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56、造反

　　控制巫蛊，主人的专注力极为重要，那小兵不知内幕莽莽撞撞地冲上来，身边的人也来不及拦他，眼睁睁看着城下的战局忽然失控，稳操胜券的傀儡们以十分狼狈的姿态跌进坑洞中，慌乱挣扎的同时，坑底的剑刺起了作用，四面八方地射出来，意外地击中了许多傀儡的命门，傀儡大军一瞬的伤亡，抵得上方才作战时的数倍有余。

　　小兵尚不知自己闯下什么大祸，还在自顾向尤格颜苟禀报着城内的变故：“殿下，术士院里不知道怎么地传出风声，说你关着他们，是要把他们杀了制蛊，现在全都暴动起来，要冲破守军包围往外跑，我们的人快要守不住了！”

　　尤格颜苟忽然转过脸来，眼神里隐隐跳动着幽深的火焰，对着小兵的方向，燃得越来越高，直穿过墨绿的瞳孔，到了小兵身上。小兵觉察到了危险，身子一颤，下意识地退后几步。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下一秒，小兵忽然感觉周身针扎般刺痛起来，随即又是奇痒，像有万只白蚁在啃食他的身体。旁边的士兵只看到他突然倒在地上打起滚来，神情极为痛苦。嚎叫的声音让周围的人不寒而栗，不一会儿，那人的皮肤像被腐蚀一般从里向外透出黑气，黑色愈发浓重，直到把整个人染得看不出本来面目。随后嚎叫声渐渐偃旗息鼓，黑气缓缓散去，那小兵身上一丝血肉也不见，地上竟只剩下了一具白森森的尸骨。

　　周围的士兵吓得向后趔趄好几步，大气也不敢喘，惊恐地望着尤格颜苟。尤格颜苟暴怒之下，驱蛊咬死了坏他事的小兵，犹嫌不够解气，驱使蛊虫生生吃尽了他的血肉，这才略微缓和了一点情绪。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居高临下看了那具尸骨一眼，冷冷地对士兵道：“丢去荒漠喂狼。”

　　周围士兵忙不迭地领命，赶紧拽着小兵的尸体离开，生怕尤格颜苟看自己也不顺眼，挥手便让自己尸骨无存。

　　尤格颜苟低声用北疆语骂了几句，咬牙切齿地吩咐身边的下属：“赫烈！带人去术士院，不论用什么方法，不许让人跑出来！”

　　“遵命！”赫烈立刻应下，带着人下了城，向术士院直奔而去。

　　尤格颜苟转回战场，凝神聚气，恶狠狠地低语道：“给我站起来！”

　　没中招的傀儡无头苍蝇似地原地乱转了一阵，终于又得到了上级的指令，打了鸡血一般紧绷起来，纷纷蓄力跨过了陷阱，向前方的齐军追去。

　　齐军一刻也不敢懈怠地和傀儡对战，被压制着慢慢后撤，一丈，两丈……

　　秦峥忽然发现，傀儡开始有了体力不支的迹象。准确地说，是渐渐远离中央控制而移动困难的趋势。再退几步，傀儡的力量越来越弱，城墙上的尤格颜苟看见术士们也显出力有不逮的样子，极其不甘却又无奈地沉声下令道：“停。”

　　傀儡齐刷刷地停住了动作。

　　尤格颜苟看着远处的齐军队伍，冷冷地高声道：“秦峥！你根本不是我傀儡大军的对手，识相点就滚回去，不要再来找不痛快！”

　　随后，尤格颜苟一挥手，傀儡就纷纷化成青黑的烟雾，一眨眼飞回了术士们的小盅里。他冷笑着道：“看见了吗？我能收回傀儡，就能在任何时间放出它们，只要你们再踏足本王子的地盘一步，就休想再活着出去。”

　　秦峥默不作声地看着尤格颜苟收走傀儡，听完尤格颜苟的警告，忽然一勾唇角笑了起来。

　　“将士们，”他对身后的士兵道，“咱们今夜就在这里扎营了。”

　　“是！”士兵抬出山响的喝声应答。

　　齐军把背来的装备拿出来，就地划线扎营，正对着坪州的城门口搭起了一排军帐。

　　北疆士兵包括尤格颜苟在内，看着城下齐军的举动也结结实实地愣了几瞬。

　　“秦峥是在找死吗？”尤格颜苟感觉自己的怒火又燃了上来，只是傀儡刚刚收回，他在操控傀儡一场大战之后也疲惫异常，再念咒驱蛊是不可能了。何况还有城内闹事的术士院，不知那边情况如何了。他权衡再三，终于还是愤愤地哼出一口气，吩咐守兵死死盯着齐军动静，自己匆匆下了城楼，向术士院走去。

　　“将军，咱们这样没问题吗？”吴星有些忧心地问秦峥道。

　　秦峥对其道：“别担心。方才的情形和我预想的一样，尤格颜苟的傀儡再厉害，也有限制，那就是操控者和傀儡的距离。我们在傀儡的攻击范围之外扎营，尤格颜苟若不出城，便伤不到我们。而且尤格颜苟驱了这半天的蛊，精力消耗极大，否则也不会就此停手。他这城内也没多少真人士兵，这样一来，起码咱们今夜是安全的。”

　　“可过了今夜，明天呢？”吴星仍是焦急，“我们现在在城前扎营，摆明了就是挑衅，如果尤格颜苟气不过，带着傀儡出城来打呢？”

　　“没有如果，他一定会出城的。”秦峥道，“他从草原南下，为的可不是小小一个坪州城。想称霸中原，他终有一日会出来决斗。只不过我们此番动作，会逼得他加快走出城的速度。”

　　“还有，”秦峥肃穆的话音一转，看了吴星一眼，笑道，“你是傻了吗？我就是要他出城打，不引蛇出洞，怎么打蛇七寸？”

　　吴星张着嘴愣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要是追姑娘也这个反应速度，你的阿木早跑没影了，长点心吧怀辰老弟。”秦峥笑着调侃道。

　　吴星尴尬地挠了挠头，道：“那末将出去安顿安顿士兵，顺便找人给主城送个信。”

　　“嗯。”秦峥一点头，又想到什么似地叫住吴星，“找个机灵点的士兵，悄悄地，把莫八带到营地里来。”

　　吴星会意：“是。”

　　尤格颜苟匆匆赶到术士院，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甚嚣尘上的吵闹声。

　　“放我们出去！”“我不要死在这里！”“尤格颜苟，你骗我们！你这个……”

　　最后那个人还没骂完，尤格颜苟忽然出现在了院门口。他面带微笑地扫了一眼术士们，问道：“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

　　骂得上头的术士们看见尤格颜苟一呆，其中一人的脸色因为惊恐变得惨白。

　　尤格颜苟见状，走到那人面前，幽幽地问：“我这个什么？”

　　“我……不是……”那人还没说完，忽地“呃”了一声，脖颈中央喷出了一道红血。

　　尤格颜苟收起弯刀，略一偏头，躲开四溅的鲜血，把人推到一边扔下，仍是云淡风轻地对士兵道：“丢去草漠喂狼。”

　　“此人对狼王之子出言不逊，依北疆律法处以极刑。”尤格颜苟转过来看着其他术士，眉头微微上挑，“你们呢，有什么想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