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琴安

4、后来

　　冬天的某一日，京城来了车马，说是要接将军回京。阵仗豪华隆重，是许多人没见过的景象。

　　镇上的人基本都聚在曾门可罗雀的将军家外面，伸着脖子往里面看，企图得到一点消息。偏偏身着铠甲的士兵将房子围得水泄不通，不许任何人靠近。

　　明琛刚下学就听说将军要走了，少年闻言包来不及拿便跑了出去。

　　学堂离将军住所很是有一段距离，冷风经过明琛的发丝灌进他的衣领，他心里却只有将军。

　　明琛终于到了地方，明亮澄澈的眼睛茫然地扫视看守的士兵。四周嘈杂，明琛在数道意味不明的视线下努力越过人群高声道：“请让我进去。”

　　忽然有人反应过来：“是那个经常和将军一起的孩子！”
　　马上有人去拽明琛的衣摆：“他真的是将军！真的是将军！他有没有给你封什么官？？”

　　明琛皱眉看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方仍坚持道：“那他肯定给你钱了对不对？”

　　明琛:“请你放开我。”

　　对方在他严肃的目光中尴尬地松了手:“不说就不说……”

　　明琛正准备再和士兵交涉，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让他进来。”士兵顿时让开道路，待明琛过去又将包围合拢，拦下欲趁机进入的其他人。

　　房子里只有两人，不认识的那位带着天然的贵气负手而立，看样子刚刚在与将军谈话。

　　明琛草草看他一眼，随即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将军身上。他开口才发现声音涩涩的:“听说您要走了。”

　　将军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教大的孩子，面容平和地点了下头:“是。本打算留个纸条就走，子衡非要搞这么大阵仗。”

　　明琛眼睛瞬间热起来，声音几乎带了哽咽:“能否容我问一句，您是要做什么去呢？”

　　“边境起了战事，国家需要我。”

　　明琛欲再说话，却听将军说:“你留意战况，若敌方入侵至内陆，赶紧带家人往隋城去。”隋城地势险峻，远离边境且易守难攻，战况不利时撤往那里最为安全。

　　明琛年纪并不大，家里除了父母还有年幼的妹妹，他如果能活下来将起重要的保护作用。

　　“可您？”将军都做了这样的打算，想必情况不会好到哪去。前来接将军的皇子看着少年眼睛红了。

　　将军未有丝毫迟疑:“我怎样不要紧，即使战死也要保护我的国家。”爱国于他而言早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明琛心情酸涩得要命，身经百战的将军到底是怕他跟来，严肃道:“不准来，你必须好好活着。”

　　明琛感到眼里似有东西不听话地滚落，不想被将军看见的想法令他垂下了头，手却紧紧握了起来。

　　皇子看少年连肩膀都在发颤，琢磨着要不劝劝将军这个榆木，只听将军叹了口气，伸手抚上明琛的发顶:“我为了保护国家去牺牲，琛儿为了守护家人去奔波，我们本质是一样的。”

　　“小家也是家，再小的个体也是应当被保护的人。我们这些人去前线奋战，是为了民众能有更好的生活。你还年少，理应活着见到这世上更多的美。”

　　将军策马走时，追上来的人群用目光遥遥为他送行。明琛在人群中模糊了视线，待车马快看不见了才反应过来般重重鞠了一躬。

　　此去天高路远，后会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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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月后。

　　湖面结了厚厚的冰，大地一片苍茫。数道利箭穿身破骨，大片的红在冰上晕开，令受伤的人难以动弹。寒意透过衣服袭来，将军却觉得自己的血似乎更冷。

　　眼前浮现出少时的情景，过世的同伴们对他露出记忆中的笑容。

　　少年后来功成名就，自然有了新的朋友，可再没遇到那样的人。

　　就能看见他们了，将军慢慢合上眼睛。

　　这次他作为断后终于护住了全队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