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可欺》月小殇

28、偶然与必然

　　第二天，向文贤给他一个陌生号码，说是找到秦绍铮在京城的联系方式。

　　凌熙思量再三，拨了过去，他不是有始有终的人，却可以对自己残酷，无论什么消息，亲耳听听当事人的想法，兴许会更好。

　　“小熙哥？”

　　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凌熙几乎是在同时，心脏猛地一紧。

　　他摸摸胸口，感觉还有些发麻，那边秦绍铮很聪明，没问他从何得知的号码，只是急急忙忙地在道歉解释，他却一句也没听清，直到再度恢复安静，秦绍铮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小熙哥？你在生气吗？”

　　“我没有。”凌熙疲惫地揉揉脑袋，不知道自己该向他确认哪件事，顿了顿下意识问了句，“你哪天回来？”

　　秦绍铮一怔，答：“最近可能不行，小熙哥，再等等我好吗？”答案一如既往，毫无新意。

　　“你确定要我等？”凌熙问他，深深喘口气，“秦绍铮，你不问问我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小熙哥，”秦绍铮没来由地一阵恐慌，他急匆匆地辩解，“我换号是因为……”

　　“借口就不用了，你一直不肯说，从前我觉得两个人相处需要给彼此合适的空间，可能我给你的空间太大，所以我们才会莫名其妙变成现在这样。”凌熙打断他，问，“我只好直截了当地问——宋琛和你什么关系，你当初为什么要租我的房子，这一年多你到底在想什么。”

　　秦绍铮被他这一连串问得发懵，他压根没想到凌熙已经知道这么多。

　　确实，从一开始他的目的就不纯粹，他寂寞，渴望从凌熙身上汲取温暖，他顺利得到了他想要的，可同时又很清楚这些并不是他生活的必须品。

　　他很多次刻意不去联系凌熙，但每当凌熙主动找到他的时候，那股无法言明地喜悦几乎要冲破他的防线。

　　他动心了。

　　原本秦绍铮打算在海岛之行中向凌熙坦白，没想到临时出了岔子，回到京城后，又发现宋琛居然从美国回来，并表示会在国内常驻。他喜出望外，一时间所有的打算都抛到脑后，就连凌熙于他的意义都没空思考。

　　或者说，并不是真的没空思考，他反而循序渐进制造出一幅忙碌的假象，甚至偷偷换了联系方式。

　　有那么一瞬间，秦绍铮真的觉得，他的生活可以没有凌熙。

　　直到刚刚看到凌熙号码的一刻，一切都变了。

　　脑子里甚至来不及去想到底是谁透的底，就飞快地思考着对策。

　　小熙哥是发现了什么吗？还是说他想分手？

　　不，不行，绝对不行。

　　秦绍铮彻底慌了神：“小熙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跟你解释。”

　　“你要是早一天说这句话，我会很高兴，一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的人，居然愿意把事情说给我听了。”凌熙用轻快地语气模仿着不可能发生的场景，笑了笑又说，“当然，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听听看你的解释，说吧，一个一个的说。”

　　秦绍铮握紧电话，凌熙的口吻太过冷静，他紧张地回答：“宋琛哥和我没有关系，他只是我哥哥的同学而已。”

　　凌熙叹气：“而已？秦绍铮同学，你每天跟我说忙，然后转头去跟别人喝咖啡，你这个[而已]的定义我好像不太明白。”

　　“我……”秦绍铮发现凌熙知道的事情比他想象多得多，他所有的借口没有任何作用。

　　“你答应过不会有下一次，我劝你说实话比较好。”凌熙冷冷说道。

　　秦绍铮咬了咬牙，他仿佛间觉得凌熙又回到最初相见的时候，带着冷漠与疏离，不给他半分靠近的机会：“是我单方面喜欢宋琛哥，但那只是从前的事，他在我升高中时就去了美国，我从没想过能和他在一起。小熙哥，你信我，我喜欢的人是你，你不能因为我以前喜欢过别人，就否认现在的感情，这对我不公平！”

　　“停，秦绍铮，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否认感情的人不是我，是你。”凌熙有些头疼地敲了敲太阳穴。这个答案与他所想相差无几，他或许对秦绍铮想做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对于秦绍铮的表情态度自问还算了解，照片上他对宋琛的眼神露骨，只差没将喜欢两个字印在脑门上。

　　这可不是从前喜欢与否的问题，秦绍铮压根没从从前跳脱出来。

　　凌熙不愿往深处想，紧接着问道：“宋琛的事情我已经了解，接下来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要租我的房子。”处于热恋期时，他从来没怀疑过秦绍铮最初的动机，现在冷静下来，发现到处都是bug，秦绍铮不缺钱，买一套房子都不是问题，根本没有必要找人合租。

　　秦绍铮沉默了几秒，大概是被他那句说实话吓到了，老老实实回答：“我曾经在哥哥那里见过你和许诺的合照，印象很深，后来转学到杭城无意中遇见你，偷偷跟了你好长时间，才知道你住在哪里，我原本想买下你隔壁的房子，结果刚好你想找室友……”

　　凌熙全都明白了，连着剩下那个问题也都明白了。没有什么偶然，所有的事情都是秦绍铮一手促使的必然。

　　说得难听点，他是猎物，秦绍铮是猎人，猎人得到想要的猎物，已经心满意足，哪有什么长久。

　　“小熙哥，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不要生气好不好？我见到你的那一瞬就喜欢你，真的喜欢你。”秦绍铮一时没听见他的声音，又开始着急。

　　“所以？我应该谢谢你的坦诚？”凌熙笑了一声。

　　“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我错了，小熙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秦绍铮隐隐带上哭腔，他一哭，凌熙就止不住地心疼。

　　“不，不不，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回过头想想我也有份，”凌熙胡乱地说着，“如果我没那么纵容你，你也不会觉得我每次都会选择原谅。你犯傻我装傻，才会造就今天的局面，我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们并不合适。”

　　“小熙哥，你说什么……”

　　凌熙打断他：“你以前喜欢谁，为了什么目的接近我，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段时间你抱着怎样的想法。我想，我已经充分了解。”

　　“不，我不同意！小熙哥，我不会和你分手，我现在就回去，你等等我，很快……”

　　“行了，好聚好散吧，如果我不打这通电话，分手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说不出口的话，我替你说。”凌熙闭了闭眼睛，将一腔情绪使劲压下去，从秦绍铮故意拉长两人之间的联络时，他已经想到会有今天。

　　秦绍铮心底发凉，他竟然不能否认凌熙的话。

　　是啊，由凌熙提出分手明明是他一开始的打算，为什么会感到不甘心？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他是不是弄错了？

　　秦绍铮来不及细想其中缘由，只能凭着本意出口挽留：“小熙哥，我不想和你分开，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租房合约早到期了。”凌熙纠正他的说法，“我不打算再和你续约，我们的室友关系，也到此为止。”

　　凌熙说完利落地挂了电话，他头疼不已，但刚刚一番对话却比想象地还要平静，或许是心如死灰，亲口听到秦绍铮承认喜欢宋琛，带来的冲击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他自嘲的笑笑，将捏紧的手指慢慢松开，打开电脑给编辑留言，正面拒绝了关于《室友关系》再版以及下部的所有计划，又在微博上发了一则道歉消息，只说能力有限，无法再继续更新《室友关系》，将会把精力转移到长篇连载《小心身后》上。

　　微博发出去的一瞬，就收到无数评论私信，惋惜与不解的同时，由于前段时间长篇连载断更、延更引起不少不满的言论，这种说法倒是让大部分老粉表示理解。

　　知内情的墨竹轩很快转发支持，出版社那边大约有向文贤从中运作，也迅速发出置顶微博，简单说明关于《室友关系》的相关后续，并刻意将话题引向漫画家昼夜赶稿影响身体健康这方面，到最后凌熙收到的评论都渐渐转了风向。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接近真相的猜测，一针见血地指出漫画里的两位主角，是否在现实中结束了室友关系？

　　凌熙看到这条评论心就猛地一沉，干脆关了微博，他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电视里的情侣一旦分手，就会把曾经的礼物照片全都丢掉，确实越看越糟心。

　　好在秦绍铮送他的东西不多。

　　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凌熙忍不住眼眶发热，猛地站起身，到储物间拿了一只大纸箱，推开秦绍铮的房间，一股脑把他的衣服、日用品全部装进去，做完还觉得不够，打开手机删了短信删照片。平时为了留下画画用的素材，他手机里几乎都是秦绍铮各种各样的照片，一张张删过去，手指都开始麻木。

　　直到看到最近的一张。

　　夕阳下秦绍铮对着他微笑，他当时想，这张照片能用到的地方太多了，可最后还是没能用上。

　　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凌熙僵着手摁不下删除键，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干脆扬手狠狠把手机砸到墙上，咚得一声，顿时摔得四分五裂。

　　好像是把他们的过去，全都摔得粉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