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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怀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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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峥本想可着大好晨光和卫翎好好掰扯管账事务,不料严晟又是一纸诏书令他入宫议事。他愤愤走出门前,还不忘回头叮嘱了卫翎一句:“好好干,别偷懒啊卫先生!”
给他找点事做,他大约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吧。秦峥如此想着,便放心地离开了。
卫翎送走秦峥后,回头望着古玩字画堆得像被盗过的墓一样的库房,叹了口气,思量一番,唤来了郑冲。“郑冲兄弟,劳驾你再陪我去趟市集,我置办些搁架箱箧,也好把这一屋子宝物收拾一下。”
“啊?又要出去啊。”郑冲想到吴副将前几日问自己市集的事,还说是将军问的,满脑子都在猜想卫公子那天是不是背着将军会情人去了,这会儿听卫公子又要出去,顿时有些犹豫。
“怎么了?你家将军又不许我出去了么?”
“额,没没”郑冲连连摆手,暗骂自己差点给将军抹黑,回道,“将军常说要奴才陪着您出门多走动呢,别总闷在家里憋得慌。不过那些个大件儿奴才一个人也搬不过来,再多叫些小厮陪去帮把手,您看如何?”
“恩,也好,”卫翎微微颔首,“那你快些去准备吧。”
第二次见齐国街道车水马龙的盛景,卫翎已经平复了许多。他信步走进卖木材的商肆,大致看了看,指了几样成色还算沉稳大气的木架款式,又着店家捎了些水晶流苏摆饰略做点缀。
“那卫公子您在一边稍等会儿,奴才付了银子便来。”郑冲对卫翎说了一句,就跑去和店家对账了。
卫翎见屋内杂乱,抬步走到门外想透口气,一出门便见到路边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捏着讨来的半块糙饼,蹒跚地挪到了街角。角落里黑乎乎的一团动了动,竟露出个脏兮兮的小脸来。老者在一边席地坐下,颤颤巍巍地用手将糙饼掰成小块喂给那孩子。孩子显然是饿极了,张嘴就咬,但糙饼又焦又干,孩子吞咽得很是吃力。
卫翎见了此景,心下便生出几分怜悯来。他走到邻近的馄饨铺子买了碗馄饨,端到祖孙俩面前放下:“老人家,喝点汤吧。”
“谢谢大善人!谢谢大善人呐!”老者捧着汤碗,感动得哽咽出声,连连谢道。
“不必客气,”卫翎叹了口气,有些奇怪齐国这样富庶,竟也会有饿倒街头的乞丐,便多问了一句,“老人家,你们是本地人吗?为何会流落街头?”
“诶,此事说来话长。”老者摇摇头,说,“我们不是齐国人,是凉国人。”
卫翎的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缩。
“那时我们在凉国也是有上顿没下顿,可我好歹有个身强体健的儿子照应着,日子也算过的下去。”老者忆起往事,神情痛苦地瑟缩了一下,“可有天村里的精壮伙子突然被召集起来说要造反破开洛城,杀了昏君抢粮食去。我家那孩子脾气躁,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一家人哭着喊着都拉不住他,只好随他去了。胆战心惊在家等了一天一夜,却只等来他……他战死在城下的消息。死讯传来,家里的天都塌了。儿媳丢下孩子跑了,我们祖孙俩无依无靠,一路乞讨流浪,几次都差点死过去……”
“聚集造反攻城,是何人组织?”卫翎突然开口打断了老者声泪俱下的诉苦,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冷硬。
老者艰难地回忆了一下,回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听我家孩子说过,是有个什么大将军下的令,说事成拜官进爵,必有重赏。可我儿子都死了,也没见哪个大将军的鬼影子来好歹安顿安顿我们这一家老小,您说这叫什么事……”
卫翎已经听不见老人絮絮叨叨的后语。他默默地直起身,转头看向街道的热闹喧嚣,只觉得融融的秋阳笼在摊贩路人的身上,给他们镀上了一层冰冷的壳,嘻笑怒骂,都是他永远触碰不到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悲欢。
这么多天在秦府,都快以为自己会一直过着这样平淡的生活了,只可惜,敲开粉饰太平的冰层,内里的深夜,他还是避无可避。
秦峥。他厌倦地想着。差点就被他情真意切的样子骗了。这世间,哪有什么真心。
“卫公子?您看什么呢?”付完钱出来的郑冲,看见卫翎立在路边愣愣的,奇怪地出声道,“东西买好了,咱回吧?”
“恩。”卫翎低头收敛了所有情绪,“我们走吧。”
某座大殿里,一个玄衣身影正端坐其上,把玩着一株小小的白莲。时值深秋,本不该有莲,只是花匠心思奇巧,培植出了这么几朵,巴巴地装在小缸里献上来邀赏。他轻抚着莲瓣,耳里听着探子在大殿下跪着回禀的消息。
黑暗里,只听得他轻轻一笑,把跪着的探子笑出一身鸡皮疙瘩。
“还是自己探出来的消息最可信,你说呢?”那玄衣笑着说,似是得知了什么有趣的事,“你去吧,叫罗芳可以继续下一步了。”
秦峥奉召入宫,走进殿内,严晟听得声响,皱着眉转过来看着他道:“今日朝会上,蛮族派了使节递函信,说他族王子不日来访,以促进两国邦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