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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瘟疫 ...

  •   黄昏,玉宁街。

      木枯子戴着纱罩,呆呆地立在街头,望着刺目的白缎麻布凌乱地散在路边,原先充斥着摊贩的道路两旁停着来不及处理的新尸,官兵正全副武装地跑前跑后,将尸体运走焚烧。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拄着拐走了出来,似是想坐在门槛上歇歇脚,一个不稳差点被门槛绊倒在地上。木枯子忽然激灵了一下,箭步上前就要扶着老太太。老太太抬头望见来人,唬了一跳,连忙摆摆手躲开道:“阿木啊,好不容易躲过一劫,你回来作甚哪?莫要碰老婆子,老婆子染病啦。”

      木枯子红了眼眶,抓起老太太的手腕道:“婆婆,阿木学医了,阿木帮你看,阿木会医好你的……”

      老太太慌忙把手扯开,生怕自己的病染给了木枯子:“不要骗婆婆啦,瘟疫哪有医得好的,婆婆没几天活头了,不能害了小年轻啊。阿木跟着神医,要有大造化的。”说罢,老太太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进屋,不由分说地关上了房门。木枯子想去拍门,却听见老太太在门后对她笑着说:“走吧阿木,走吧,阿木有大事要做的,不要担心阿婆啦。”

      木枯子在门口立了片刻,终于转身上了马车。马车里,目睹了全程的卫翎暗暗叹息,正要措辞安慰少女一二,却听得少女开口道:“得开辟一个隔离区,把病人和尚且康健的百姓分隔开来,这病来势汹涌,一旦染上就是不治之症。”

      卫翎一愣,问道:“木姑娘是如何诊出来的?”

      “就在刚才我抓起阿婆的手时,我探了她的脉象,是……绝脉。”木枯子微闭了闭眼,这才继续道,“看目前病人的症状确实像瘟疫,但我还不能确定,当下之急是要把病患隔离,保护好尚未感染的百姓,然后尽快找出病源。”

      这时卫翎才确信木枯子确实有一手,无不佩服地拱手道:“那就有劳木大夫费心了。”

      卫翎本以为木枯子看着年轻,怕是不能服众,没想到有许多大夫认得木枯子,知道她从师云隐子门下,对她很是尊敬,有了木枯子的加入,众人都像是有了主心骨,救治措施精细了许多,手忙脚乱的情况也大大减少。

      士兵和郎中们轮班上阵,彻夜划开疫区分置病人和健康百姓。秦峥不放心,亲自去盯了大半宿,底下人催了好几轮才回到衙门,想着去书房边整理病患名单边休息,一进门,就见屋里没有点灯,一颗夜明珠在案上散着融融荧光,一个清瘦的剪影映在荧光里,翻阅着一本小册,正是跟着忙了一天一夜的卫翎。

      秦峥望向卫翎低头认真工作的侧颜,一时有些恍惚。才一天功夫,他怎么憔悴成这样了?一阵心疼涌上来,秦峥走上前一把抽过卫翎手中的册子,一翻看,发现正是自己之前打算整理的病患名单。他笑道:“这么闲不下来?得空抓紧歇会儿吧,这么几宿几宿的折腾,铁打的人都撑不住。”

      卫翎难得没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才撑着桌子站起来对秦峥道:“你不是也忙到现在么?我想着你大概需要病患名单,处理好大夫那边的事便先把这个做了,给你省些事,你就赶快休息一下吧。”

      “不睡觉算什么,我早都习惯了,从前在战场上,敌人也不会让我们休息好了再动手啊,”秦峥浑不在意地说着,又对卫翎道,“倒是你,自己都是个病人还不知道爱惜身体,耳朵上的伤好了吗就硬熬?坐着坐着。”

      卫翎刚直起身,又被秦峥摁回了椅子上休息,有些无奈地笑道:“罢了罢了,我不和你争,趁着现在没事,我们别互相推了,要歇便一起歇。”

      秦峥闻言一愣,直直地看着卫翎走去拿过一边手下送来的两个小靠枕,递给了他一个,迟钝的脑子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卫翎的“一起歇”真的只是字面意思的一起歇。秦峥讪讪地接过靠枕,和卫翎把案几上的书册理了理,推出一块不大的地方,堪堪容纳二人伏着小憩。

      秦峥以手臂圈着靠枕,把头侧靠在枕头上,想到自己上一次以这个姿势入睡,似乎还是从前被父亲逼去上学堂的时候。他转头默不作声地看着卫翎,后者把手搭在桌上额头一磕靠枕就一动不动地陷入了沉睡,显然是困到了极点,对黑暗中秦峥偷窥的视线毫无察觉。秦峥借着夜明珠幽幽的荧光,用眼神细细地描摹卫翎的面孔,从有小绒毛的额角,到黑发覆盖下若隐若现的带伤的左耳和盘曲的金丝,再到袖袍下骨节分明、还沾上了一点墨迹的手指。十年的沙场风霜曾把秦峥的心吹得粗粝无比,除了疆土和战事什么都放不进去,如今却在疫情满城、风声鹤唳的深夜,因为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又倔又老派的家伙,软得一塌糊涂。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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