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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报仇 ...

  •   十月的凉州城,天多少开始变得凉了些。

      “禀报将军,沈长河公子已经入城。”

      传令使如是汇报。花园内悠扬的小提琴声戛然而止,长身玉立的军装青年猛然睁大了双眼,下意识地问道:“沈长河?他……他肯回来了?怎么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将军。”

      正当他自言自语时,一位花白短发的老人踱着步子走了进来。他看上去五六十岁的模样,身着改良式秦服,神情有些严肃却并不严厉。听他这么唤自己,青年转过头来,恭敬一揖:“阁老。”

      再看这青年将军:只见他而立之年左右,梳着时下最流行的短发,身长八尺有余,身形修长挺拔,宽肩长腿细腰,一张清俊的脸唇红齿白,竟也是位难得的美男子。此人正是现任西南军政府将军,萧子业;而站在他对面、被称作“阁老”的老人,则是主掌西南军政府内政外交的首席元老,裴轩。

      “您也听到这个消息了吧?”萧子业急切地一把拉过他的手臂,道:“长河,他,他回来了!”

      “老臣已把人带到会客厅了,”裴轩不紧不慢答道:“只是,沈小公子行动不便,无法前来拜见将军,还请……”

      “我去找他!”

      没等裴轩把话说完,心急的萧大将军就一阵风也似的疾步而出。

      路上,所有碰见他的文武官员都规规矩矩地向他行礼,可向来都会还礼的将军本人却顾不上这些,一口气跑到会客厅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一推开门就高声道:“易风!”

      易风是沈长河的字。只不过如今西风东渐之下,男子之间很少再以字或号相称。因此他这么一叫,屋中端坐于轮椅上的黑发青年似乎愣了一下,才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眼前的年轻人刚及弱冠之年,身形修长瘦削,披着一袭玄色大氅,洁白里衣勾勒出腰部纤细优美的轮廓。漆黑长发流云般披肩垂下,并未束冠,而是仅在发尾处用一根淡色丝带束起,一张本该绝美的脸却甚是憔悴苍白。

      可对于此时的萧子业而言,眼前之人的形貌却与回忆中的另一人的身影重合了起来——

      “……慕归叔叔,是你吗?”

      年轻的将军梦呓般地唤了声。青年拱了拱手,修长羽睫掩映下的桃花眼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在下沈长河,参见将军。”

      直到此时,萧子业才缓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笑:“不好意思。上次见你时你还不到我胸口那么高,没想到八年后再相见之时,竟已经出落成个英俊的大小伙子了。”

      萧子业比沈长河年长近九岁,勉强可算得上哥哥辈的,可这语气却像极了长辈对晚辈的那种语气。沈长河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多年不见,将军也是愈发英武不凡。”

      一番客套之辞和商业互吹过后,萧子业自然而然地把话题转到了他的腿伤上去:“长河,你这伤……”

      “不要紧,已经不疼了。”沈长河淡淡道:“只是,以后可能会落下残疾。”

      他说的轻巧,可萧子业却登时就火了:“什么?哪个混账王八蛋敢把你伤成这样的!哥哥宰了他全家!”

      试出了这样简单粗暴的反应,倒也并不出乎意料。早在太原隐居之时,他就多少听说过西南将军萧子业的传闻——幼年失怙,由前任将军(同时也是自己亲生母亲)嬴风养大,性子也像极了嬴风本人:暴戾,急躁,张扬,无所畏惧。加上萧子业本人又是男子,本就比身为女子的嬴风性格要更加粗犷一些,如今一看,和传闻似乎并无出入。

      斟酌了一番,沈长河才缓缓道:“伤我之人,是太原阳曲县宪警陈锋。不过……”

      他话没说完,急脾气的萧子业就冲了出去。望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半晌,沈长河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眸光瞬间冷了下去。

      “公子,你的腿明明已经快好了,为何要骗他?”问话的是陪他一路南下的短发少女,李云凌。

      她神情复杂地看向沈长河,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根本不了解眼前这个有着倾国之姿的男人,也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怕。

      沈长河挑了挑长眉,反问:“云凌是怨我说谎,还是怨我害人?”

      “……”李云凌哑口无言。

      是了,他是说了谎,但那很明显是为了试探萧子业的立场、以最大限度保全自己;毕竟,身为西南军政府前将军与高昌帝国前国师之子,这样的身份就足以给他带来足够多的的麻烦和不怀好意之人的觊觎。他是想借刀杀人,但这也是萧子业自己先提出来的,更何况,沈长河所欲杀之人本来也是该杀之人!

      如此一来,她又有何理由指责他的做法?

      “刚才,萧将军竟一时把你错认成了你的父亲。”沈长河从前并不曾散发,可如今作如此狂放不羁之态,是否也是有意为之?

      “云凌不是说过,我与沈宴形似么?”沈长河答得一派理所当然:“子肖其父,天经地义。”

      于是李云凌又一次哑口无言。

      不出三日,萧子业就再次敲开了两人居住之处的大门。一进来,他二话不说就晃了晃手里滴血的袋子:“易风!你的仇,哥哥给你报了!”

      袋子抖落,一颗人头滚了出来。与萧子业的兴高采烈不同,沈长河对着地上那血淋淋的人头却只是淡笑,点头致意:“谢过将军。”

      “你我之间有什么谢不谢的?太见外!”萧子业大笑,心情甚是开怀。他看起来比沈长河本人还要高兴:“还有什么是哥哥能做的,一定不能隐瞒啊!”

      “倒也没别的事了,只是……”沈长河似乎有些羞于启齿,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太原家中还有老仆何伯,望将军帮我好生安置他的晚年生活。”

      萧子业道:“这算什么?易风尽可放心,都包在哥身上。你只需好生静养,等腿伤痊愈了,哥哥带你去纵马打猎!”

      “多谢将军……”

      “哎呀叫什么将军!你我虽无血缘关系,但你的母亲也是我唯一的亲人,叫大哥!”

      虽然生得清俊秀气,但萧子业的性格明显太过粗犷,粗犷得近似山野村夫。想起之前裴轩对他提及的“将军性情神似汝母嬴风生前”,沈长河稍稍想象了一番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母亲说这些话、做这些事时的神情和动作,不由莞尔,从善如流道:“好,我听大哥的。”

      就是这无意间的一笑,却看得萧子业又是一阵恍惚。

      他和自己儿时记忆中的那个容颜绝世的男子,实在生得太像了。虽然只有一半吐火罗胡人血统,但沈长河除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与其父沈慕归不同外,无论是五官、脸型、身形还是神态,竟然几乎毫无区别;若定要从相貌上挑出些什么不同来,大概就是他的眼睛了。

      ——沈慕归虽为白人,可双眼轮廓却生得甚是柔和可亲;沈长河则完全不同。他那双和嬴风极为肖似的、妖冶中透出狠戾之色的深邃桃花眼,让萧子业瞬间就想起了儿时被“父亲”嬴风“教育”的恐怖经历,浑身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不知怎的,他虽然向来不甚敏感,可沈长河却让他本能地感到了就连沈慕归都不曾给他带来过的压力。

      ……即使,这只是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年轻人。

      “你,你好好休息!哥先不打扰你了,有什么事随时找我。”简单地留下这么一句,萧子业就近乎逃跑似的仓皇离去了。沈长河安静地对着地面上陈锋死不瞑目的双眼和已经开始腐烂的脸看了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来,轻声自言自语道:“你打折了我的腿,我取走了你的命——天道终有轮回,不是么。”

      “公子,这个人头怎么处理?”李云凌咧着嘴为难道:“我,我怕这种东西。”

      “无妨。”

      沈长河说了两个字,便艰难地前倾身子从地上捡起人头,拎着头发把它拎在手里,淡淡道:“推我去‘百兽园’,用它喂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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