎么样，两个男人都不应该挤在一个隔间里，再说，谁会跑到卫生间来见面？

　　“姓边的把你看太紧了，如果不是你来这家商场，我还见不到你。”
　　孟夏这才想起来，这里好像是荣绍添的产业，大概是偶然看见他的吧。
　　“我找人跟了你好久，直到今天才找到机会，我知道有人在外边等你，时间长了他肯定怀疑。”荣绍添贴近孟夏，压低声音，微微的气流似乎带了电一般擦过孟夏的右耳：“长话短说，边浩辰救不了你儿子。”

　　“我凭什么信你？”孟夏可没忘了这两人还有私人恩怨，现在他谁也没法信，包括边浩辰在内。
　　“别傻了，边浩辰不过是拿你儿子锁住你而已，这个U盘给你，你看了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现在……”荣绍添扣住孟夏的后脑勺，凶狠地吻过去。

　　直到挨了一巴掌。
　　“就是这个味道……”荣绍添精致的头发被孟夏打乱了，他有些狼狈地抓了抓，有些无所谓道：“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

　　就像中毒了一样，一开始还骗自己是看中了孟夏的脸，后来骗不过去了就假装是为了跟边浩辰抢，现在这个理由也不成立，他知道自己陷进去了。

　　孟夏很激动，一个两个的都把他当个木偶一样往地上踩，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得压低声音用气吼道：“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说完把U盘甩在了荣绍添身上，冷声道：“别白费力气了，我不会看的。”

　　骗他又如何，边浩辰对他就算没有爱情，至少还有过去的情分，就算没有过去的情分，他对孟深难道是假的吗？

　　“你真的好天真。”荣绍添捡起U盘，泄气一般：“边浩辰派了这么多人跟着你，你还看不透他的控制欲吗？你的儿子在他眼里就是你曾经有过女人的证据，在他眼里就跟刺一样，每次想到就会疼，如果不是为了锁住你，最想你儿子消失的就是他了。”
　　说着说着，突然就觉得像是在说自己，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胡说——”
　　“那你敢不敢看U盘里是什么？”荣绍添的头轻轻贴在孟夏的颈后，虔诚道：“边浩辰会骗你，我发誓我永远不会，他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也会对孟深好，更会对你好，你想想……边浩辰骗过你多少次，他过去是怎么对你的？好吗……给我个机会，给我个机会。”
　　最后只剩下那一句呢喃：“给我个机会。”就像一句咒语，狠狠打在孟夏的心上。

　　孟夏推开荣绍添，心慌地跑出来，这才发现门口竟然被放了“正在打扫”的牌子，明明他来的时候还没有。户坤的角度正好看不到卫生间的门口，所以他一直也没什么动静。

　　不再多想，孟夏整理好神色，急匆匆带着户坤离开了，手里紧紧攥着。
　　边浩辰，你难道又一次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