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76、失踪

　　“哈哈哈哈，太痛快了！”秦峥隔了老远就听到赵世昌在殿内放肆的大笑声，吵得人耳朵有些疼。

　　当秦峥和卫翎跨进殿门后，几个将领见了他二人，顿时两眼放光地围了上来。卫翎看着秦峥的黑脸不像是能说出什么好话的样子，便悄悄从秦峥掌心挣出自己的手来，对着将领拱手道：“辛苦各位将军统领，今日之胜，是大家齐心协力得来的。”

　　众人见状，纷纷拱手回敬：“是大将军和先生指导有方啊！”

　　“行了，客套话就少说一点，进入正题吧。”秦峥大手一挥，信步走到主座坐下，冲卫翎招了招手，卫翎便上前坐在了其下首的位置。

　　照例，像卫翎这样无一官半职在身的平民，坐在将领的位置似乎不合礼数，但场内无一人觉得不妥，在大家眼里，卫翎早就是个传奇般的无冕之王了。众人在其后以此寻座位坐下，收敛了方才的喜色，开始商议下一步计划。

　　“如今尤格颜苟已死，傀儡大军也就不复存在。尤格萨隆率领的北疆大军又受了重创，五万大军锐减六成，北疆怕是缓不过来了。”赵世昌胸有成竹地开口道，“咱们集中兵力，乘胜追击，定能把这群狼崽子赶到老家吃草去！”

　　王尨此时忽然插话道：“不过你们记不记得，尤格萨隆身边有个中原军师，上回他被我们困于天堑，就是那军师请了尤格颜苟回援，使其免于被全歼。那人善于鼓弄人心，实力不容小觑。”

　　金率接道：“还有传闻说，那军师善行巫蛊之术，连北疆大王子都是受了他的影响才学的蛊术，要是尤格颜苟死了，他又开始施蛊……”

　　众人闻言，感到脊背一凉。卫翎沉思许久，忽然道：“我觉得不会。”

　　秦峥看向他，眼神里的好奇之意很是明显。于是卫翎转过头对着他解释道：“你记得越城的那起蛊毒之祸，和尤格萨隆之前的举动脱不了干系吧？可照尤格萨隆的才智，万万想不出这样把控人心的巧妙招数，当时的安排很大可能是中原军师授意的。照军师的手段，若全力帮他，他怎么也该所向披靡了才是，又怎么会处处被尤格颜苟压一头？在重华山对峙的这些天，都只有尤格萨隆一个人毫无章法的乱窜，甚至今日差点被我们的人全歼，都没见那军师出手帮忙。若真是北疆人着力培养的军师，那这军师未免太不尽责了些。”

　　秦峥闻言陷入沉思。“照这样说来，那个军师其实根本没有真心想辅佐尤格萨隆。”良久，秦峥皱眉道，“那他呆在北疆，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尚不知道，”卫翎回道，“但目前，我有八分肯定，那个军师已经达成了自己的某种目的，在北疆和齐国的战事上，不会再出手了。”

　　北疆主营。

　　尤格萨隆被布尔搀扶着回到营地的军帐内，便一把嫌恶地甩开了方才搭着的瘦小身影：“滚开！一身骨头硌死本王子了！”

　　布尔被推得踉跄了一下，并没表现出任何不耐，沉默不语地低头站在了一旁。

　　不一会儿，也律带着剩余的残兵逃了回来，看到尤格萨隆并无大碍后松了口气，只是之后又愁眉苦脸起来：“殿下，现在怎么办？怎么跟王上交待啊？”

　　尤格萨隆坐在虎皮座椅上，没了往日的威风，闭眼揉着眉头，久久不置一词，忽然，他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抓着也律急促地道：“我们还有军师啊！快去把军师请来！”

　　然而被派去的小兵回来禀报的话，却让他的一颗心重新跌入冰窖。

　　“殿下，军师失踪了！”

　　“怎么会失踪了呢？！军师没留口信吗？没有人看见他去哪了吗！”尤格萨隆冲到士兵面前，眼里喷着火，失控的大手钳着士兵的胳膊，险些生生折断。士兵吃痛不已，又不敢挣扎，冷汗涔涔地道：“回，回殿下，没人看见军师出门，军帐里都收拾空了，一个字都没留下。军师真的凭空消失了……”

　　“怎么会这样……”尤格萨隆失魂落魄地撒了手，露出了连战败都不曾有过的绝望神色，“靳先生他要放弃我了吗？为什么？大哥不是已经死了吗，他只能辅佐我了，他为什么要走……”

　　也律见势不好，狠狠使了个眼色给布尔，两人走上前，想安抚尤格萨隆一二，尤格萨隆却像是听不到似地，呆滞地瘫在了地上。

　　对于尤格萨隆来说，靳先生放弃了他，比任何一场战争的失利都让他无法接受。靳先生来到北疆二十年，以一己之力辅助北疆站上草原霸主之位，在北疆人心中俨然已经是象征强大的权杖。即使靳先生自始至终都十分神秘，甚至没有透露过全名，可在他和尤格颜苟的心中，他不仅是个狼王座下足智多谋的谋士，更已经成为了为他们引路的师长。他和尤格颜苟争权争宠，还挤破了脑袋想争得靳先生的青睐。所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在尤格颜苟死于齐国之手，北疆陷入危难的节骨眼上，靳先生为什么要丢下北疆的数万军民，不留只字片语便离开了。他难道不知道，他这样一走，就是抛弃了在北疆经营二十年的所有威望和人脉，与北疆彻底决裂了吗？

　　还是……

　　尤格萨隆空洞的碧眼里升起了几分被欺骗的荒谬之感。还是说，靳先生，其实根本不在乎北疆的一切？这二十年北疆的风土、人情、水草、财富、权势，甚至耗费大量精力的算计，没有一点点，入过他的眼吗？

　　北疆惨烈的战况很快传回了国内，尤格颜苟再不受狼王待见，也是狼王的亲儿子。听闻自己大儿子阵亡，二儿子带着军队全线溃败的消息，狼王一下子气得卧床不起，而北疆本就是凭武力收服的各个游牧小族，族内向来面和心不和。这下尤格家族在战场没了优势，便不足以服众，原来暗流涌动的势力就趁机抬头，明里暗里地搞起了小动作。前线还眼巴巴等着族内的援军，却不知道自己的大本营树倒猢狲散，成了什么样的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