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颜公子》默写着悲伤

42、月圆之夜

　　李迹翎站在柳枝上，眼微微地眯起，井焰会在这里等他并不奇怪，井焰的卜卦水平他很清楚，只是他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井焰在这个时候，会有这么好的兴致在这里一边喝酒一边等他？
　　“上次我约你在这里喝酒赏月，你爽约了。这次总不会又有什么让你离开的理由吧？”井焰明知故问。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师傅已经知道你私自使用‘转瞬红颜’的事情，你还是想想怎么和他解释吧！”李迹翎挑眉对井焰说。这些转瞬红颜是当年师傅送给井焰的出师礼物，而且送的时候还千叮咛万嘱咐，花开的时候最是危险，千万不能外泄。
　　现在不管‘转瞬红颜’是谁拿去制药的，总是流出了这天上宫阙，有违师傅当年的叮嘱。虽然自己的师傅是个“妻管严”，但是在一些原则问题上他是毫不含糊的，而且沐权朔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件事情我已经向师傅他老人家禀告过了，是他要我在宫中自省，顺便等你来的。”井焰举起手中的酒杯向李迹翎遥敬，接着一扬手，夜光杯沿着一条优美的弧线向李迹翎飞去。
　　李迹翎看也没看那个酒杯一眼，衣袖轻轻一带，酒杯转向，掉落在一线天瀑布旁的“转瞬红颜”花圃上。
　　井迹翎看他不接酒杯，反而把它丢落在“转瞬红颜”上，也不着恼只是淡淡一笑，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如今这个从小一起接受教育，飘然世外，与师傅酷似的人已经掀不起他心底任何的波澜了。想想以前的执着，也许是一种变相的恋父情结，出生皇室，人情的凉薄是早就已经了解了的，所以把对父亲的感情都转移到了师傅身上。
　　但是师傅的性格是清冷的，除了璇玑老人之外，没有人能在那一潭清水中激起大的涟漪，所以，酷似师傅的李迹翎成了他执着的人。对于他的清冷让人气愤。
　　但是，现在他才明白这种感受，除了某个人之外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感受。
　　“花被盗的时候，我不在宫中，所以到底具体是什么时候被盗的，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今晚是这次花事的最后一次，如果你能留到花盛开的时候，也许能从中找出线索。”悠然地端起酒杯，看着柳枝上面无表情的人。
　　李迹翎白了他一眼，若说天上宫阙的防御能力弱到，让梁上君子随意来去，还能带走井柏然视若珍宝的转瞬红颜，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所以这件事情和井焰的绝对是有关系的。
　　“最好别让我知道这件事情，你有参与，不然我绝对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的。”李迹翎在心里默默地说。
　　但是现在情况不明，转瞬红颜的习性他不是很清楚，只有井焰能看出花开到什么程度被摘走的。所以现在不能和井焰翻脸，等情况明了了，他再来慢慢理会。
　　清冷的月辉下，李迹翎盘膝坐在随风微微起伏的柳枝顶端，双目微闭，胸口微微地起伏着，平静而绵长。这段时间来一直记着张超定下的九个月的归期，日夜不停地赶路，加上在坐望峰上受凉发烧，幸而有沐权朔用金针刺穴调用体内的内力来支撑。但是他现在已经是身心俱疲了，如果没有好好休息，实在是难以保证自己能不能撑到找到“世外仙林”。
　　转瞬红颜的花期非常奇怪，每次开花都必在子午时分，但是并不确定到底是子时还是午时。花将要开的时候，如果想要看到花开的奇景，就要在将近午时的时候看一次，如果花过午时尚未开放，那么就要等到子时，一天两次。现在是酉时将尽，距离子时正中还有两个半时辰，刚好可以乘这个时候好好休息一下。
　　井焰大概是了解他的想法，也不去打扰他，只是一个人坐在一线天的飞瀑旁的石桌边，自斟自饮。他知道作为一个皇子，想要做到真正的自由，清净是不可能的。纵然是武功强若自己，纵然是知道大皇子绝对不会派人伤害他，也是丝毫都放松不得。
　　今晚他已经尽可能把所有能减的人都减了，把他的七成实力能感觉到的人都遣走了，但是他还是知道，这林中埋伏着为数不少的影卫。有暗部的人，有父皇派来的人，有母妃娘家的人，还有大皇子的人，一层层，密密实实的。
　　他只能安慰自己当作不知道，如果真正遣光了，那么他的实力也就暴露了。就算是大皇子绝对不会伤他分毫，这朝中、后宫，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多的是，他不能做这种危险的事。
　　林中特意压低的呼吸，控制好的频率，已经不会打扰他一个人静思了，这就已经足够了。
　　今晚是月圆之夜，转瞬红颜的花期就是这样，最后一次开花一定是在月圆之夜。
　　月明星稀的时候，很适合想心事。井焰挂心乔焕羽的事，一直对着月亮在沉思，丝毫没有感到有一个人正在悄无声息的接近。
　　“皇弟真是好兴致啊！已经亥时过半了，还在园中赏月。”大皇子明显带着怒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井焰回头，看到大皇子明显消瘦的容颜，微微一愣。这个大哥从小待他就不错，那个时候自己还有两个哥哥，老是欺负年幼秀气的自己，都是大哥在保护他。后来随着师傅在深山修行，见面的机会自然是少了很多，但是每年父皇的寿辰和春节自己都能获准回宫，那个时候他们才能见面，但是交流却很少。
　　直到自己出师回宫的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交集才算是多了起来，但是作为一直被母妃当成假想敌的嫡长子，他们自然是不能有过多的私下接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皇兄还是对自己一如既往。
　　身边的人面对他的时候都是如临大敌，却是井焰一直相信，大皇兄绝对不会对他不利，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依据，就是一直这么相信的。
　　“皇兄，你怎么有这么好的兴致来我这里啊？”微醉的井焰举起酒杯对明显脸色不豫的大皇子笑得眉眼弯弯。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一个人坐着沉思一个半时辰了。
　　“你宫中的护卫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让外人随便进来？还有你为什么要把护卫都撤干净，而和他独处？”大皇子夺过他手中的夜光杯不悦地质问。
　　“呃？”井焰也没想到，大皇子冲口而出的竟然是这么一句话，护卫不是……他忽然明白了，大皇子的功夫底子没他好，根本不知道林中还躲着一些武功高强的影卫，至于自己派来的人，他当然不会主动指出来。
　　“皇兄放心，他是我的同门师兄，我们从小一起学艺，他不会加害我的。而且如果他真的想要出手伤我，凭那些护卫是挡不住的。”井焰说的是实话。虽然当初李迹翎留在坐望峰学的都是璇玑老人教的奇门遁甲，天地机理，但并不能改变李迹翎的武功比他好的事实。
　　因为那个时候自己是人，有心，需要休息，也会偷懒。但是李迹翎清冷如月，心无旁骛，学什么都是拼了命架势，坐望峰上多的是武学典籍，他常常彻夜不眠，勤练至天明，所以武功进步神速。再加上他天资聪颖，领悟能力很高，造诣自然也是在井焰之上。
　　就是知道如果李迹翎要动手自己的护卫挡不住，才把他们调走的，没有必要增加伤亡。因为那个人说过，他们是兄弟，不能为了无谓的理由牺牲。
　　“你……”大皇子被他的话气得发抖，这算什么？自己对他的安全视逾生命，他却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虽说已是暮春，但是这夜渐渐深了，霜寒露重他仅着一件单衣坐在这里喝酒，怎么能让人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