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主又贱又可爱》酒窝没有酒

88、第 88 章

　　李苗得了癌症，发现的时候就是晚期了。

　　当初乔小羽在宾馆里大哭，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

　　邵天跟苏橙从头到尾都被瞒在鼓里，两人看着床上的李苗，整个人都傻了。

　　明明是那样有干劲的一个人，说倒下就倒下了。

　　哭声充斥了整个病房，乔小羽和杨晴几乎要哭的背过气去。苏万渠搂着花姐站在病房的一侧，花姐的眼睛也全都红肿了。

　　邵天完全不敢相信，明明他早上还见过李苗。她踩着高跟鞋，干练地在办公室之间穿梭，仅仅是过了几个小时，好好一个大活人，马上就要不行了？

　　苏橙已经彻底慌了，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愤怒，只能一遍一遍地抓着医生问，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李苗已经年近五十，青春不再却是保养得宜。在苏橙的心里，他的苗姐是个巾帼，无往不胜，力可回天。而此刻，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却告诉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无能为力。

　　苏橙想象不出，一个身患绝症的人，是怎么完美的掩盖住了自己的病情。如今，李苗躺在病床上，乔小羽和杨晴给她换了衣服。苏橙这才发现，褪去了精致的妆容，换上了病号服，他的苗姐，已经瘦弱的几乎能看见骨头。而那张脸，也是完全惨白的。

　　苏万渠拍了拍苏橙，小少爷几乎是咆哮着，“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为什么呢，因为她太好强了吧。

　　一个身患了绝症的人，不肯住院，不肯治疗，在疼痛来临的时候，吃的也只有止疼药。她一生都是强势而体面的，到了生命的尽头，她依然要维护住自己的体面。

　　她不想治疗。化疗会让她失去她的头发，即使现在她的头发已经稀疏。治疗会摧毁她的意志，她不想承认也不想相信，她是一个病人。

　　李苗得了癌症，查出来的那一天是花姐陪着的。那天，花姐几乎哭成泪人，可她却是一派冷静，仿佛生病的人根本不是她。

　　她说，挺好的。我已经独活了这么久，他在等我，而我，也想去找他。

　　没有任何的抢救措施，一切都按照李苗的意愿。倘若说要完全如她所愿，她更愿意在家中离开。

　　李苗抬起了颤巍巍的手，下一秒就被苏橙紧紧地握住了。

　　小少爷满脸都是眼泪，生平第一次对人苦苦哀求。

　　他说，苗姐，你不能离开我。

　　李苗浅浅地笑了，她说：“橙橙，人都是会死的，早死晚死都一样。可是现在死，我还是觉得很开心。”

　　“什么死不死的，你根本就不会死！你不会死的！”苏橙发了疯一样地握紧了李苗的手，一边哭一边喊道，“你放心，我有钱，我爸也有钱。不管花多少钱，我都要救你！苗姐，你别离开我，求求你，你别离开我！”

　　病房里又是一阵哭声，就连苏万渠都不禁落下了泪来。他安抚着身边的妻子，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

　　“橙橙，答应苗姐，好好工作，好好珍惜邵天。他是个好孩子，能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我很开心……”

　　“还记得么，你小时候跟我说过。我无儿无女的，你就是我的孩子。现在，苗姐要走了，你能在这个时候陪在我身边，没让我孤零零地死去，我很感激。”

　　“苗姐，你不要再说了，你不会死的！你不可以死，我不答应，你必须活下来！你如果敢死……我会恨你,我会恨你一辈子！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曾经，李苗觉得这个世界不过如此。尤其是在他去世后，她每一日都孤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孤单，寂寞。她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事业上，她想着，既然活着，那总要有个寄托。

　　可不管她获得了多少荣誉，积攒了多少财富。内心的寂寞依然犹如黑暗中的万千蚕丝，在每个深夜，都将她紧紧缠绕，透不过气来。

　　直到，她遇见了苏橙。

　　白白胖胖的小娃娃，会在见到她的时候露出甜甜的笑容，会给她分享自己的零食。会跟她一起玩他心爱的玩具，会用他胖胖的小手擦干她脸上的泪水。

　　他曾用那样稚嫩的声音告诉她，没关系的，我可以当你的孩子呀！

　　她一生都是争强好胜的，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除了提起他，她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流泪。而此刻，泪水悄悄里落了她满脸。这次，是因为苏橙，而此刻，她却是幸福的。

　　她笑着抚摸着苏橙趴在床上的脑袋，摸了一遍又一遍。

　　她想，苏橙小时候真可爱，嘴甜又招人喜欢。不像现在，长大了，脾气也大了。管不住，不听话，到处闯祸，又招人烦。

　　可是，她还是最爱他。不管他多讨厌，在李苗的心里，他依然是她在这世上，最为暖心的寄托。

　　她伸出了手，这次是伸向了邵天。邵天一步跨了过来，跟苏橙一样，跪在了床的另外一侧。

　　“邵天，”李苗的声音很轻，几乎是没了力气。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帮你吗？”

　　邵天哽咽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苗姐。您放心，我会好好珍惜苏橙的。我会爱他，照顾他，这一生，我都会好好陪着他，您放心好了！”

　　他以为李苗的潜台词就是这些，抢先便把话说了出来。谁知，李苗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会帮你，只是因为，你是邵天。”

　　她浅浅地笑着，费力地用自己的手抚上了邵天的眉眼。

　　“你知道么，你的这双眼睛，真的……好像他。”

　　像他？

　　邵天从未想过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有些错愕道：“他？他是……您的爱人？”

　　李苗笑着点了点头。

　　“他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热情，阳光。我们的爱情滋生在阳光下绿色的跑道上。那一天，他拉住了我的手，那一刻，他得到了我的心……”

　　“邵天，爱一个人的感觉很好，是不是？因为心中有爱，再黑的夜也不怕，再难的路也能走。我与你一样，在这个世上孑然一身。可是，我们都拥有苏橙。这样算来，老天对我们也不差，对不对？”

　　邵天心中一暖，也是笑了，点了点头。

　　“邵天，你是个好孩子。有几句话，我必须要嘱咐给你。”

　　“苗姐，您说。”

　　“你的粉丝，现在回归了不少，有今日的成绩实属不易。以后的路我不能陪着你，你一定要遵从本心，不要被圈子里的诱惑迷了眼！你是个好演员，钱赚多赚少，都不如赚个好口碑。不管以后遇见什么困难，都不能胡乱接戏。你有今天不容易啊，一定要爱惜羽毛，认真拍戏才是正途。”

　　邵天点头应道：“我懂的。”

　　“至于苏橙，他跟你在一起，我是放心的。我相信你们的感情，我更相信你。你一定会好好待他的！如果这孩子惹你生气，你想打便打，想骂便骂。他从小被我们惯着长大，说话做事常常没有分寸，你多忍让些吧！”

　　李苗如今出气多进气少，弥留之际还在操心苏橙。苏橙听完这番话，更是情难自制，叫了一声苗姐，便伏在她手边哭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站在床脚的苏万渠和花姐，微微地笑了笑，再次开口道：“我们星辉，这么多年都靠我们几个老人撑着。这次我走了，肯定是要面对不少难关。我相信苏董，我也信你。”

　　“苏董常说，家里没有王位要传，孩子们爱做什么便做什么。但是你要知道，星辉是苏董一生的心血，也是我的心血。苏家这两个孩子，苏橙自由烂漫，林枫又不堪约束，公司交给他们是不可能的。今日我将死，就把这番话说一说。既然你跟苏橙在一起了，也算是苏董的半个儿子，以后，星辉就交给你吧！”

　　邵天惊了一下，马上便转头去看苏万渠。苏万渠双眼通红，却是对着邵天点了点头。

　　他实在无法理解，诺大个产业，不留给儿子却要给了他这个外人。就算他与苏橙相恋，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然而苏家一切行事都不按常理出牌，两个继承人也的确不是这块料。

　　但是这话，也不该由李苗来说吧！

　　邵天心中无奈，表面上还要安抚李苗。他不敢答应，又不敢拒绝。只能握紧了她的手，柔声道：“苗姐您放心，我跟苏董会好好聊聊这件事的。”

　　李苗也是看出来邵天心中犹豫。她现在有心无力，也不想多说，只是拉着邵天嘱咐道：“你身边要有几个能得力的人，苏董都会教你。现在我走了，工作室就剩下你跟杨晴。晴儿是个好孩子，有勇有谋，但是经验太少，还要多多锻炼她。小羽跟了我很多年，在外跑的也差不多了，她胆大心细，可堪重用，你要好好栽培她。”

　　邵天听完心中也是一暖，能为他叮嘱到这个地步，可见李苗不光是偏爱苏橙，她对邵天，同样真心实意。

　　屋里的哭声断断续续，李苗说了太多的话，此刻精力已是十分不济了。她躺在病床上，呼吸却是越来越浅。苏橙哭的不行，也不敢碰她，只能拿袖子不停地揉眼睛。

　　“把窗帘都打开吧，”李苗说，“我有点儿冷，想晒晒太阳。”

　　杨晴赶紧上前，她一时紧张，窗帘没拉开，倒是全都给拽了下来。

　　刚刚过了中午，还是太阳正盛的时候。温暖的阳光照射了进来，室内一片温暖。

　　李苗说了这许多话，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她转头看向苏橙，小声道：“橙橙，你好久没给我唱过歌了，给我唱一首好么？”

　　苏橙点了点头，清了嗓低低地唱了起来。

　　明月妆台纤纤指，
　　年华偶然谁弹碎，
　　应是佳人春梦里，
　　忆不起，双娥眉。
　　翩跹霓裳烟波上
　　几时共饮长江水，
　　而今夜雨十年灯，
　　我犹在，顾念谁。

　　一番番青春未尽游丝逸
　　思悄悄木叶缤纷霜雪催
　　嗟呀呀昨日云髻青牡丹
　　独默默桃花又红人不归
　　你说相思赋予谁

　　她的脸上始终都带着浅浅的笑意，就在苏橙的歌声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邵天看着那只悄然滑落的手，心中却有了一丝奇妙的安慰。

　　他想，他们终于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