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的冒险》何孑孑

34、不准说

　　上到地面，头顶天空既高远又朗阔，叶婉再次看了眼投影处的“临桉流动人口暂住点”几个大字，头也不回地走了。
　　根据地图显示，临桉暂住点附近还有另外三个暂住点，最近的一个在东北方向，那里也是去到方舟的必经地，第二个暂住点就在临桉上头，地势比较低，有点凹陷的感觉，最后一个暂住点位置最偏，孤零零杵了一个点在那儿，就算是在地图上都有被划到外围的架势。
　　叶婉在地图上摸了摸，又打开包裹估算食物消耗，她想去那个最为偏远的暂住点，但路程太远，恐怕还没等到达就弹尽粮绝了，食指只得朝临桉上头的洼地暂住点轻敲了敲。
　　中午没有吃成暂住点的免费午餐，叶婉摸出一块有些咯牙的肉干，牙齿咬下一小点，肉干很硬，柔软的舌包着，唾液一点一点将肉干软化，再慢慢咽下去，巴掌大的一块就能吃上很久。
　　临桉暂住点已经瞧不见了，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地面沙化痕迹十分明显，或者说，她就是在沙漠中行走。在她走过之后，地面会留下一串小小的脚印，沙子很快就会塌陷将脚印覆盖，只留下一点点并不起眼的凹陷。
　　正是正午，空气十分闷热，叶婉因为常年不见光，皮肤脆弱敏感，阳光在她苍白娇嫩的肌肤上肆意割刺，留下火辣辣的痛感，喉咙里也干渴得冒烟，她隐约瞧见前头有个巨大的黑色阴影，起初叶婉很紧张，以为那是游荡的怪物，她取出魔武攥在手上，掌心里不住发汗，打滑得都要捏不住。
　　可认真观察了好久，那团阴影就一点都没有移动过。
　　虽然如此，叶婉也并没有生出一探究竟的欲望，未知就等同于危险，她不愿意自己涉险。
　　认真比对地图，叶婉有些码不定要怎么继续前行，因为那团阴影恰好就处在线路上，绕过去的话，在没有路标提示的情况下，很有迷失方向的可能。
　　突然，叶婉有一种被人盯视的感觉，这感觉突兀又清晰，她蓦地扭头，居然是追上来的晏辰！
　　他怎么找得到？！
　　为什么这么快？！
　　再来不及思考了，叶婉直接跑起来，正是朝着阴影的方向。
　　后头的晏辰也跟着奔跑：“叶婉！停下！听到了吗？！我命令你停下来！”
　　一个在前头跑，一个在后头追，纵使双腿失去知觉，喉咙间出现血腥味，鼻子喘不上来只得用嘴大口吸气，叶婉也没有停下。
　　但两人身体素质天差地别，晏辰很快就追上来了。
　　“叶婉，你在骗我，你敢骗我？！”见到此种情形，晏辰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从未如此狼狈，本该一丝不苟系扣的衣服被他扯开半片，汗液顺着额角往下淌，他神色狰狞，恍如恶鬼，血色充盈的唇瓣间，隐隐见得到尖锐的犬齿，他恐怕恨不能吃了叶婉。
　　见逼至近前，叶婉还在试图前行，晏辰暴起将人扑按在地，叶婉神色慌乱一瞬，举起魔武威胁：“让开！不然别怪我！”
　　晏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能将骨头掰折：“你倒是试试看！”
　　手腕很快红肿，冷汗唰地冒出，叶婉疼得咬牙发颤。
　　晏辰狠狠盯着她，将魔武拽出远远抛到一边：“叶婉，为什么？”
　　叶婉奋力挣扎，可尽管发动了每片肌肉每块骨骼，都不过是徒劳，她的拼命，不过是别人轻轻松松就可以压制的，就像她来到这里以后所做的所有努力。
　　叶婉心中顿时恨意滔天，她为什么不能恨？！
　　晏辰表情一凛，手上动作稍稍放松：“叶婉，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语气里有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期待。
　　叶婉当然听出来了，但她不愿意再去哄面前这个人，想到即将发生的事，她甚至生出玉石俱焚的快感，于是她笑了出来，声音越来越大，眼角却有泪水浸湿眼睫，她带着笑，声音蘸了毒：“晏辰，你说我为什么骗你？”
　　“你在我眼里，和那个小瞎子没有什么不同，我能骗他，自然也可以骗你。”
　　“说起来，我确实没想到你会这么纯情，不过几句话，再逗一逗你，你就爱上我了吗？”
　　“我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这么好骗，我也不能这么快逃出来。”
　　牙龈被咬出了血，晏辰也很奇怪自己居然还能保持理智没有立刻杀死面前这个女人，他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正丝毫没有异常地说：“叶婉，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没有赢。”
　　叶婉又笑了，晏辰开始觉得笑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表情。
　　他伸手勒住叶婉脖子：“不，不准说！我命令你不准说了！”
　　“晏辰，你在害怕什么呢？你真的不喜欢我吗？那你为什么追出来？你没有魔武，没有晏一，连食物和水都没有，你不知道外头有多危险吗，随时随地会出现的怪物，你不该涉险，晏辰，你担心我，你害怕失去我，对吗？”
　　晏辰卡住叶婉脖子，眼神癫狂，脖颈两侧筋络显现出来：“我没有！胡说八道！你这个女人！你这个女人满嘴都是谎言，你敢骗我，没有人能骗我！没有人！你去死吧！我要掐死你，掐死你！”
　　叶婉很快感到呼吸困难，她眼神涣散，头顶天空昏黄发暗，人在濒死的时候反而会爆发出极其强烈的求生意志，叶婉就是如此，她不甘心，她已经逃出来了，为什么要死在这里？！
　　右脚曲弹，叶婉狠狠踹踢向晏辰下身，后者吃痛，双手失力放开了叶婉。
　　叶婉捂着脖子跌撞爬起，晏辰眉间氤氲着化不开的阴郁和怒意，他一边盯着叶婉，一边慢条斯理解开外套，在贴身内衬的外头，一把只有巴掌长的精致匕首正斜挂在他的腰间。
　　晏辰取下匕首，刀刃流转出锋锐寒光，他握住把手，一步一步朝叶婉走去，那步伐甚至称得上优雅。
　　叶婉跌倒爬起好几回，终于奔逃至先前瞧见的巨大阴影旁，那是一具死去多时的怪物尸体，横躺在地就已有五六米高，内脏几乎被掏空，外面的皮肉被撕扯掉一些，发出晦涩的黑红颜色，或许已经风干了。
　　远处黄沙弥漫，天地浑浊成一种颜色，正滚滚奔袭过来。
　　晏辰提着匕首已至，他对远处的一切异象视而不见，眼里只死死盯准叶婉，匕首在怪物身上随意划拨一下，就如切豆腐一般剥离下大片碎肉。
　　沙尘暴转瞬即至，不停有沙砾敲打刮磨面庞四肢，叶婉呼呼喘着气，回头看了晏辰一眼，当即钻入怪物空空的肚腹中。
　　刚一进入，叶婉险些被熏晕过去，她半憋了气，用鼻子一小点一小点吐息，腹中位置敞阔，下面裸露出沙地，叶婉身心俱疲，又瞅了眼外头，晏辰还是没有进来，她缓慢的平躺下来，脑子里头空荡荡的，什么都在想，又什么都没想。
　　一把匕首狠狠扎入，随后是晏辰的手，他也跟着进来了。
　　外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到处都是混沌的黄沙世界，晏辰砰地一声躺倒在叶婉身旁，两人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