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卿gl》与斯归

79、故地重游

　　柳颜卿偷得浮生半日闲，把所有的活推给沈旷去做，带着杜若宛故地重游。

　　看着熟悉的街景，杜若宛一时感慨万千，景还是原来的景，人却并非当年的人了，一种物是人非的苍凉感袭上心头。

　　国大门口庄严祥和，此时是周日，学校没上课，三三两两的学生从学校大门走出来。

　　柳颜卿好像看到穿着学生装的杜若宛抱着书本站在学校门口等她来接。

　　“昨日仿佛就在眼前。”

　　杜若宛伸手指向高大的梧桐树，“我经常站在那里等你的车来接我，永远忘不了等你时雀跃的心情，即见君子，云胡不喜。”

　　“原来你那时候就喜欢上我了啊。”柳颜卿一挑眉，有些骄傲。

　　“还要更早，我对你一见钟情。”

　　两人相视一笑，杜若宛伸出手，“杜太太，走吧。”

　　柳颜卿心漏一拍，紧张的看一眼周围的学生，杜若宛坚定无畏的等她回应。

　　“这么多人？”

　　“那有什么关系，他们如何想，同我们何干？我在很多场合不能把爱宣之于口，在陌路人面前，我还要在意他们吗？那我得多累啊。”

　　柳颜卿回握她的手，心境是从未有过的豁达开朗，她从小就背负各种各样的枷锁，柳家没有儿子，她比同龄的小孩都要努力，为了撑起昌荣，从未有过一刻放松，婚姻对她来说也是一桩生意。

　　爱上杜若宛的时候，她逃避，她害怕，柳进林离世前逼她起的誓言，三年来反复折磨她，和杜若宛在一起她也没忘记答应柳进林的话。

　　她这一生，从没为自己活过。

　　是啊，原来是那么累的事情。

　　如果没遇到杜若宛，她或许已经和张少宜成亲，相敬如宾，守着大宅院，每天等忙碌的丈夫回来。

　　按部就班，不知道什么是心动，不知道爱一个人可以为之生为之死，不知道自己还有另一种活法。

　　“小宛，谢谢你。”

　　杜若宛了然一笑，为她轻抚耳边鬓发。

　　柳颜卿身穿旗袍，杜若宛则是洋装，两人牵手从学生们面前走过，高大的梧桐树落下一地斑驳，像新旧时代的碰撞，像保守和先进的融合，像自己与世界的和解，引得学生们纷纷侧目。

　　二人坐在绿柳居包厢里，推开窗，听街上人声喧嚣。

　　一个久违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

　　“小曼阿姨？”

　　杜若宛趴在窗口定睛一看，确实是周曼，她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卿卿，我下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

　　二人急匆匆走到大街上，周曼牵着小孩已经走到前面，二人追上前喊停周曼。

　　“小曼阿姨，小曼阿姨等一下！”

　　周曼听到呼喊转过身来，居然是杜若宛。

　　“小宛，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有五年了吧。

　　“妈妈，她们是谁？”

　　小男孩怯生生躲到周曼身后，露半张脸偷看二人。

　　“小曼阿姨结婚啦？”

　　周曼有些局促的点点头。

　　“恭喜小曼阿姨，你先生是做什么的？”

　　“我爸是军人！”

　　小男孩一脸自豪，周曼将他扯回身后。

　　杜若宛笑眯眯蹲下，“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大了？”

　　周曼抢先开口，“他叫小舟，五岁了。”

　　杜若宛盯着小舟沉默一会，从包里拿出一支钢笔，“小舟，这是阿姨给你的礼物，以后要好好读书哦。”

　　小舟仰起头去看母亲，周曼拒绝道，“不不，你这钢笔太贵重，小舟还是个孩子，哪用得了这么贵重的钢笔。”

　　杜若宛把钢笔塞进小舟的口袋里，“我身上只有这个，下次给小舟准备好礼物。”

　　杜若宛又从包里拿出一些钱，“小曼阿姨，这些钱你收下。”

　　周曼说什么不肯要，“不行，收了你一支这么名贵的钢笔，我不能再拿你的钱。”

　　“你看小舟的衣服补了几个布丁了，还有你自己衣服都洗的发白了。”

　　周曼垂下眼看着小舟身上打布丁的衣服，流下眼泪。

　　“拿着吧，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周曼收下钱，擦干眼泪，拉着杜若宛的手，“你要去哪里？我听说你之前离开南京了？”

　　“是的，才回来没多久。”

　　“才回来又要走吗？”

　　“嗯。”杜若宛摸摸小舟的头，“小舟快要上小学了吧？”

　　“嗯，马上了。”

　　“我不上，妈妈教我。”

　　小舟这时侯不认生了，他很喜欢这个阿姨，送他礼物，又给妈妈钱，还很温柔的对他笑。

　　“怎么能不上学呢？”

　　“我不要上学，妈妈为了攒我的学费，白天工作晚上也工作，我讨厌上学。”

　　周曼知道他心疼自己，却不由恼怒，“你这孩子，你不上学你干什么？！不上学怎么会有出息 ？”

　　“如果小舟去上学不要学费，妈妈不做两份工作，小舟愿不愿意去上学呀？”

　　一直在旁边没插话的柳颜卿蹲下身问小舟，小舟眼睛动了一下，明显是愿意的。

　　“小曼阿姨，我开办了一所小学，可以送小舟去读书，免除一切学费。”

　　周曼当然一百个愿意，对着柳颜卿千恩万谢。

　　解决完小舟的读书问题，小舟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他不好意思的捂着肚子又躲回母亲身后。

　　杜若宛和柳颜卿还没吃午饭，牵着小舟走进绿柳居，周曼只得跟上去。

　　在绿柳居吃完午饭，周曼领着小舟离开。

　　杜若宛和柳颜卿继续在街上闲逛。

　　“卿卿，麻烦你一件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帮衬一下小曼阿姨。”

　　“这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我想知道原因。”刚才就察觉不对劲了，杜若宛对小舟格外好，即使是故人之子，也有些好过头了。

　　“小舟是我舅舅的儿子。”

　　“？”

　　“他那张脸和我舅舅小时候一模一样，我在我家阁楼上看到过我舅舅小时候的照片，简直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但是小曼阿姨不说，想必是不想舅舅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她过得这么辛苦也从没去找过我舅舅。”

　　“如果你见到我舅舅，告诉他这个孩子的存在，我想他有必要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该负的责任他不能推卸。”

　　“好，我答应你。”

　　“你不去见他吗？”

　　杜若宛想了一会，摇摇头，“算了，能不见便不见吧，不然会害了他。”

　　一家人，却站在对立面。

　　日暮西斜，二人坐黄包车回去，大老远便听到争吵，雨生和素华站在门口和一个男人拉扯。

　　二人赶紧走上前去。

　　雨生满面泪痕，眼睛红肿，男人拽着她的胳膊不放，素华在旁边干着急，不停劝说。

　　“这是在干什么？”

　　杜若宛上前扣住男人手腕经脉，男人吃痛，不得不放开手，男人被她推得倒退几步，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落入柳颜卿眼里，她确实变了很多。

　　男人撒手，素华立刻把雨生护在身后。

　　吴老三看到两个气质非凡的女人，顾不得腕上疼痛，他哈着腰，讨好道，“东家，误会了，我是雨生老爹吴老三。”

　　“你就是吴老三？”

　　柳颜卿没见过吴老三，但从素华那里已经听说过他的种种劣行。

　　雨生气急，“你还有脸说是我爹，天底下有哪个做爹的是你这个样子的！”

　　刚止住的眼泪又大颗大颗往下掉，素华将她揽在怀里，她头靠在素华肩膀上。

　　吴老三并不理她说的那些话，眼睛盯着柳颜卿和杜若宛。

　　“东家，我向您预支雨生两个月的薪水，实在是家里揭不开锅，老婆又患病在床，等着吃药。”

　　看来他并没回家，不知道柳颜卿已经把吴婶送进医院。

　　柳颜卿眼露寒光，“雨生已经在我这预支了两个月的薪水，吴老三，再荒唐也该有个度吧，雨生这点薪水全被你抽大烟抽完了，你难道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吴老三闻言脸色骤变，既然她都知道，他也不装了。

　　“柳老板，您管不着，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您不肯预支的话，我把雨生卖给你家做工，您开个价。”

　　他全身轻微颤抖，似是毒瘾犯了。

　　雨生满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甚至忘记了哭，他也曾叫过她宝贝女儿，念着久远记忆里的一丝温情，他所有的错她都一忍再忍，明知道他戒不掉毒.瘾，明知道他拿到钱就会去抽大烟，却一次又一次的给他钱。

　　他竟然轻而易举就可以说出把自己卖了的话。

　　吴老三全程没有看雨生一眼，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毒.瘾。

　　“吴老三，雨生是活生生的人，岂是你说卖就卖的？”

　　在场人无不动怒。

　　“这世道没什么不可能的，柳老板，买不买快给个痛快话，您要是不买，我赶紧找下家。”

　　他着急的催促，用手背擦去流下的鼻水。

　　杜若宛从她们的对话中大概清楚事情的始末，她怒喝道，“吴老三，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吴老三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剧烈，神智逐渐模糊，丧失耐心，“我是她爹！你们不买有的是人要！”

　　他转身欲走，着急找下家。

　　“等等！”

　　柳颜卿叫住他，“你去昌荣纱厂找沈旷支一百银元，写下保证书，从此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纠缠雨生！”

　　“好好好！”吴老三高兴的直点头，他迫不及待就去找沈旷，直到最后，他也没看雨生一眼。

　　“卿卿......”

　　不应该纵容吴老三。

　　“他毒.瘾犯了，不知道还会做什么极端的事来，雨生，你是自由的，别有心理负担。”

　　雨生知道柳颜卿是为了自己好，她心中过意不去。

　　“走吧，我们进屋。雨生，以后他再来找你，你就来告诉我，你和他已经没关系啦。”

　　素华挽着她的胳膊，吴老三再来纠缠雨生，她非要拉他见官不可，但这话她没说，雨生不就是念着那一点血亲一再给他钱吗？到底心太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