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手帕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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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宛口中干涩，像被海浪冲上沙滩的鱼，在阳光照射下身体内的水分迅速蒸发，连呼吸都快没了，喉咙里快要冒出火来，呼吸越来越急促，水，水，水，她急需要水。
忽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不是沙滩上，原来自己不是一条鱼啊。杜若宛坐起身来，掀开被子下床，嘴里仍然十分干燥，环顾四周看到桌子上放着水，拿起来大口喝掉才觉得舒服了。
她一边喝水一边回想昨天的事，打开门走出房间。
杜致同坐在客厅沙发上，杜若宛叫了一声“爸”，心虚的走到餐桌旁边。
“酒醒了？”杜致同脸也没抬。
果然！
杜若宛不好意思的笑笑，“醒了。爸，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她试图想转移话题。
“哼，”杜致同冷哼一声，并不打算把此事翻过去，“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喝的酩酊大醉像话吗？”
哪有酩酊大醉？！明明只是微醉！
但是她不敢反驳，她怕她爸又念念叨叨说更多。
“爸——”杜若宛撒娇的喊道，还带了声调，“我昨天和新同学一起吃饭嘛，人家敬酒我不好不喝，回国后我一个人也不认识，我想和他们搞好关系。”话语里带了几分委屈。
杜致同本就没有多大的气，只是想严肃的告诉她女孩子在外面不好喝醉，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觉得对不起她，从小就把她送去国外，没能陪在她身边，现在回国来，也没有认识的朋友，自己每天去公司工作，确实忽略太多，当下态度也软下来。
“我只是想告诉你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好喝醉。”
“嗯，爸，我知道了，没有下次了。”杜若宛听她爸话语温柔下来，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杜致同转头对她说道，“你快把早餐吃掉，上楼收拾一下，我们去柳家。”
“嗯？去柳家干嘛？”
杜致同在她头上轻敲一下，“人家送你回来不得感谢人家？”也趁此机会拜访一下南京的富商。
柳家是传统建筑，完全中式的风格。穿过庭院就是大厅，杜致同和杜若宛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大厅，柳进林站起来相迎。
“杜老板。”
“柳老板。”
坐下后，杜致同方又说，“这是小女，此次登门特来感谢柳小姐的。”
杜若宛站起来问好，“柳伯伯好。”看起来乖巧懂事。
“哦，好，快坐，快坐。”又转头吩咐丫鬟去叫柳颜卿。
两个生意人寒暄一番后聊开了，杜若宛则安静的坐着，只好喝茶，这茶却是非常好喝，柳家好像也做茶生意，杜若宛又抬起杯子在鼻子边闻一闻，难怪好多外国人也喜欢喝茶，在美国的时候她的那些同学很喜欢喝中国的茶，不知是不是此时无事可做才让她静下心来细细品尝茶的味道。
“爹。”
一声温柔清冷的女声响起，不用抬头就知道柳颜卿来了。
柳颜卿身着杏色旗袍，将头发拢在脑后，凹凸有致的身材被旗袍勾勒出来。柳颜卿余光察觉到杜若宛又在打量她，没有理她，向杜致同见礼，方才看向她。
“杜小姐。”
杜若宛点点头，“柳小姐，昨日多谢你了。”
“无事，杜小姐太客气了。”两人互相客气一番。
四人坐在厅里，杜致同和柳进林聊得不亦乐乎，柳颜卿微笑听他们聊天，都是生意上的内容，杜若宛无聊，给柳颜卿眼色示意带她离开，偏偏柳颜卿含笑不语，并不理会她的求救。杜若宛只好偷偷拉杜致同的袖子，向杜致同求救，杜致同看他女儿可怜巴巴的眼神立刻会意。
“我这女儿是坐不住了，不若让柳小姐带她出去走走？”
杜若宛配合的站起来：“麻烦柳小姐了。”速度之快，完全不给柳颜卿拒绝的机会。
柳进林倒是没有别的想法，现在的年轻人和老一辈有代沟，都不愿意坐下来好好聊天，他也早看出杜若宛的无聊，让颜卿带出去也好，她也需要多认识一些朋友，这些年为了柳家辛苦她了。
柳颜卿看一眼柳进林，见他点头，方才起身告辞，带杜若宛走出大厅。
柳颜卿将杜若宛带到后院，坐在廊上。她话不多，只是杜若宛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和素华有的一拼，她礼貌的听着，不时点头微笑，素养极好，只是在杜若宛眼里，像极了职业假笑。
“我的手帕呢？”柳颜卿突然想起手帕的事情，打断还在讲述美国生活的杜若宛。
“嗯？”杜若宛停下来，什么手帕？要手帕干嘛？然后从手提包里拿出自己的手帕递过去。
柳颜卿：......
手就这么尴尬的悬在空中，不见柳颜卿接手帕，杜若宛满脸疑惑，听错了？拿着手帕尴尬的在空中挥舞一圈又收回去，脸上悻悻道：“蚊子真多。”
柳颜卿忍住笑意，又解释一遍，“昨日你醉酒将我手帕拿去了，我以为你今日是来归还的。”
嗯？我醉酒为什么要拿你手帕？......难道我吐了？！太丢人了吧！想想以前醉酒经历，吐了不无可能，顿时脸色羞红。
“我......我没看到什么手帕呀。”
柳颜卿见她面色红润，却双眼真诚，不像有假，或许掉在哪也说不定了，反正一块帕子丢了也就丢了，只是上面的标志太明显，但愿不被有心人捡去，平白生出事端。
她正想的出神，却听到一句小声的对不起。
“什么？”过于小声，柳颜卿又询问一遍。
“咳咳”，杜若宛咳嗽两声，一本正经说道：“昨日若是有冒犯之处，对不起，我酒品是有些......不好，弄脏你的衣物实在不好意思。”
柳颜卿听她说冒犯，脑子里出现她靠在自己肩头喃喃的说“香”，后又听她说弄脏衣物，听了一会才知道她误会了，静静听她说，并不答话，也不解释她并没有吐，存心逗弄她，柳颜卿见她脸上羞涩却要一本正经说话，发现这个人还有点可爱。
“你、你盯着我干嘛？”杜若宛发现柳颜卿盯着自己，心里不知为何紧张起来，连说话也变得结巴。
柳颜卿噗嗤一笑，只只许你盯着我瞧还不许我看你了？
“你看我看的少吗？”反问的语气，让杜若宛无法反驳，原来全被她发现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杜若宛呆呆的笑，冯寄抬头就看到这诡异的画面，中邪了？
“干嘛呢？”
杜若宛发现自己把筷子伸向冯寄的碗里夹菜，被冯寄打开。
“这丫头撞鬼了？”冯寄问杜致同，这几日军务太忙，他早上出门丫头还没醒，晚上回来丫头已经睡着了，虽然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如同几日不见一般。今日回来便见到她这般傻样，像蒲松林《聊斋》里被妖精勾引了魂魄的书生，呆呆傻傻，不时痴笑。
杜致同摇摇头，从柳家回来就这样了，大概是交到朋友开心的吧。
“可能认识新朋友高兴的吧。”
“什么朋友，男朋友？”冯寄一脸兴奋八卦的模样，“在哪认识的，说给我听听，我哪天去看看那小子，不好舅舅可不依的哈。”
......
杜若宛白眼一翻，她这个舅舅怎么那么不正经？
“舅舅，你先操心你自己吧，一把年纪，老光棍一个。”
冯寄眼神忽然黯淡，“舅舅就是想给你把把关。”
杜致同看一眼冯寄，说道：“是柳进林的女儿，小宛刚认识的新朋友。”
“哦。”冯寄答应一声，不再多话，继续吃饭。
杜若宛直觉餐桌上的氛围突然冷下来，有种微妙的气氛飘散在空气中，殷勤的为冯寄夹菜，“舅舅，老光棍并不可耻。”
“咳咳、咳咳。”冯寄被她这话呛到，接连咳嗽几声，见杜若宛满脸坚定，眼神恳切的表达“不可耻！”
冯寄无奈，转身上楼了。
“哎，”看着冯寄落寞的身影，杜若宛叹息一声，“爸，我们应该给舅舅找个伴儿了，舅舅多可怜呐。”
杜致同嘴角抽搐，“吃饭，吃饭。”
夜晚，杜致同敲门走进冯寄的房间，见他坐在地上，背靠床沿，旁边摆放几只空了的酒瓶，右手夹着烟，屋里灯光很暗，一进来满屋酒味烟味。
杜致同沉重的走到床边坐下，一时之间没有人先开口说话，冯寄一下一下的抽着香烟。
“......育良，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是没能放下吗？”杜致同静坐了好久才开口打破沉寂。
冯寄，字育良。
“怎么放，我也想放下，可是放不下啊。”一开口，嗓子沙哑带了哭腔，和白天英姿飒爽的军人模样截然不同。
佛家说放下是一种解脱，可世人往往沉迷其中无法自拔，道理谁又不清楚呢，但人心不可控，思想不可磨灭，如果能控制自己的心那很多事情也就简单了，很多苦也没必要煎熬。
杜致同无语，又怎会那么容易放下，在这一点上他非常能够理解冯寄，冯寄就像另一个自己，被禁锢在往事里无法抽身，他夫人的早亡，是他永不能放下的伤痛，所以这么多年，他仍然选择一个人，也不曾逼迫冯寄娶妻，两人心里都存着伤痛，夜里独自舔舐。
“姐夫，再也找不到像她那么好的人了。”冯寄低下头，将脸埋在双膝中，黑暗中杜致同看到他抽搐的身躯，听到他隐忍的哭泣，他像十多年前的大男孩一样，只有在夜晚，他才不是一个成年人，不用掩饰自己的悲伤。
杜致同不知如何安慰，坐了一会儿就开门出去了，也许，他不想被安慰，只想一个人哀悼过去。
门掩上的时候，只看见冯寄抖动的双肩，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孤寂落寞。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我手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