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的冒险》何孑孑

60、乱我心的

　　等到她将注意力转回房中进行察看时，眼前的一幕又让她不由朝后倒退了一步，可惜背部被坚实的门板挡住，叶婉缓了缓心绪，开始迈步往前，房间里过于安静，连她的鼻息也变得清晰可闻。
　　但这房间里并不只有她一个，入目所及，全是大大小小浸泡在淡黄色液体中的不明生物，皮肤被泡的发皱发白，早就不知道死了多久。
　　这些不明生物大多长有脐带，那些脐带弯弯曲曲，在液体里悬浮缠绕着，有的只老鼠一样大，长得也像无毛的老鼠，有的又像是从未被发现过的某种鱼类，透过薄薄的脆弱的皮肤，能隐约见到青紫色内脏和纤细的骨骼。
　　叶婉继续朝前，怪物的形象开始出现变化，就像是……长大了。
　　绒毛透出，五官的轮廓也逐渐清晰，叶婉开始察觉出眼熟，突然，她死死盯住其中一个，这不明生物长出了尖尖的吻部，咧开的嘴里也有小三角一样细细的牙，这是沙漠里再常见不过的钳子嘴。
　　不，说常见也是在怪物突然涌出以后，往上倒个二三十年，根本没有这种怪物。
　　叶婉仿佛窥探到了某种隐秘，四肢发凉，心跳得却越发快了。
　　她的脚仿佛生出了自己的意识，她控制不住，只能僵硬的机械的朝前，怪物的体型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大，她开头还能认出几种，再往后就全不认识了，她仿佛被包围在了怪物的海洋里，连进来时的门都找不着了。
　　透明容器下贴了小字，叶婉缓缓地，缓缓地躬身去看。
　　“完全变态Ⅱ期……”后面的字开始发潮模糊，是很长的一串，或许是这个生物的学术名称，叶婉一时间有些晕眩的感觉……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天灾，只有人祸。
　　她呼吸有些困难，撑着膝盖站起，手掌在透明器皿上借力扶了一下，里头被泡得白惨惨的怪物眼皮倏地睁开，叶婉啊地叫了一声，疯狂往后倒退，在她惊恐的视线注视下，那怪物又轻轻闭了眼，仿佛刚才一切只是错觉。
　　叶婉攥紧手，在冰冷的空间里感受掌心的一点温暖，她艰难吞咽着口中唾液，突然重新振作，先是朝外小步走着，最后步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她开始跑起来，很快就再次见到当初进来的门，临到了这里，叶婉的步伐反而变慢，她甚至又回头扫视一眼，偌大空间中，给人一种被无数双眼紧紧盯视的感觉。
　　叶婉轻拉开门，就跟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走在迷宫一样的通道中，叶婉脑海中的思考完全无法停下，如果可以具象化，那么她想，她的脑子应该是和沸腾的水一样，热度传到头皮，发旋和额心都是滚烫的，她没有办法停下来，只有思考，不停地思考，她才能继续保持目前的镇定。
　　为什么基地有这样充足的物资？因为她们早就预见到了这末日一样的景象，又或者，这景象正是基地一手促成的。
　　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样大的规模，囤积的数不清的物资，及至目前都还可以继续运转的仪器，哪一样不需要超乎想象的巨大投入，单纯是为了将这个世界，将所有人一起拉入恐怖的境地，拖拽入地狱？
　　不，不是，那就没必要继续留着这个基地了，也不必囤积物资救援这么多女孩。
　　想到女孩，灾难初始，不正是因为在大量女性中，爆发出了一种难以治愈的疾病吗。
　　可是什么样的病能如此准确的挑选出性别，决定是男性还是女性的关键因素，只有X和Y染色体的差异了。
　　叶婉的指尖在墙壁上轻颤着敲打，她开始回忆起更多，比如刚来这里时，妍妍跟她说的“乔院长总有一天会研究出不依靠男人，也可以让女人自己生孩子的办法”。
　　她在乔院长办公室不经意瞥到的“SRY基因的易位……”，易位和什么？！
　　SRY基因作为转录因子调节其下游基因的表达，能对性别决定起到开关控制的作用。
　　还有……还有刚才那些泡在透明容器中的怪物，它们全部都是雌性，有脐带，胎生哺乳……只有观察室里的那头披甲怪物具有雄性特征。
　　叶婉脑子开始乱起来了，脸也红得不正常，她的眼珠乱颤，呼出的气息十分灼烫，不是，那头鬼曲是雄性，乔院长宁可损失人手不惜代价，也要抓活的那头雄性鬼曲。
　　为什么？当年那些怪物放出去的时候全都是雌性，却还能繁衍，甚至其中变异出现了雄性。
　　“叶婉！”桃姐从另一条走道中窜出，一把扣住叶婉的手。
　　叶婉浑身狠狠打了个哆嗦。
　　“跟我走。”桃姐拽住她，不由分说的将人带走。
　　等到离开负九层，桃姐甩开叶婉：“再有一次，我就杀了你。”
　　叶婉抬头看她，神情有些恍惚，好一会儿，她痴痴笑起来：“你不好奇我看到了什么？”
　　“不好奇。”桃姐将她推至墙壁，迫近了又说，“收起你的好奇，它会害死你。”
　　“你知道，对吗？”
　　“我不知道。”
　　叶婉跟着点头：“也对，假如你知道，怎么还可能一直对乔院长忠心耿耿而不产生怀疑呢。”
　　“如果你再对乔院长多诬蔑一个字，我现在就杀了你。”
　　叶婉脑袋微偏：“她是你的什么人？你的母亲？救命恩人？宁愿跟所有人为敌，也要保护她？怪不得你几乎可以开启所有的大门。”
　　“与你无关。”
　　“以前无关，现在就不一定了。”叶婉不甘示弱地跟桃姐对视，“我从一开始就不想卷入进来，是你们不肯放过我！”
　　桃姐闻言眉头又开始皱起。
　　“我不知道她在你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形象，或许她以前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温暖慈祥，像母亲一样照顾庇佑你们，那么现在呢，她现在还是吗？”叶婉继续咄咄逼人，“你能轻易看透我的伪装，又怎么会看不透别人？是你不愿意看透吧！”
　　“你几乎可以自由进出所有大门，会丝毫都没有察觉吗？那些怪物，那些墙壁上隐约可以发现的爪痕，到底是在灾难后出现的，还是在灾难前就已经存在了？！”
　　“这样大的研究基地，这样完备的防护设施，还有数不清可以供生存的物资，居然只有乔院长一个正式的研究员。”
　　“够了。”桃姐终于打断她，“如果你还想离开的话。”
　　“我还能离开吗？你们还会放我离开吗？！”说到这里，叶婉语气微微一滞，她有些不可置信一样，“你……想过偷偷放我离开？”
　　桃姐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叶婉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她为离开做了无数计划和努力，但没有一个是包含桃姐会放她走这一项的，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个人看透，确定对方绝不会帮助她时。
　　“一个个的，都是来乱我心的。”叶婉轻声絮语般，嘴角若有似无笑了下。
　　“你知道吗。”叶婉声音大了一些，“吃过一次的亏，我绝不会再吃第二次，没有人比我自己更重要，而我，也只相信我自己。”
　　桃姐突然出声问道：“你对那个男的，唔，好像叫晏辰，也是吗？”
　　叶婉一下卡壳，话题跳得太快，她有些反应不上：“关……关他什么事？”语气竟有些结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