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软》徐小溪

37、第三十七章

　　韩珂第一次领了如此重大的任务，激动之余，又有些紧张害怕。慧太妃云明珊亲自给儿子收拾了一大包东西，吃的穿的用的都有，另外还单独收拾出一包药品来，非要让韩珂带着。

　　韩珂一脸无奈，还是让身边的小太监都收了，准备到时候来个阳奉阴违。慧太妃强忍住眼泪，叮嘱道：“这次荆州之行很容易做得出彩，也很容易做得出错，一切都要你自己把握了。你从小到大都没有出过京城，记得要稳妥为上，跟好了封侍郎，知道吗？”

　　这几句话已经说得韩珂耳朵都出了茧子，可他还是耐心的听了，又不厌其烦的说了自己要带谁，保证一路上不吃不明食物，不去身涉险地。慧太妃还是不放心，道：“云家虽然人丁凋零，可还是有这么几个可用之人的，要不我让家里安排两个暗卫给你，以防万一。”

　　韩珂眼睛一亮：“云家还有暗卫？”

　　“世家谁没有，”云明珊笑笑，“不过养暗卫是个费钱的活，再经过之前的征战，各大世家的暗卫和府兵都消耗了不少。太后这次也是想对这些人下手了，还好云家暗卫很少，在她的容忍度之内，派两个给你不会有事。”

　　韩珂懂了，也没有多问，等到出发那天，他的舅舅云家现族长云明远亲自带了两个人过来相送，韩珂看了看一旁的封辙和送他的封秀，有些迟疑。云明远则是主动和封辙打了个招呼，道：“和郡王从未出过京，慧太妃不放心，特让我选几人陪伴伺候。这两人是家里商铺的伙计，经常走南闯北运货的，一路上跑个腿问个路什么的，倒也方便。”

　　封辙点点头，没说什么，韩珂这才将这两人收下。他有心要娶封辙的女儿为侧妃，对封辙态度非常好：“封大人，要不，这两人就让您来调配？”

　　封辙看他一眼，道：“多谢郡王好意。不过下官身边人手足够，这两人既然云家的家仆，自然交给郡王。”

　　两个人分别叫云平和云安，这种一见就是敷衍的名字，再加上他们健壮的身躯，粗糙的手脚，明显是暗卫。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敢送暗卫，看来慧太妃与妹子的关系不一般。封辙想了想，看了封秀一眼：这些事情他都能看出来，阿秀肯定更清楚。果然，封秀只是冲他点点头，封辙顿时对这多出来的两人放心了。

　　从京城到荆州，可以一路坐船，但封辙带了三千兵马，只能走陆路。有兵马在手，自然不怕路上的宵小匪徒，只是这一路日行夜宿，让从小就娇生惯养的韩珂吃了大苦。封辙倒是好点，他带过兵打过仗，也担心郡王出了什么事，对韩珂分外照顾。

　　“兵贵神速，若是京城有人事先传递消息，楚汇说不定会跑，也有可能会孤注一掷造反。若是他跑了还好说，若是反了，荆州城易守难攻，我们只有三千人，根本就不可能赢。”大军才走了五六天，封辙便将韩珂找来，一一分析，“所以，我决定分兵，一部分连夜赶路，一部分押后，烦请郡王跟随押后部队，若先行有什么问题，郡王进可支持退可求援。”

　　韩珂明白封辙这是为他着想，想到出发前母妃的“稳妥为上”，也不推辞：“一切听从封大人安排。”

　　京城内，楚平心内的不安日益扩大。龙牙卫倾巢而出，封锁了出京的各条道路，暗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马，他明里暗里派了不少人出去送信，但一点消息都没有，直到刚才，不知谁从门口扔了一个血淋淋的包袱，里面赫然是一颗楚家死士的脑袋。

　　此事把楚家的下人们都吓得不轻，楚平也明白，自己被龙牙卫控制起来，不管再派多少人出去都是送死，只好把希望放在贺承畴身上。他自己不好出门，只能在上朝的时候尽量多说那么几句话，得到贺承畴一些似是而非的反应。他不是傻子，他怀疑，贺家，是不是要借此机会翻脸了。

　　贺承畴和贺承安坐在书房内，相对无言。半响，贺承安才道：“大哥，就因为此事和楚家有罅隙，是不是不够明智？”

　　贺承畴苦笑：“你以为我愿意吗？现在到处都是龙牙卫，若我们再不蛰伏，被太后探知了贺家的府兵数量，你猜她会不会下手。”

　　肯定会。贺承安沉默了片刻，道：“贺家的根基不在京城，形式对我们相当不利。可楚家也是一样，在京城比贺家不如，可前朝时在陕南可谓是一手遮天。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楚家与贺家有了隔阂，弊大于利啊。”

　　贺承畴一派桌子：“封阿软贱人！恩将仇报！”

　　贺承安苦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无非是我们当时太过小看她了。再说，何止是她，就连孙相，不也是我们一手推上去的吗？”

　　贺承畴沉默片刻，摊开一张辇图，手指在上面比划：“比起陕南来，渭水距离荆州更近，若是我没有料错，蒋家肯定派人扼守要道，并放手将府兵若要比狠，我们谁都狠不过蒋永叔。”

　　没错，别看蒋恺之现在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当年的他杀伐决断，眼光奇准，早早就将宝押在太、祖身上，导致蒋家势力在战后并无太大削弱，一跃成为世家之首。现在蒋恺之明显又押在了太后一方，许多以蒋家马首是瞻的小家族自然纷纷跟着，此长彼消，贺家的势力越发单薄起来。

　　“不管怎么说，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贺承畴心痛不已，养府兵艰难，之前连年征战，贺家的府兵只剩下了一小半，这次还不得不损失一批，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贺承安冷笑：“蒋永叔想这么快抽脚上岸，不可能！还有孙臣玉，他忘记他是怎么爬上去的了吗，贺家能把他推上去，也能把他拉下来！”

　　楚汇果然没有得到京城的消息，他紧张了一阵后也就放松了心情，毕竟，天高皇帝远，若有什么风吹草动，楚家肯定会有预警，现在这样，就证明消息被瞒住了。管策却比他不安得多，他深知朱仁是封家嫡系，朱鄂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真死了也好，若是活着跑去了京城，封家人不是吃素的。

　　“别整日唉声叹气了，做都做了，大不了我们一不做二不休！”楚汇实在见不得管策的样子，“文县都快死光了，到时候我们把里面一清理，死人全烧了，再下几场大雨，没了痕迹，再慢慢赶人去住呗，有什么难的。”

　　管策还是皱眉：“大人有所不知，当年我还是一个小校尉的时候，在西北军，见过太后。她那时候还小，西羌想捉她做人质，结果她与曾灿两人居然能从西羌一支小队手里逃出来，浑身是伤，那支小队十二人，无一活口。曾灿手无缚鸡之力，杀人的必是太后无疑。封杞曾叹，若是太后是男儿身，封家就有后了。这种女人根本不能称之为女人，若是她得知朱仁去世的真相，恐怕你我二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楚汇一惊：“此话当真？”

　　管策叹道：“这件事当时闹得挺大，为了太后的闺誉着想，被硬生生压下去的，但一些老人们都清楚。现在你我二人在一条船上，我为何要骗你。说实话，当初听到先帝要她入宫的消息时，我就为先帝捏一把汗。果不其然，她入宫当日曾灿去了燕州，等她大权在握时再度入京，先帝泉下有知，想必不得安宁。”

　　楚汇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等秘辛，目瞪口呆，许久才问：“这，这都是真的？”

　　管策瞥他一眼，见他不似作假，道：“楚家根深叶茂，怎么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楚汇被踩中痛脚，喃喃道：“堂兄他们肯定知道，只是事关宫闱，不可轻传。”

　　管策拿起酒杯：“你我现在只有祈愿，朱鄂已死，事情早点过吧。”

　　事不随人愿，就在他们深夜密谈后没几天，封辙就到了荆州城外三十里处，安营扎寨，并派出了暗杀人员。

　　没错，封辙从来就没有打算要留活口，和韩珂分开也是因为此。韩珂一路上的确对他百般讨好，并透露出求娶自家女儿的意思，但他还是长了个心眼。封轶封辙两兄弟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异母所生，偏偏从长相到性格都格外相似，都是有些莽撞和直肠子。他们也很知趣，自己不够聪明，就听聪明人的，之前听爹的，之后听妹子的，现在还听阿秀的，反正都是自家人，总不会害了自家人。

　　出发前夜封辙便和封轶封秀讨论过此事，最后决定直接杀。一来带进京路远，怕出篓子，二来要给朱仁报仇，三来，也是给那些人看看，胆敢对封家下手的下场。

　　封家的死士比世家的更是强得多，毕竟是在战场上拼杀过。楚汇和管策为了安全着想，都住在军营，半夜里，军营北边走水，管策不得不出门，楚汇在房里坐立不安，忽然间余光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只觉得脖子一凉，鲜血喷涌而出，他连呼救的时间都没有，就重重的倒在地上，亲兵听到声音进来的时候，只看见血泊中的尸体。

　　管策听到急报，第一反应就是逃，他随手招来一个小兵，吩咐与他一起进了旁边一间屋子，准备换了衣服。不想刚进房，他便感到一股杀气，忙往外奔去，不料那个小兵却是一把匕首出鞘，里外夹击，管策也倒了下来。

　　两个大人物同时毙命，荆州军营乱成一团，封辙率兵长驱直入。封杞威名犹在，封辙又是实权在握，不过两天的功夫，就将荆州军营从上到下梳理了一遍，当韩珂赶到时，荆州军已经牢牢掌握在了封辙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