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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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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东宫烛火通明,太子端坐于案牍前朱批奏折,身穿寝衣肉眼可见的单薄,似乎能瞧见里头瘦劲的腰身。
“太子,夜已深,该是就寝了。”起居太监照惯例三劝四清,无非是太子过于勤勉,本是好事,奈何他们这位太子也太过不顾惜自己的身子,早早就将身子熬坏了可怎么得了。
“无事,南方战事刚告捷,是该早整理出章程,也好迎接大将军班师回朝。”太子凝眉翻了翻手上的奏书,却觉其意似乎不够详尽。
太祖皇帝还在世时,便讨贼伐匈,稳固朝野,等太祖驾崩,在朝中留下的都是能人雅士,多是得用之人,等到皇帝亲临朝政,治下清平,海晏河清多是欣欣向荣之态 。
当今皇帝少年登基时也想大展宏图,可这满朝文武能臣,又何须他多伤脑筋。
皇帝如今这身子骨依旧壮硕,内里根本却在这环肥燕瘦美人和这酒池肉林中消耗空了。
不觉间百姓穷苦,边关战事连连,老臣垂暮,江山疮痍。
太子凝眉,下意识抬手,欲把幕僚招来,一看宫中烛火重重,又笑着打消了这念头。
“ 罢了。”为了掩盖无奈,顿时觉得喉干唇燥,端起手边茶盏往唇边送。
外头的大太监徐福老神在在的揣着手,心中却估摸着时辰,该是时候给太子来一场奴才罪该万死的戏码了。
徐福清了清嗓子眼,吊着气深吸一口,“太子……”
太子边喝着茶,边抬眸看了眼不远处候着的大太监徐福,眼见那宽厚发福的身板往殿内走,无奈笑了笑叹息着摇头。
他抿尽最后一口茶,而后起身。
“徐大半今日是来晚了,孤已然知晓。”太子将手边的公务放下。
徐公公正欲痛哭,便见太子好整以暇的冲他微笑。
“ …… ”
徐福是宫里的老人了,本该也是到了安享晚年的年纪,却自请从皇帝总管太监的位置退下来,安心照顾年幼失母的小太子。
“若太子往后都这般顾惜自个的身子,又何妨咱家每日这么念叨,咱家哪怕是磨破嘴皮子,心里也只觉松快。”徐福恭敬的面色不改,担忧的语意却别有所指。
太子笑,“那依徐大伴的意,安寝便是。”
起身一瞬间,太子略显一顿,而后神色自然的抬步到塌前。
傅景行躺在床塌上,困顿的身子松散,所有的乏累全部归拢上来,比之往日彻夜难眠,今日却一沾床就乏累的睡去。
后半夜,窗外更深露重,残月零星神隐,已是初春,却并未消退余寒。
“咳……”随即是茶盏不慎打翻的声音。
“殿下!”大太监惊的面容一抖,下一刻就响起太子沙哑声重的咳嗽声。
徐福惊的快步冲进内殿,“殿下。”
内殿传出一阵干咳,一盏明烛早就烧的剩灯芯了,昏暗的大殿叫人看不清。
遮盖在锦被之下的人,早已神智不清,徐福伸手一摸太子殿下的额头,滚烫的温度烫的一激灵,“哎呦,这额头烫的能煮熟鸡蛋了。”
“殿下,殿下!”
徐福急的喊人起来,奈何太子已经烧的人事不知,昏迷过去。
等小太监飞快进殿点烛,一时将大殿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这会看的更清晰些了,徐福将太子翻出面一瞧,汗湿的寝衣贴在身上,徐福将粘腻的鬓角撩开些,便见太子烧的通红的脸上,薄唇惨白如纸,因脱水引起的唇皮干裂更显憔悴。
太子紧闭双目,烧的神智不清,弯弓着身子阵阵干咳,眉峰也皱在一起,面容似乎极为痛苦。
任由耳边太监怎么叫唤,都无法从梦魔中解脱。
殿内侍从走动,却静的犹如空谷,深夜中弥漫着紧绷的气息,连大太监徐福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尖锐而迫人。
“殿下好端端的怎么发起高热来。”徐福郁闷。
早上出去还是好好的,太子也习武,身子骨不说多健朗,起码也不该在这初春染上风寒。
听闻此声,今日跟着太子的从侍惊的……低下头,不敢出声。
今日太子临时起意拐去了江府,倒是谁也没说,太子平日作风自有一番主见,怕是说了事后麻烦,太子侍从想着,大颗汗从额头上冒出,顶着大太监徐福的压力,身子不住发抖。
“问你话呢!”
“奴奴才不知。”太子侍从紧张的咽了口水。
“咱家等会再找你们算帐。”徐福本就担心太子日渐消瘦的身子骨,平日笑眯眯的面目,竟然呈现出几分凶厉。
徐福手接过湿帕,先捂在太子滚烫的额头上,语气不住的担忧,嘴里念叨的也不管有没有人听得见,神情焦急万分,“老奴恳请太子万分保重身子,您如今昏迷不醒可叫陛下不安,仙逝的皇后娘娘有知,岂能饶了老奴。”
“快去再催催御医,看人到哪了。”
“公公已经差人去喊了,这会快的话,御医应该已经到了宫门口了。”
门口的御医一把老骨头被太监拉着跑,说是拉着,倒不如说拖拽着胳膊,前头还有小太监提起医箱拔腿跑的飞快。
老御医一口气没喘匀,差点累死在路上,但他不敢说慢点,只敢在心里哼道:风寒也死不了人。
太子连夜高烧,皇宫无人敢安睡。
皇帝夜宿许贵妃宫中好一个颠鸾倒凤快活,也被人马惊动,于漆黑夜色中乘着明黄銮驾,亲临东宫。
在
“皇上! ”
徐福大惊,直到明黄的身影奔至太子蹋前,众人才惊觉跪了下去,屋外黑压压跪了一地脑袋,太监应该还没来得及禀告,整个东宫都被御林军扣押住了。
皇帝推开众人,撩起衣摆坐在太子蹋前,脸上肃然道:“太子如何了。”
等第二日,虞婉莹知晓太子风寒不起,已是江父下朝归府,面色凝重的坐在正堂。
“老爷,发生什么事了。”江夫人惶恐的走出来。
今早发现湖边死了一个婢女,尸体都被泡发浮肿,面容烂的不成样子,死状凄惨,府上人人自危。
江夫人昨夜害怕事情败露,一夜未睡,再看到女尸,吓得差点惊厥过去,勉强喊人先将地方清理干净。
这会正遇上江老爷心事重重,江夫人心中越发感到不妙。
“老爷?”可是知道府上死人了。
“太子昨夜风寒,皇帝罢朝震怒,现如今宫里还没传出消息。”江老爷惶恐不安。
太子昨日刚来府上,今天就传出病重,这要皇帝心里怎么想,加之四皇子和婉莹的婚事有许贵妃从中作梗,要是说点什么耳旁风,大有可能被皇帝迁怒。
“昨夜府上可有发生什么事我不知道?”江老爷略感奇怪。
江夫人神色不自然的抽动面颊,才假笑道,“能有什么大事,不值当老爷操心。”
江夫人联想起昨日之事,听罢面色不自然的捏着手绢。
她心下不安,面色却怒气冲冲,“都怪那浪蹄子惹事,要不是四皇子带着太子来府上,能有今日这事。太子要是真在我们江府出事,我看谁都别活了,大师说她是妖孽祸人,老爷你早就该把人送去庙里,绞了头发做姑子才好。”
早把虞婉莹送走,这不是啥事也没有,在府里带着,江夫人越看越觉心中不快。
“都什么时候了,你少说两句。”江老爷被气的两眼发黑。
消息传的飞快,虞婉莹身着素衣坐梳妆台前,拢着青丝,瞧着铜镜神色难辨莫名。
“你说太子连夜风寒?”
“小姐,这可怎么办。”红莲吓得脸都白了,恐惧之色尽显。
“要是太子说了在老爷府上落了水,还……还和小姐一起落入水中,那不是……”红莲颤抖着身子,根本不敢往下深想。
那可是当朝太子,因先皇后早逝,其膝下只有太子这一位东宫嫡子,皇帝深觉愧对皇后,对太子多有爱重,满朝文武皆知。
虞婉莹勉强稳住心神,“ 你且莫慌,昨日之事你便烂在肚子里,不然你我二人都身家性命难保。”
早上阴一来,说了府上死了婢女的事情,那江夫人的反应意外惊恐,像是中间出了什么披露,导致现如今都还遮遮掩掩的。
那湖边女尸早早差人包裹上草席秘密送出府,下人明显也被敲打一番。
“大夫人应该比我们更害怕事情暴露,那女婢武艺高明明显也不是府中人,给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再出了太子风寒之事,不难叫人联想到江府。”虞婉莹思索道。
如果说有谁最恨她,除了江夫人,怕是许贵妃也有很大的嫌疑。
而且这般不管不顾下狠手的样子,虞婉莹除了许贵妃不做他想,“就这么急的想我死。”
“大夫人估计现在肠子都悔青了。”红莲气愤的接过话。
“活该!还敢请那臭道士来欲要加害小姐,现在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要是小姐有事,大夫人也别想好过。”
之后,虞婉莹便称病不出。
整个小院,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苦药味,隔着大老远叫人闻见都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