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61、对决

　　“老幺！哈哈哈哈！老陈喝！”放肆的大笑声从层层殿宇后传出来，走近的卫翎当先神色一凝。金校尉觑了卫翎一眼，被他眼中的冷意吓了一跳，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踏进殿门。隔着砖墙的笑闹声瞬间放大了几倍，吵得人脑瓜子疼。

　　“这群人，仗着将军不在就如此放肆，简直该死！”身后的军官咬牙切齿地道。

　　卫翎等人循着笑声找过去，在殿后的回廊看见了一群士兵，懒懒散散地没穿皮甲，三五成群趴坐在台阶上。其中便有半散着发髻，和众士兵围坐在一起的吴贲，手上执着两个竹筒使劲晃动，里面传出了骰子清脆的响声。

　　有士兵感觉背后有些异样，无意间回头看见卫翎等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赶紧摇了摇吴贲。吴贲一抬头看见头顶的低气压，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慌乱地把竹筒藏在身后，梗着脖子道：“怎么不通报就进来了？有没有规矩啊！”

　　“恕卫某无礼，只是卫某一路走来，连个守卫的影子也不见，实在不知该找谁通报，只好先进来了。”卫翎淡淡道。

　　吴贲心虚地咽了咽唾沫，假装镇定地道：“你们有什么事？”

　　卫翎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抬步迈上台阶，向吴贲走近。周围的士兵下意识站起来退到一边，吴贲也想站起来，又觉得有碍面子，强撑着坐在台阶上没有挪臀。卫翎走到他身旁弯下腰，伸手到吴贲身侧一探，把竹筒半拿半抢地搜了过来，一打开，里面两颗玉白的骰子亮得刺眼。

　　卫翎微微晃动了一下筛子，冷笑道：“军中禁赌，这是秦将军的立的军令，监军大人不知道么？”

　　“我……”吴贲一时哑口，边上的士兵更吓得闭紧了嘴，假装自己不存在。

　　这时卫翎身后的金校尉抽动了一下鼻翼，皱眉道：“哪里来的酒味？”

　　卫翎其实一进门就闻到了这冲天酒气，金校尉一提，卫翎便借着机会对身后道：“去搜。”

　　“大胆！”吴贲怒道，“谁敢在本官这里放肆！”

　　但没有人理他。金校尉等人直接越过众士兵，从盆栽里、桌底、柜子下、门后等地掏出了一大堆开封或未开封的酒坛子，端到了众人眼前。

　　卫翎看也不看，只道一句：“砸了。”

　　吴贲等人还没来得及阻止，顿时陶罐破碎的声音响成了一片，随着此起彼伏清脆的碎裂声，浓郁的酒香从大理石的地面上蒸腾起来，溢满了整个天井。

　　吴贲恼羞成怒，猛地站起身，直指着卫翎道：“卫翎！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本官头上作威作福？本官想赌便赌，想喝便喝，用你这个穷酸书生来教训？！”

　　“秦将军在军中下的死令，禁酒禁赌，违令者就地正法。”卫翎冷冷地回视吴贲道，“御林军和羽林卫既然归于秦将军营下，自然也要遵守军令，监军大人也不例外。”

　　“你还想杀了本官？”吴贲气急反笑道，“就凭你这个小白脸……”

　　吴贲还没说完，脚前突然咣当一声，卫翎把一柄剑丢在他面前。

　　“谁也不许插手，”卫翎转身又拔了身侧军官的一把剑，对吴贲道，“我这个穷酸书生小白脸，斗胆来向吴监军讨教，生死不论。吴监军，你敢接吗？”

　　吴贲只觉邪火冒上了自己的脑门：“我吴贲好歹是将门子弟，世代荫功在身，和你这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白脸决斗？你不觉得太给自己脸了吗？”

　　“是吗？大人到底是不屑，还是不敢？”卫翎拔剑出鞘，随手翻了个繁复的剑式，道，“恕我直言，在卫某看来，你也只是个比我油腻的小白脸而已。”

　　围观的士兵看见吴贲的脸色瞬间白到发青，接着被卫翎激起的暴怒促使他猛地一踩眼前的剑柄，弹起地上的剑一把抓在手中，从牙缝中一字一句地挤出一句话：“我今天要是输在你的手里，本官把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吴监军和卫先生在殿后决斗！”一声惊闻炸醒了整个军营，缩在营地里无所事事的公子兵们打了鸡血似地，蜂拥到殿后，顿时天井的整个回廊都人满为患，无数双眼睛盯着中间的打斗。众人一边围观一边交头接耳：

　　“你们说谁会赢？”

　　“你这不是废话么？当然是监军啦！卫先生整天捧着书那样子，哪像会舞刀弄枪的人啊？”

　　“可是我记得先前不是有传言，说他保护旧主的时候一人打翻了半个营的追兵，还有什么带着函城的寥寥兵力抵抗北疆的五万大军……”

　　“传言你也信？再说了，吴监军祖上可是武将世家，吴监军也是从小熏陶练习武艺，怎么着也该比一个书生强啊。”

　　没等这边得出结论，场内已经有了结果。砰的一声，一个人影趴着倒在地上，另一人执着剑稳稳地站着，周围的扬尘让人一时间看不清内景。

　　待尘土散尽之后，里面的景象清晰了起来，可令人大跌眼境的是，倒在地上的，竟然是众人赋予厚望的吴贲。

　　“你输了。”卫翎收回剑，看着地上的人影淡淡道。

　　吴贲脸埋在灰尘里没有动弹，卫翎正要走开，忽然吴贲抓起旁边的剑，猛地向卫翎的后背掷了过去。

　　金率等人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开口，突然卫翎扬起剑刃向身后一挥，袭向他的剑打了个转飞到了一边。卫翎转过身走回来，猛地抬剑向地上的吴贲狠狠一扎！

　　“啊！！！”吴贲惨叫出声，众人的心跳都停滞了一瞬，以为吴贲真被卫翎扎死了。

　　“别紧张，你还没死呢，监军大人。”卫翎道。他的剑挑破了吴贲左肩的衣服，穿过薄薄的衣料，贴着吴贲的皮肤扎在了地上。

　　“卫翎！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杀朝廷重臣！”姗姗来迟的迟岱扒开人群，怒视着卫翎道，“你一个毫无品阶的草民，怎么有资格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我怎么敢杀他？杀重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卫翎话音一转，幽幽道，“可卫某没有一个在世的亲友，诛九族就是诛我一个人。迟大人和吴大人觉得，我很惜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