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的冒险》何孑孑

4、谁是我的爸爸？

　　叶婉很快就知道了答案，在吃完早餐后，她被路老头送到了那道令她恐惧的铁栅栏门后，他们先是经过疯女人的房间，但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叶婉下意识走得更快了一些，绕过显得有些曲折的走廊，路老头终于在一道铁门前停下。
　　这铁门跟叶婉前面见过的没有太大区别，照旧是在下方开出了一个长方口子，但门正中有个红色剪纸福字，边缘坑洼并不平整，不像是用剪刀剪出来的。
　　路老头敲了敲门，门里传出一道温柔的女声：“是谁来了？”
　　不等这边回应，门就轻轻从里打开来，那里头站了一位个子小巧的女性，圆圆脸，看着二十八九的样子，身材有些圆润，头发扎成个丸子，穿的也是和疯女人一样的长裙。
　　她捂住嘴“呀！”了一声，眼睛里闪烁着泪花，上来就将叶婉抱住。
　　“婉婉……我的婉婉。”
　　叶婉鼻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这气味温暖舒适，她悄悄闭上了眼。
　　“我之前就说过，我总会让你们两个见面，现在不就是把人给你送过来了。”路老头说。
　　那女人不住点头，感激道：“谢谢，谢谢……”
　　“行了，你们娘俩有什么话都进去慢慢说，我这就先走了。”
　　女人又哭又笑，伸了手去摸叶婉的脸，
　　路老头半侧过身，想起什么似的，又说：“你有空就教一教小婉，她也快到年纪了。”
　　女人轻轻颌首，顺从地回：“你放心，我晓得的。”
　　随后女人拉住叶婉的手，将人引进了房间，叶婉四下打量了一转，暗道这地方比疯女人的住处还要更像样些。
　　那女人将叶婉安置在一个柔软的垫子上，又慌慌张张去床头寻摸，她翻了好久，终于欣喜地欢呼道：“找着了！”
　　她手上攥了个黑乎乎的东西，献宝一样捧到叶婉面前：“婉婉，吃，甜的。”
　　叶婉定睛瞧去，是一块融化后又凝固的巧克力，包装袋都有些褪色了，小小的一块。
　　那女人生怕叶婉吃不来，张了嘴巴发出大大的“啊”声：“婉婉，很好吃的，给你吃。”
　　叶婉伸手接过，女人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
　　叶婉将巧克力捏在手心，那女人有些着急，正手脚比划着要教叶婉剥开塑料包装，突然听叶婉问：“你是我的妈妈吗？”
　　女人立刻紧张地收回手，头垂下一些，显出点羞涩的样子：“嗯。”
　　“那谁是我的爸爸？”叶婉又问。
　　女人脸色蓦然煞白，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
　　叶婉步步紧逼：“那个路老头？他就是我的爸爸？”
　　“不！不是的！”女人摆着手，“我没有……我没有跟他……。”
　　“那是哪个？”叶婉问，她的脸上有着了然的残忍：“还是说，外面那些男人，都有可能是我的爸爸？”
　　女人像是被叼走了舌头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看起来是这样可怜，叶婉又想起了刚才闻到的香味，那香味勾起了她遥远的记忆，似乎曾经是有那么一段短暂的时光，她在朱玉芬女士身上闻到过同样的香味。
　　于是叶婉叹了口气，不再继续逼迫这个看起来分外柔弱的女人。
　　过了一会儿，女人小心翼翼朝叶婉靠过来，声音也是怯怯的：“婉婉，你在怪我吗？”
　　“没有。”
　　这倒是事实，叶婉毕竟不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她没有资格替这身体的主人去怪任何人。
　　那女人又说：“我晓得你在怪我，我小时候也只有一个爸爸妈妈，可有一天，一切突然都变了样，我的妈妈得病死了，好多姐姐也得病死了，怪物们冲进来杀人吃人，到处都是血，哪里都是尸体……”
　　说着说着，女人像是再次看到了那样可怕的场景，浑身哆嗦个不停，叶婉手指动了动，轻搭在女人手背上。
　　女人感动地看向叶婉，又一把将人抱进怀中动情道：“婉婉，我的婉婉……”
　　她松开叶婉，低头一脸理所当然的继续嘀咕：“所以婉婉，我们现在能有安全的地方住，能有热热的食物吃，已经很好了。”
　　叶婉“哦”了一声，双眼直愣愣的，她说：“代价就是不停的生育吗？”
　　结合之前见到的疯女人，她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还有路老头奇怪的问话，再加上眼前这个“叶婉”亲生母亲话里的信息，已经足够叶婉做出初步判断了。
　　罐头午餐肉，大量现代文明痕迹的制品，甚至手里握着的巧克力，这一切都在说明这里曾经是叶婉熟悉的那个现代世界，但是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文明产生了倒退，以至于成为如今的样子。
　　先是爆发了一场奇怪的疾病，女性可能在这场疾病中大量死亡，当然，并不排除有部分男性也在这场疾病中丧生，随后，就是这个女人说的怪物出现。
　　在这样的双重打击下，人口数量锐减，科技文明严重倒退。
　　为数不多的女性被圈养起来，就像牲口一样不停的被用以孕育，这完全是合理合乎逻辑的猜想。
　　叶婉甚至想起了疯女人生下的那个畸形婴儿，那个婴儿或许就是因为不知道父亲，从而出现的近亲繁殖下的畸形产物，她感到浑身冰冷，身体阵阵战栗，呼出的气息带着无法言喻的恐惧。
　　叶婉胃部翻搅，一会儿是小吉的声音。
　　“反正你一辈子也不能出去！”
　　“要不是因为看你可怜。”
　　一会儿又是路老头说：“有没有发现身体出现什么变化。”“比如下面突然莫名其妙流了很多血。”
　　他问的根本不是自己身体状况，而是自己有没有来月经！有没有怀孕的条件！
　　“唔呕——”叶婉再也承受不住，撑着面前的小桌干呕起来，她的眼泪鼻涕糊到一块，难受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死过去。
　　旁边的女人被吓惨了，半抱住叶婉，不停呼唤着“婉婉”。
　　叶婉觉得一切都面目可憎起来，这里的空气光是闻着都让人作呕。
　　她猛推开女人，疯了一样跑去开门，外头全是一模一样的铁门，每道铁门后仿佛都住着一个被囚禁的女性，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至少在曾今，这些铁门后，或许都住过某一个痛苦挣扎的女性。
　　叶婉眼前天旋地转一样，她脚下一软，一把按在墙上，总算避免了摔倒的厄运，她拼命往前跑着，后头仿佛有人在着紧的喊她，一路跌撞跟着，谁知道呢，她不在意，她只想离开这里。
　　终于，她看见了那道铁栅栏门，叶婉身上陡然爆发出极大的力气，她扑到铁栅栏前，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铁栅栏带出哗啦的响声，外头被人牢牢锁死，她打不开门。
　　惩罚，叶婉恍惚的想，原来这就是……惩罚。
　　有人跟上来扑抱住叶婉，一边哭一边摸她的脸，叶婉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她仰着脑袋，视线全被铁栅栏外头那个白炽灯占据了，她眨了眨眼，白炽灯仿佛太阳一样耀眼，她有些受不住，眼角流出些泪水。
　　她的指甲狠狠扣进掌心，女人还在哭，嘴里呜呜咽咽地说：“婉婉，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
　　“我……我去找路爷……路爷一定有办法的，他有药，我求他，求他给你吃药。”
　　“婉婉，你看看我，你看看妈妈。”
　　“别去。”叶婉咬着牙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女人抹了抹眼泪：“婉婉……”
　　叶婉看了看女人，突然像个真正的孩子那样依偎进女人怀里，她说：“妈妈，我没事，你不要担心，也不要告诉给路爷听好吗？我害怕他。”
　　女人顿时被哄住了，迟疑着问：“婉婉，你真的没事吗？妈妈好担心。”
　　叶婉抱住她的腰，撒娇一样：“真的，妈妈，你刚才讲得故事好吓人，把我吓到了，我现在没事了，你不要告诉别人，婉婉不想被人知道自己这么没用。”
　　“好。”女人点头附和，“我不告诉别人，婉婉不怕，妈妈以后再也不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