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同尘》四十五元

139、术士

　　“秦将军，你还真是执着。”尤格颜苟淡笑着对秦峥道。

　　“过奖。”秦峥冷冷回道，瞥了一眼周围的傀儡士兵，扯了扯嘴角，“你为了迎接本将，也是好大排场。”

　　此时齐军已经能轻易看出傀儡与正常士兵的区别，只见不算宽敞的城墙和城楼之上，统一穿着黑色铁甲，扣着面罩的傀儡排成几排，一声不响地站着，全场都是死一般的寂静，一丝喘气声都没有。所有士兵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和神态，像一张拉满的弓上架着的利箭，只等尤格颜苟一声令下，便呼啸着冲出去。齐国士兵站在傀儡的包围圈里，和对方对峙着，只觉得被傀儡盯得头皮发麻。

　　这时秦峥沉稳有力的声音一字一字地传来：“兵来将挡，记着我的话，上！”

　　战势似落入莽荒草原的火种，一触即发。通身漆黑的傀儡在尤格颜苟的示意下，如猛兽一般冲到前方挥砍撕扯，一瞬间暴涨的狠厉气场，使齐国士兵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傀儡一刀下去，力道可以生生劈断一面石墙，齐军光是躲避那骇人的刀锋，便耗费了大半的气力，几乎无暇举起武器反击。

　　吴星一剑落了空，被傀儡报复式地穷追猛打，一时没稳住步子，向后趔趄了几步，对面的大刀又直冲头顶压来。情急之下，吴星横剑在头顶一挡，撑着半跪在了地上。剑身硬度不敌胡刀，刀剑相碰处迸出了火花，让他有一种剑身下一刻便会断裂的直觉。此时撤力也来不及躲过攻击，吴星发了狠硬抵着，心里却已万念俱灰，只等佩剑撑不住从中断开后，自己直面刀锋，尸首分离的下场。

　　僵持的静默被噗嗤一声不明显的声响打破，吴星感觉头顶的压力忽然轻了下去。抬头一看，傀儡还举着刀做着狰狞用力的表情，胸前明晃晃地透着一把剑的剑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四周还萦绕着浓重的黑气。

　　又是嗤的一声，剑刃被人从背后拔了出去。傀儡僵着脖子微微扭转，试图看一眼身后的凶手，动作却在做了一半后戛然而止。随后，人高马大的傀儡散架似地瘫在地上，抽搐着化成了一团浓黑的烟雾。

　　秦峥抽回剑，跨过没了人形的傀儡尸体走上前，伸出手抓住吴星的胳膊，微微一使力，把吴星拉了起来，沉声问道：“没事吧？”

　　吴星摇摇头：“将军放心，末将无事。”

　　“这些傀儡力气虽大，终是没有活人敏捷，他们的致命弱点还在胸口。”秦峥对吴星道，“别被他们开始的猛势震乱了手脚。”

　　“是！”吴星重新振作起精神，紧抓住剑柄，转向了下一个敌人。

　　“小东，左边！”吴星大喊一声，送出一剑劈断了一个傀儡的右手，傀儡虽能自行愈合，却被这么一击阻碍了动作，停滞了几秒。小东踹开眼前的敌人，飞转剑身反手向左边一推，瞬间没入了傀儡的胸膛正中。傀儡还没来得及聚回自己的右手，就瞪着眼睛，在风中一点点消散了身形。

　　“谢了小东！”吴星短促地朗声一笑，转身与小东并立，一人一剑把方才被踹开又弹了回来的傀儡捅了个对穿。

　　“吴将军客气！”小东看了吴星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两人一触既分，转进了其他战场里。

　　齐国士兵在秦峥手下被培养数年，别的不说，彼此的默契几乎无人能敌。一群人聚起，分开，在任何情况下都能随意搭配合作，在熬过最初的压迫感后，很快渐入佳境，看着像是被傀儡围困，实则一点一点把傀儡吞进了他们变幻莫测的包围圈里。傀儡虽力大凶猛，但在齐军四两拨千斤的招数里，却如抛上岸的鱼一般被束缚着，渐渐失去生息。

　　不久之后，齐军用人数不多的队伍磨没了傀儡的大半，并且眼看着越来越得心应手。尤格颜苟的下属看着着急，对尤格颜苟道：“殿下，这样下去，傀儡就要撑不住了！”

　　“无妨。”尤格颜苟凉凉地笑了一声，伸手打了个响指。

　　指腹摩擦出清脆的声音，在暗夜的战场显得格外突兀。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傀儡，忽然一起停滞在了原地。紧接着，他们丢下了武器，倏忽聚成几缕黑烟，钻回了尤格颜苟手心的小盅里。

　　秦峥一皱眉，有些不解地看向尤格颜苟，摸不清楚他的意图。

　　尤格颜苟对着秦峥悠然道：“方才让孩子们配诸位练练手，现在玩够了，该换人了。”

　　尤格颜苟话音刚落，便从暗处走上来了几个术士，服饰造型各异，只是眼神倒和尤格颜苟如出一辙，扯着傲慢又阴森的笑容。秦峥不动声色地打量一圈，没有看到穆存的身影。

　　尤格颜苟用眼神示意之后，几个术士端出了自己的药盅，开始念咒施蛊。

　　秦峥脚步向后一错，低声对身后嘱咐道：“大家当心。”

　　术士足有十人，代替之前傀儡的位置一字站开，念起咒来，周身很快起了一层浓稠的黑气。紧接着，几乎是同一时间，从几人的药盅里，飞窜出数道黑影，降落在地上。待齐军看清楚黑影后，差点把胃翻过来。

　　只见每个人召出的傀儡都千奇百怪，只是有一个共同之处，便是长得似人非人，无可名状的骇人和诡异。

　　这些傀儡嘶吼起来比尤格颜苟的更甚，密密麻麻挤成一堆，进攻时手脚并用，就像几团硕大的黑球滚了过来。

　　“他娘的，扎胸口不管用了啊将军！”其中士兵先出一剑狠狠扎进对面傀儡的胸口，却发现傀儡嚎叫一声，伤口又合了回去，利爪冲着士兵面门便掀了过来，差点没把士兵撕成碎片。其他几人也发现了这一问题，顿时又没了方向，拿着剑乱劈一气，却找不到敌人的致命弱点所在。战局渐渐扭转到了对秦峥极为不利的局面。

　　穆存趴在城楼屋顶，对下面的情景震惊不已：不是说不同主的蛊撞在一起，会彼此受影响吗？这些术士怎么一点受影响的痕迹都没有，难道尤格颜苟真这么厉害，只一天功夫便把人调教成这样了？

　　眼看着局面越来越糟，穆存无法再坐视不理，正要一咬牙出手，忽然瞥见另一边的人，生生收回了自己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