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卿gl》与斯归

84、营救

　　很快，花崎明莱的话就得到验证。

　　柳颜卿结束和骆明轩的会议，刚下楼，听到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她疾步出饭店，头顶掠过一架战斗机。

　　街上的行人听到声响纷纷驻足仰望，又是日本战机，日本人的战机在头顶盘旋多日，搞得人心惶惶。

　　不多时，街上突然喧闹起来，声音由远及近，原本驻足的人开始惊慌逃窜，买菜的顾不得拿菜，卖菜的顾不得找钱，挑担的小贩丢下担子仓惶逃命。

　　大街上一片混乱。

　　“鬼子打过来了——”

　　“快跑啊，快跑！”

　　“日军轰炸上海了——”

　　“日军轰炸上海了——”

　　“日军轰炸上海了，快跑啊！！！”

　　柳颜卿被逃命的小贩撞一个趔趄，脚上的高跟鞋鞋跟不合时宜的断掉，她顾不得许多，脱下另一只鞋敲断鞋跟，得赶紧离开这里，谁也不知道日军的炸弹什么时候落下。

　　她走出七八百米，身后突然一声巨响，一股热浪从身后将她掀倒在地，她耳朵里只剩下嗡嗡嗡的声音。

　　她捂着耳朵回过头看，身后的汇中饭店只剩断壁残垣，被炸断的电线杆倒下来砸在路边汽车上，废墟里还有半截烧焦的尸体。

　　沈旷心急如焚，前方的爆炸更让他有种不详的预感，那个方位是汇中饭店，江浙沪商会会长便是在那里和骆明轩会面……

　　他逆着人群朝汇中饭店开车疾驰而去，老远便看到汇中饭店冒着浓浓黑烟，墙体崩塌。

　　不会的，不会的……

　　他嘴里不停呢喃，双眼死死盯着那片废墟。

　　一个女人冲撞过来，他猛踩刹车，女人摔在地上，她抬头看一眼天上的飞机，很快就爬起来跑走了。

　　沈旷被这一撞恢复一丝清明，看样子应该没伤到，他及时刹车，车头只轻微和女人触碰。

　　上海的繁荣在这一刻销声匿迹，有的只是逃窜的身影和男女老少的尖叫，声音里透露着无尽恐惧。

　　他顾不上跑走的女人，现在他只想找到柳颜卿。

　　那是......会长！

　　沈旷把车停在路边，朝伏在地上的女人跑过去。

　　“会长，会长你没事吧？”

　　柳颜卿捂着耳朵甩甩头才慢慢听清沈旷在叫她，“我没事。”

　　沈旷看一眼头顶的战机，越来越多……

　　“我扶你上车，先回租界，日军不敢炸那里。”

　　他半扶着柳颜卿站起来，没走两步便发现她鞋子坏了，“你的鞋子怎么......”

　　柳颜卿抓着他的胳膊，低头看一眼鞋跟，“鞋跟断了。”

　　她坐进车里，沈旷迅速打火开车离开，猛踩油门穿梭在街上，喇叭一刻没停歇的按，街上乱成一锅粥，耳边不时响起爆炸声。

　　租界内安静许多，街上没有人，头顶也没有飞机。

　　他们回到昌荣正巧碰到杜若宛，杜若宛面色凝重，双手紧张的搅在一起，看到柳颜卿回来她立刻走上前。

　　“小宛，你没事吧？”

　　柳颜卿先开口询问。

　　“我没事，你......”杜若宛看她发丝凌乱，她永远是干净整齐，发丝贴在脑后的模样，今天这狼狈的样子从来没有过。

　　杜若宛低下头，她脚背上有一条三四厘米长的血痕，她是冷白皮，这条血痕十分抢眼。

　　“跟我上楼。”

　　柳颜卿鞋跟断了一只，看上去一瘸一拐的，杜若宛弯腰将她抱起。

　　“小宛……”

　　柳颜卿没想到她突然抱自己，惊呼一声，双手环上她脖颈。

　　程昱盯着她的背影，心中的猜测在这一刻被证实，内心陡然涌起无尽酸楚。

　　关上房门，杜若宛扶她坐在床上，她蹲在地上捧起柳颜卿的脚，为她细心消毒后又拿过一双平底鞋为她换上。

　　杜若宛抬头，见柳颜卿手肘处也有轻微擦伤。

　　“怎么这里也擦破了？”

　　柳颜卿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将方才经历的一切和杜若宛说了，杜若宛轻轻将头靠在她腿上，心中后怕不已。

　　“不知道骆明轩和其他两位会长是否安全。”

　　“这个我会帮你打听。”

　　柳颜卿听她声音和刚才不同，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

　　“卿卿，我好害怕。倘若你没来得及离开汇中饭店，我......”

　　“小宛，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你想加入我们的事我还没和老马说，其实我有私心。加入组织开始，我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在乎我的死是否值得，可是遇到你之后，我开始害怕，我怕自己死了你会伤心难过，我怕身份曝露祸及家人和你，我没有一日不小心翼翼。”

　　她顿了顿，“短短半月你几经生死，原本这些都和你无关，因为我，无端把你卷进来。”

　　“小宛，如今国家正值危急存亡之际，你我已无法置身事外，牺牲和受伤在所难免，能尽我们绵薄之力挽救于万一，我死得其所。”

　　杜若宛强颜欢笑，“柳颜卿同志，你的思想觉悟远高于我。”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取笑我。”

　　她们正在楼上说话，楼下传来嘈杂声，原来是防空部队派人来教大家如何撤退到防空洞躲避空袭。

　　中日正式开战，租界外已不安全，杜若宛和程昱搬进昌荣绸缎庄，战争一打就是三个多月，不断从广播里听到哪里哪里沦陷，伤亡人数逐日增多。

　　十一月，最后一支守军全军覆没，上海沦陷。

　　十二月，南京沦陷。

　　电力设备在战争中受到严重破坏，电话时常无法打通，南京沦陷后，柳府的电话再也没接通过。

　　柳颜卿经过十余次的反复拨号，终于放弃，她放下电话，靠在墙边。

　　“不知道素华和雨生她们怎么样了？”

　　杜若宛张口想说别太担心，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众人心情压抑到极点。

　　沈旷从外面走回来，他坐到桌边，程昱给他倒上一杯茶，他呆呆的坐着，不喝茶也不说话。

　　“打听到什么消息？”

　　日军接管上海后，收音机里的女播音员就换成了一个日本女人，除了报道日军又攻陷哪里外，每天说着日军如何善待百姓的话。

　　沈旷隔几天就会出门打探消息，他每次回来虽然眉头紧皱，但不会像今天一样一言不发。

　　“到底怎么了？”

　　柳颜卿和杜若宛走过去围着他。

　　“南京沦陷后，日军在南京大规模屠杀百姓......甚至丧心病狂进行砍头比赛......”

　　程昱一拳砸在桌上，杯子里的茶水迸溅出来，“畜生！畜生啊！！！”

　　“小宛，我得回南京去。”

　　“会长！这是去送死！”沈旷立刻出言阻止，南京的惨状他听得心惊肉跳，日军□□掳虐无所不作，柳颜卿有命去没命回。

　　杜若宛沉默良久，“我和你一起回去。”

　　沈旷万万没想到杜若宛竟然陪她胡闹，她难道一点不在乎柳颜卿的生命安全吗？

　　“我刚才亲眼看到一个男人被日本兵打死，就因为他多看了那些人一眼，这还是在租界，日军都猖獗如此，南京已经沦陷，你们回去做什么？”

　　“素华和雨生还在南京，还有昌荣小学的那些孩子，有一部分都是孤儿。”

　　杜若宛和柳颜卿打定主意要回去，程昱决定同行。

　　“我是美军上将翻译官，有翻译证，日军再丧心病狂也不敢胡来，我陪你们一起回去。”

　　沈旷觉得他们都疯了。

　　卡车插上美军旗沿途费了点功夫总算有惊无险开到南京。

　　城门口有一条长沟，开近一看，里面堆满尸体。

　　四人被这恐怖景象惊愕不已，进入南京城，哀鸿遍野，满地废墟，这简直是人间烈狱。

　　他们先开到柳府，柳府外围没遭到多大的破坏，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前厅的一些古董被拿走，后院厢房都没动过的痕迹。

　　这倒是奇了，和其他住宅比起来，柳府完整得让人诧异。

　　他们来不及多想又赶往昌荣小学。

　　昌荣小学大门已被摧毁，教师门却紧锁着，怎么都打不开。

　　“有人吗？里面有人吗？”

　　柳颜卿拍着门低声询问，沈旷和程昱警惕周围的情况，杜若宛绕到窗边，从破碎的玻璃窗往里看。

　　“有没有人，雨生？素华？还有人吗？”

　　杜若宛不敢喊得太大声，这门是从里面反锁的，肯定有人在里面。

　　她捡一颗石子打破二楼的窗户，希望引起里面人的注意。

　　果然不一会，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走到楼下又停止不动了，她悄声喊，“是雨生吗还是素华？”

　　里面的人听到她说话，脚步匆匆，从墙后露出半张脸偷看，是雨生！

　　杜若宛眼尖，欣喜的呼喊墙后的人，“雨生，雨生，是我！杜若宛！”

　　雨生惊喜的探出身体，寻声望去，可不就是杜若宛吗！

　　“小姐！”

　　“来开门。”

　　雨生移开门背后的桌子椅子打开门，柳颜卿和杜若宛走进来，雨生激动的流下眼泪。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素华呢？”

　　柳颜卿替她擦干眼泪。

　　“她在楼上看着孩子们，我带你们上去。”

　　程昱和沈旷把车开到隐蔽处藏起来，前后脚走近楼，把门反锁上，又将桌椅抵住门背。

　　“素华，你看看是谁来了！”

　　雨生迫不及待去唤素华。

　　杜若宛和柳颜卿紧跟其后走进走廊最后一间教室，素华和周曼守着孩子们躲在里面。

　　“素华。”

　　“小曼阿姨！”

　　素华和周曼看到杜若宛和柳颜卿，反应和雨生如出一辙，刚才听到汽车声，还以为是日本人，在楼上只能看到车子，看不到车里坐着的人，她们不敢出声，只好让雨生悄悄下去看一眼。

　　“你们怎么会躲在这里？”

　　素华平复心情后开始娓娓道来。

　　南京沦陷后，日本人在南京发疯一般的杀人，不由分说冲进百姓家里抓人，凡是反抗者，立刻枪杀，他们大肆搜刮财物，抢劫南京富户。

　　一天夜里，几个日本兵冲进柳府，见到古董就拿，素华和雨生躲在后院不敢出去，听说日本兵一看到女人就......

　　她们听到前厅枪声、惨叫声不断，但是没过多久全停止了，日本兵好像撤出了柳府，等到第二天她们走出去，昨夜没来得及躲起来的小厮和丫鬟横死在院子里，前厅被翻得乱七八糟。

　　经过这一遭，剩下的人不敢在柳府继续待着，各自逃命去了。

　　雨生和素华也不敢继续待着，但是南京四处废墟，早就没一处安全之地。学校的孩子在战争前就被父母亲友接走了，剩下七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于是二人带着弟弟妹妹回到学校照看那些孩子，半路上遇到周曼带着小舟，三人结伴躲藏在学校。

　　杜若宛和柳颜卿从她们的口中还得知一个消息，冯寄带领的一个师死守南京，很可惜，还是没守住。

　　曲漾带领青帮自发加入战争，被日军围困在夫子庙，白凤最后为他唱了一段霸王别姬，还未唱完，他便被日军机、关、枪扫中，死在曲漾怀里，曲漾拉响手雷，和白凤一起粉身碎骨，宁死不为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