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原》夜粟

8、008

　　谢睿拿着证件的手被林欵抓着，另一只手牢牢地抓着门，林欵一只脚卡在门口，那少年再想关门都关不上了。
　　“小子，人家一听警察都敞开大门敲锣打鼓的欢迎我，你这做贼了吗？心虚成这样。”

　　谢睿用力把门打开，看了眼抓着自己的手，摇了摇示意林欵放手。
　　林欵从善如流的收手揣进兜里，眼睛瞥过那少年，谢睿心领神会的微微推了下少年径直走了进去。

　　“你爸妈没在家吗？”
　　“没有？你想干吗？”那少年脸色苍白，说话间还带着颤音。
　　这没问呢，就知道这小子有问题。

　　“你是郑晓光？”谢睿扫了眼整个房子，装修壕奢，和外面那有些年头的小区外墙着实不搭。

　　大理石铺地，真皮软沙发，同样大理石材质的茶几，水晶大吊灯，土豪装修啊！是真的土，毫无章法的土，没有品味一味贵的土，像是爆发户。

　　客厅背面墙上挂了几幅山水画，风格意境都不相同，出自不同人之手。林欵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不是地摊儿廉价几百块的那种，像是名家大作，他对这些没有研究，却不清楚到底是哪位名家。
　　这装修和这几幅名画还真是格格不入，白瞎了！

　　谢睿倒是好东西见过不少，对画作也不甚了解。倒是中间隔断位置一整排架子上放着的玉石古董他看的分明，最便宜的那个也值个十多万。

　　这郑家两位家长胆子还真不小，是断定家里不来客人吗？有点过于明目张胆了吧。
　　就他们那点公务员工资，想要置办这一套，怕是还得几辈子吧。

　　“我是，你们找我爸妈有事吗？”郑晓光身穿一件浅蓝色卫衣，黑色长裤，双手插兜，一副戒备至深的模样。眼瞅着这两人进来就问了一句他的名字，然后就开始旁若无人的在他家四处转悠。

　　尤其是那个光头，一看就是穷那啥丝，没见过好东西，郑晓光恐慌的同时还不忘腹诽两句。

　　“哦，那倒是没有，我们找你。”谢睿看的差不多了，直接坐到沙发上，还试了试沙发的弹性，很不错，就是比他家的差点儿。

　　郑晓光眼神闪躲，双手背在身后，坐到离谢睿最远的沙发一角，“找我干嘛？”
　　谢睿冷笑一声，“你现在给你爸妈打电话也来不及，他们回来最少也得四十分钟，这四十分钟，我们该聊的也都聊完了，你觉得呢？”

　　郑晓光身体一抖，背在身后的手不由的握紧了手机。
　　“不用偷偷摸摸的打，可以光明正大的打，现在我们是上门询问，下次可能就是请你到警局的询问室聊，你可以自由选择，我们警察办案秉持着公正的原则，从不勉强任何人。”

　　谢睿像个二老板一样，身体放松的靠在沙发里，翘着个二郎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家，郑晓光是客人。

　　“你们，你们找我干嘛？”郑晓光全身紧绷，时刻处于防备状态。

　　“1月16号你在哪？做了什么？还有什么人和你在一起？”
　　“我就在家写作业，哪也没去？”郑晓光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1月7号呢？”
　　“嗯？”郑晓光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儿说：“7号...那天我和同学出去玩了。”

　　“哦，那昨天呢？”
　　“我就在家写作业了，没出门。”

　　谢睿点了点头，“7号那天你和哪些同学出去玩了？去哪玩？玩到几点回家？”
　　“就去学校旁边的一个网吧打游戏，大概晚上九点多就散了，我就回家了。”郑晓光看上去放松了一些，一直放在背后的手也不知不觉的放到了腿上。

　　谢睿正要说话，听到手机有短信提示音，愣了一下，好久没听到短信提示了。“等一下。”从棉大衣兜里拿出手机一看，是陌生号码。
　　‘郑晓光一家不住这里，没有生活痕迹。’

　　谢睿抬眼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林欵刚才站的位置，果然人不在了，似乎洗手间有人一晃而过。

　　“你家附近就有网吧，你怎么不在附近玩，学校离你家好像挺远的吧。”谢睿若无其事的收好手机，状似随意的一问。
　　“嗯...我同学都在那边玩，我就一起过去玩。”郑晓光眼睛四处乱飘，就是不敢对上谢睿。

　　谢睿突然把腿放下，身体往郑晓光的方向倾了倾，眸光紧盯着郑晓光，声音中带着压迫。“和哪些同学玩了？叫什么名字？”
　　“周祥，张斌还有于胧。”郑晓光身体下意识往后一靠，快速的说了三个名字。

　　“哼，知不知道未成年不允许去网吧，你好像还差几个月才成年吧。”谢睿冷哼了一声，又恢复了那个吊儿郎当的模样。

　　“问的差不多了吧，走吧。”林欵突然在郑晓光身后出声，让他不由一惊，浑身战栗。

　　刚才郑晓光的全部精力都拿来应付谢睿，对于林欵把他家转了一圈这件事一无所知，直到林欵出声才反应过来还有个人。

　　谢睿拍了拍衣袖，应了句，“行，那今天就问到这里，改天再聊啊小兄弟。”
　　郑晓光这才松了口气，起身把这两个瘟神送出门，关上门的瞬间冷汗顺着背脊浸湿了卫衣。

　　谢睿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跟着林欵走下楼梯。
　　“我已经调人过来跟着郑晓光了，你有什么发现？”

　　出了楼道，走了一段路后，林欵双手揣兜抬头看了看郑晓光家楼层，看到一颗脑袋瞬间消失在窗口。

　　“郑晓光应该是回来取什么东西或者藏什么，碰巧赶上了我们上门，不过我们没有搜查令，我也没找到他藏的东西。”

　　“看那小子那怂样，我什么都没问呢自己就抖成筛子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里有小秘密。他说的那两个人我已经让范哲去查了，我敢肯定这小子和于胧失踪案有关，不是主谋也是参与者或是知情者。”谢睿和林欵并肩往外走，拿了门卫拷好的硬盘往回走。

　　一上车，林欵又固态萌发，座椅被放倒，他二大爷一般的躺好等着谢睿开车。
　　“我说，你能不能不把我当司机。”

　　“我什么时候说你是司机了。”林欵拉高衣领，整个下颌埋了进去，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
　　谢睿一口气没上来，也懒得再争辩，一脚油门往回走。

　　“哎，你为什么调来洮阳啊？”
　　“洮阳风水好，我算了一卦，说我来这里升迁有望。”

　　谢睿嘴角一抽，他是无神论者，对于林欵这个说法很是不屑一顾。

　　“那你和老钱什么关系？”
　　　“上下级？抱大腿？你怎么想都可以。”林欵糯糯的说着，声音中带了几分困意。

　　谢睿被林欵声音吸引，不由自主的看了眼。细碎的发丝几乎遮住了他的眼睛，睫毛浓密缓慢的一眨一眨，似乎真的要睡过去了。

　　“爸爸，您儿子来电话了。爸爸，您儿子来电话了。”

　　铃声不厌其烦的响着，林欵终于不堪忍受的睁眼看了看谢睿的棉大衣的口袋，“你手机在响。”
　　“我知道啊。”谢睿毫不在意的说完接了起来，“嗯，查到了？好，我知道了，下次去玉华请你吃饭，挂了。”

　　“于胧的就诊记录，在我邮箱里，你看一下。”谢睿说完把手机扔给林欵。

　　林欵看着准确的砸在自己胸口的手机，无奈的摇了摇头，调直座椅才拿了起来。
　　“哪天我要是因公殉职了，肯定是你动的手。”

　　“看把你柔弱的，自己身手差还怪我，这么近距离都接不住，真不知道你怎么混进我们公安系统的，那些女警都比你健壮，身手比你强。”谢睿对林欵的柔弱不能自理一阵鄙夷。
　　“我说，你以后就在内勤吧，别出外勤了，我还得分心照顾你。”
　　“老钱能气死我，光给我塞花瓶，也不给钱花花，你说要是提高一下我们南陵分局的福利待遇多好，或者各种设备人员配置都提高一下，那就更好了。”

　　谢睿一个人叨逼叨半天，没听到林欵说话有些奇怪，转头正看到林欵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着。

　　“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嗯，快点回去，我需要验证一下。”林欵殷红的嘴唇轻抿着，头微微低垂着，白皙的耳朵上似乎......嗯？怎么会有耳洞？！

　　谢睿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点了一支烟。

　　良久，林欵见烟雾缥缈才抬头看向谢睿。此刻的谢睿，沉静内敛，眉宇间英气逼人，林欵有些明白为什么吴鹏飞见了谢睿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这人不笑的时候，是挺吓人的。

　　“不问我要验证什么？”
　　“你想说就说，不说回去我也会知道，也不差这点时间。”

　　林欵轻笑一声，“原来这才是刑侦支队队长的本来样子啊，冷淡疏离，让人望而却步，不错。”

　　谢睿似笑非笑看了林欵一眼，“评价很中肯，那么你呢？你原本是什么样的？”
　　“我就是一坐办公室手无缚鸡之力连女警都不如的那种弱鸡。”

　　谢睿嗤笑一声，这人记仇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