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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奇袭(三) ...

  •   “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所谓‘平等’,唯有瘟神面前,众生皆苦。所以,只有万能神才能拯救大家!”

      疫情蔓延的一个月后,中原大地兴起了一个自称“万能神”的□□。其教众自称万能神的忠实信徒,宗旨则是彻底消除“天花”及其感染者:他们认为,天花就是天降神罚,而感染者则是“罪有应得”。

      “也就是说,只要是感染了天花的病人,在这些□□徒眼中一律该死。”徐曼舒如是道:“凉州方面传来消息,说是如今拜瘟疫和这混账□□所赐,边防军已经几乎挡不住冲卡的难民了,希望我们尽快班师。”

      “我正有此意。”

      沈长河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这几天里两军短兵相接,西域战场上历来战无不胜的沈如风居然没讨到任何便宜,甚至隐隐还有溃退的迹象。

      ——其实这并不能怪她。由于法尔哈德的战略失误,致使王庭周边甚至广大腹地全都沦为西南滇军的物资补给地,因此才处于劣势。

      “可是我们这边正占尽优势,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放弃一举毁灭高昌王庭的大好机会……”

      沈长河摇了摇头,道:“你太乐观了。如果不是法尔哈德那个蠢材沉不住气,我那位好妹妹此刻已经跟王城内的守军合流对我军前后夹击了。若论及持久战,我们没有任何胜算。”

      徐曼舒明显有些不甘心:“……所以,我们就这么撤回去吗?”

      “当然不会。”

      沈长河斩钉截铁道:“第一次如果不把高昌彻底打服,以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所以,这一次必须给这小皇帝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以绝后患。”

      “其实,李云凌还提到了两件事……”徐曼舒犹豫着,半晌才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一起说吧。”沈长河神色如常。

      徐曼舒定了定神,道:“李云凌说,她大概知道怎么克制天花了,但仅仅是在动物身上初步做了几个实验,虽然效果还可以,可至今都没对人类使用过、也没有谁站出来愿意做第一个试验品。还有一件事比较蹊跷,就是五爷失踪了……”

      “失踪了?”

      “确切的说,很有可能是被敌对势力抓走了。”徐曼舒娥眉微蹙:“可众所周知,龙五是绝无可能落到任何人手上的,他自己本身就已经是天下第一的高手,武功无人能及。”

      沈长河安静地听着她说话,半晌才叹了一口气,修长的眼尾处眼角不可自控地跳了几下:“曼舒姐,我好像做了一件很要命的错事。”

      徐曼舒不解:“什么错事?”

      沈长河却似乎不想解释。他只是用那只指骨修长的左手按着额头,平静地问道:“李云凌提到遏制瘟疫的具体方法了么?”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徐曼舒神色凝重地将信笺放到他面前:“她的办法全部都写在里面了,可……这未免太冒险、太荒唐了些!自古以来我可从来没听说过瘟疫也能‘以毒攻毒’的歪理邪说!”

      孰料,沈长河接过信笺仔细看了一遍之后,竟然松了口气,缓缓开口:“就按她说的去做,先把前期准备都做好,回凉州立刻着手施行。”

      “可是要拿大活人做实验品,谁能愿意……难道要从死牢里拎出来一个试试吗?”

      “我来。”

      “……啊?”

      徐曼舒张口结舌地看向沈长河,后者却是一副坦然的模样:“我恢复能力比一般人强很多,当然是我来。再者作为西南地区领袖,我若不能以身奉公,何以服人心?”

      徐曼舒怔怔地看了他半晌,就好像要重新认识一番眼前之人似的。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来:“……沈长河,你他娘的果然是个真正的疯子!不过这一次你若真能说到做到,徐某就心服口服、认你当一辈子的老大!”

      沈长河不甚正经地哈哈笑了两声,才正色道:“陆子峰、周影这两人指挥能力出色,对突袭、运动战、闪电战等也很有心得,以后你要多向他们请教。即使未来我遭遇不测,他们也能挑起大梁,保证既定作战计划顺利推行下去。”

      “停,停!打住!”徐曼舒不悦地皱起眉:“没事儿说什么晦气话,什么叫遭遇不测?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保护不了你一个人吗?”

      闻言,沈长河却只是摆摆手,语气轻快地笑道:“随口一说,不必如此激动。”

      “沈长河!”

      凌晨子时,李云凌从噩梦中惊出一身冷汗后终于醒了过来,醒来之后便再无睡意,只能坐在床上干瞪眼。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太累了、见着的病人也太多了,不知怎的,刚才睡梦之中她竟梦见沈长河也染上了天花,孤零零地躺在床榻之上,那张原本明艳动人的脸憔悴惨白且泛着浓重的死气,面上、身上到处都是疱疹溃破之后的伤痕,已经是奄奄一息。她高声叫着他的名字,可他却没有丝毫回应——

      仿佛一具冰冷的尸体。

      对着窗外皎洁月光发了一会儿愣,她噗通一声倒回床上想接着睡,结果愣是失眠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再睁眼,却丢人地发现枕头被泪水湿了一片。

      他……真的会平安归来么?

      李云凌自问不是那种婆婆妈妈、满脑子只有恋爱的小女生,可明明接二连三传来的都是好消息,自己又为什么会无端生出如此多的、没必要的担心?

      她讨厌这样软弱的、陌生的自己。

      “李秘书,”晨会上,张俭之拿来一份电报,眉头紧锁:“已经有难民冲过关卡了,守边将士们有些人也感染上了天花,怎么办?”

      李云凌闭了闭眼,牙关一咬,狠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杀!”

      随即又似乎有些后悔地补充了一句:“……不是所有冲卡的人都杀了。如果好言相劝无效,没得病的就先发配他们去疫情爆发地协助大夫照顾病人,已经得病的全部赶走,不走就以流寇非法闯关的罪名当场击毙。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保全自己,绝不能让天花在西南境内大范围传播开来!”

      “不成。”张俭之连连摇头:“这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如果这么干,将军这些年来所行‘仁政’积攒的美名定会荡然无存!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拿那些已经得了天花的病患做疫苗接种试验不是更好吗?”

      李云凌无语道:“兄弟,你是认真的吗?天花无药可救,得了要么自愈,要么等死,我所说的疫苗也只能是预防而已,根本治不了这病!”、

      顿了顿,她又叹了声,才道:“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虽然我们没必要、也没能力救治关内流民,但事情不能做绝——这样吧,你去安排下去,派出一些医护力量,让他们协助守关的将士们集中收治部分病患,能治就治,治不了也没辙。另外,钱要花在刀刃上,一定要每天确定好收治病人的数量,同时通过外媒做好中原地区的舆论引导,让我们西南军政府的‘善举’举世皆知。”

      “……”张俭之终于对眼前这个年纪尚轻的女人刮目相看起来了。

      诚然,此前将军已经确定了防疫救灾的基本方针,但具体施行下去却仍要依靠他们这些“实施者”的随机应变。李云凌——这个本来不应该有任何从政经验的年轻女子,如今竟能把手头事务安排的井井有条,不逾矩却又事无巨细、善于举一反三以及创新,除了有时失之冒进之外,她简直称得上是完美的“秘书型人才”了。

      “还有一件事令人在意。”良久,张俭之才点了点头,缓缓道:“关于此前你要求严加注意的盛齐上将等人,最近异动愈发频繁。是否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

      李云凌抬起右手,断然道:“先不急着收拾他,但是西南边防要多加留意。传令给犀浦总兵楚北辰,让他继续盯紧盛齐和百越之间的往来,必要时可以先斩后奏。不过俭之你一定要提醒他,时机要抓好,最好等到拿到盛齐通敌叛国的足够证据、狐狸尾巴完全露出来之后,再动手。”

      大秦合众国二十五年十二月,深冬。

      战事开始一个月、滇军长途奔袭至伽沙城的第十五天之后,被“围困”在自己国家都城中的高昌王室终于没沉住气,在不顾国师的强烈反对下,贸然出击突围,结果大败。因事先不知情而毫无准备的国师沈如风和她的军队,这一次也没能突破滇军不要命一般的阻击成功渡河,结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皇帝被打的哭爹喊娘,束手无策。

      然而,这场战役对于沈长河而言,也同样损失惨重。一肚子怨气加上思乡情切的滇军士兵们闲暇之余到已被占领的伊河城散心时,又恰巧碰见仇视秦人的当地居民主动找茬,敌人相见分外眼红,随即发生了激烈的口角争执、最后竟演变成了械斗。更有意思的则是,这次械斗中被打死的竟是当事的两个滇军士兵。

      法尔哈德本来在宫中急的团团转,听到自己的百姓把滇军打死这件事,他居然高兴地大叫了起来:“杀得好,杀得好!不愧是我帝国子民,果然有骨气,有血性!”

      而沈如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却罕见地流露出哀伤的神色来——

      “他等得就是这个机会。”她长长叹息一声:“哥哥他啊……要大开杀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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