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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奇袭(一) ...

  •   “……”沈长河一双秀气的长眉皱的死紧,半天才挤出个两字评语来:

      “胡闹!”

      回到临时指挥所时,天已过正午。可沈长河连午饭都来不及吃,便急匆匆地命人提审刚抓来的扈特暴徒首领,自己则坐在刑房外听着里面的拷问过程。

      扈特人一向悍不畏死,因此一般的刑讯之法根本没法让他们屈服。对于这一点,沈长河非常清楚,所以没让手下人动刑,而是在他面前架起一个巨大的火盆,其他一切如寻常。

      不多时,负责讯问的军士就走了出来,以军礼向沈长河躬身施礼:“禀报将军,这人的嘴死硬死硬的,就是不肯招。”

      “好,我知道了。”沈长河点了点头,长身而起,一掀帐帘而入。那人双手被反捆着,固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却仍是很不老实。一见沈长河进来,他反倒来了精神,当即破口大骂:“恶魔!恶魔之子!你一定不得好死!”

      “恶魔?这个词我喜欢。”

      沈长河挑起半边眉头,笑了:“看来,你也听说过沈宴烈火不焚的事迹了?”

      “亚罗斯·霍尔木兹就是从火狱里爬出来的魔鬼,所以万能的真神早早让他下了火狱!”那人目眦欲裂地瞪着他:“而你,也会是同样的下场!”

      沈长河倒不生气,而是若有所思道:“哦,是吗。先不说这个,谁雇你们在西境制造混乱的?告诉我,我放你走。”

      “做你奶奶的春秋大梦去吧!”

      “啧,还挺有骨气。”沈长河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耐心地问了句:“真的不说?你的三个妻子八个孩子可都是无辜的。”

      “放你……”扈特首领刚想骂娘,忽然怔住。继而,他难以相信地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有几个老婆孩子……难道你早就知道我们会举事,调查过我们?”

      既然早知他们会举事,却仍等到杀了两名滇军士兵、挟持普通民众做人质后才出面制止——

      “当官儿的人手是黑的,心也是冷的。”不知为何,这个节骨眼儿上他竟忽然想起幼年时老辈人说过的一句话。沈长河微笑着点了点头,在他惊恐的注视中徒手伸进了火盆!

      不多时,门外等得都快发霉了的军士们就听见从屋中传出来一声惨叫。刑讯逼供这种事,他们干得多了,自然也早就习惯了这种声音;唯独奇怪的是,当将军走出去、他们再进来时,看到的却是吓到大小便失禁、精神错乱的犯人——

      ……而他的身上,却一点外伤都没有。

      “将军!”

      回到内室,筷子还没来得及拿起来,就见徐曼舒匆匆自门外而入:“哎,老沈,外面有个男孩子说要见你,卫兵轰都轰不走,怎么回事?”

      外人面前,他们是上级和下属的关系;可私底下,徐曼舒一向如此,不是喊他“老沈”就是直呼其名。沈长河夹了一口菜,不以为忤道:“不用管他。你那边情况如何?”

      “能处理的都处理了,那帮混蛋脑子是真的蠢。”徐曼舒道:“有消息传来,称此次高昌的前线总指挥官是萨提亚·阿萨西斯,这家伙是个疯子,能打仗解决的事情他绝对不会跟你多费口舌。滇军三四年没打过仗了,这次对上高昌精锐军队,我心里是真的没数。”

      “嗯,我也是。”

      “……”徐曼舒无语地斜眼瞥着他:“喂,这是作为将军应该说的话吗?”

      沈长河严肃道:“如果真的只是萨提亚一个人也无所谓了。真正让我心里没底的不是他,是我那位好妹妹。”

      他和沈如风虽然有着同样的血脉,秉性却截然不同。简单来说,他长得像极了沈慕归,性格却和嬴风一样“不正经”且离经叛道,做事容易冲动。沈如风则正好相反。传闻中她性子沉稳、做事中规中矩,从来不越雷池一步;但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做错过一件事、从没有一点污点,也没有任何关于她人品方面不好的传言。

      换句话说,她简直就是一个圣人——和被“神话”了的父亲沈慕归一样,毫无缺陷,没有弱点。

      “如果我是她,占据着刚刚抢来的城池,面对远道而来的敌人,会怎么做?”他低声喃喃自语着:“这种情况下,据守不出以逸待劳,才是最好的选择。”

      徐曼舒听不淸他的话。想了想,她犹豫着道:“其实还有件事,不知道对你而言有没有用……东瀛间谍现下就在高昌王宫,据传还很受高昌王法尔哈德的器重和信任。”

      沈长河兴致缺缺地问:“哦,是谁?”

      “是一个女人,下人们听到过法尔哈德叫她‘美咲小姐’,我猜她应该就是东瀛首相之女伊藤美咲。”

      说完这句话,就见沈长河很罕见地皱起了眉。徐曼舒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你认识她?”

      “没什么。”沈长河平静道:“还有别的消息么?”

      入夜。顾明宇仍旧直挺挺地站在大门外,两眼都有些发直。

      他已经站了整整一个下午,一口饭没吃且一口水没喝,因此又累、又饿、又困。原以为沈长河起码会在让人赶他走或者让他进去之间“二选一”,却没想到后者把他当成了空气,理都没理过他。这期间,卫兵们进进出出换岗过几次,可始终没有人看过他哪怕一眼。

      到了夜里八点多,天更冷了。顾明宇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可就在这时,大门却被从里推开——

      沈长河在他近乎绝望的时候,终于走了出来。

      “你退学,就为了投奔我?”

      “是的。”

      “为什么?”

      “我不喜欢维新政府。”顾明宇答得坦荡:“虽然国内舆论管制极其严格,导致我在上京对外界的消息一概不知,但直觉告诉我真实情况并非官方报道中的那样。”他抬眼定定地看着沈长河:“如果真像报纸上说的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就不会有上京和谈,也不会有高昌寻衅,更不会有钟志国同学的无辜惨死了!我说的都对吗?”

      沈长河笑了笑,答非所问道:“你不相信维新政府,却愿意相信我?”

      顾明宇道:“其实不只是我一个人这么想!上次和谈您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大秦,别人我不清楚,可我周围的其他同学都说,哪天维新政府若真的敢卖国或者倒行逆施,他们就去西南凉州。反正,在哪儿都是报效国家嘛!”

      沈长河打趣道:“既然如此,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了?”

      “……额。”顾明宇被问得哑口无言:“这个,这个……”

      沈长河轻笑一声,并不等他回答,随手接过卫兵递过来的军用大衣交给他:“回去仔细想。想明白了,我随时派人送你回京。”

      “不,将军!”谁知,钟志国蓦地抬起头,尚显青涩的秀气脸庞上赫然是一片坚定决绝:“我早就想好了——我愿意追随您征战沙场,鞍前马后,死生不计!若没有值得我报效的民族和国家,还谈什么什么功名利禄锦绣前途!那些书本知识我早就烂熟于心,毕不毕业有什么区别?那乌烟瘴气的上京我早就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

      沈长河揉了揉开始隐隐作痛的额头,无奈道:“身为学生不去读书,跑来当大头兵?也罢,你去找徐副司令,她会给你安排。”

      于是,十分钟后。

      屋外,徐曼舒无语地指着门内坐着狼吞虎咽用饭的青年,压低声音道:“老沈,这孩子怎么安排?”

      沈长河一脸无辜地偏过头看她:“这孩子就交给你了——加油,你可以的。”

      “可以你妹啊!”徐曼舒怒道:“这货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大老远从上京跑过来,万一出个三长两短,他父母不得急疯喽?再说你知道他什么底细吗?这个节骨眼儿上万一混进来的是个奸细怎么办?!”

      “对啊。”沈长河理所当然道:“所以才让你来处理的。”

      “为啥?凭啥?你自己惹来的麻烦干嘛让别人解决啊?”徐曼舒于是怒火更盛了:“难道真要把那孩子送去战场……”

      沈长河无奈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无语道:“大姐,谁让你送他上前线了?我让你看着他,人别死了就行。”

      “……你说什么?”徐曼舒指着自己的鼻子:“让我看着他?”

      “女人不是最擅长看孩子吗?”后者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顾明宇吃完饭,刚刚打了一个饱嗝,就听外面一阵“人与人之间肢体密切接触”……换句话说,就是拳打脚踢的声音;其中还间杂着几声不甚明显的、男人的惨叫。过了一会儿,沈长河推门走了进来,左半边脸上淤青了几处,走路也有些一瘸一拐,于是顾明宇关切问道:“沈将军?你怎么了?”

      “摔了一跤。”沈长河没青的右半边脸开始泛红。顾明宇没有眼力价儿地接着问:“不是吧?摔伤的话不是这样的……”

      沈长河面无表情地威胁道:“再废话,老子直接捆你回上京。”

      “……”食物链底层的顾同学乖乖地闭上了嘴。

      ————————————————分割线————————————————

      老大走的第一天,想他。

      清晨起床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在我英俊的侧脸上,暖暖的。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习惯性地推开老大卧室房门,刚想提醒他不要赖床,却发现……他不在了。

      心里忽然有些伤感,难受,想哭。

      没了我的照顾,老大他怎么办?会不会挨冻受饿?他那么身娇体弱,身边又没个能说体己话的人,会不会孤单寂寞?一想到这里,就心痛的不能呼吸……

      老大走的第二天,想他。

      没有老妈在身边,他那么弱小可怜又无助,长得还那么漂亮,会不会被外人拐走?万一被当成女人拐到乡下关起来怎么办?老妈我真的好担心好担心……啊嘞,我好像不是他老妈?

      ……

      老大走的第二十二天,想他,想他,好想他。

      “想你大爷啊!恶不恶心啊你!写个什么狗屁日记,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李云凌拽着一脸茫然的张牧脖领子前后摇晃,大吼:“你对沈长河到底是有怎样可怕的误解啊混蛋!给我清醒一点!!”

      “呜呜呜……”

      令她没想到的是,张牧居然呜呜地哭了起来。面对一个蹲墙角抱头痛哭的大老爷们儿,原本一脸怒气的李云凌也没了脾气:“哭毛线,别哭了!”

      “呜呜呜呜呜……”张牧抽噎着:“真的很担心将军嘛,干嘛不带上我嘛!把人家留在大后方天天担惊受怕的……嗷!”

      却是脑袋上挨了狠狠一记爆栗:“人家你祖宗!卖你大爷的萌!老子二十几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子,你在这儿闲得蛋疼伤春悲秋唧唧歪歪?起来帮老子干活儿!”

      “噢。”张牧不情愿地站起来:“我能做什么?”

      李云凌一把将他拎到窗前:“自己往下面看。”

      张牧不明所以地往下看去,就见官邸前面那条街道上行人如织,只是,每个人的都是面色凝重、行色匆匆,甚至有不少人是拖家带口、带着行李从城外往城中心走的。再往远些,就能看到三步一小卡、五步一大卡的用白布遮住下半张脸的巡逻兵士。

      “这是……”张牧疑惑地看向李云凌。后者面无表情道:“如你所见,这些都是关内‘逃难’过来的百姓。你在屋子里自闭写日记的这段时间里,外面都乱套了——”

      “瘟*疫!”

      徐曼舒拿着电报走进来的时候,沈长河正对着沙盘出神。来不及说别的废话,她将电报用力拍在他眼前的桌子上,一脸的惊慌失措:“大事不好了,凉州出现几例不明瘟*疫!”

      可没想到,后者竟一点惊讶的反应都没有。沈长河扬了扬手里的信纸:“李云凌已经告诉我了。”

      徐曼舒急道:“你都知道了?那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并非不明瘟*疫。”沈长河语气平静:“症状描述我看过了,是天花。”

      听了这个回答,徐曼舒脸上的表情瞬间由惊慌转为恐惧。她本想下意识地问他是如何做出的判断,可一想到对方医术相当了得,又不得不把这话噎回了肚子里,临时改口:“天……天花?就是百年前那个让上百万人死于非命的、无药可治的天花?”

      沈长河镇定地点了点头。徐曼舒于是更急了:“这种节骨眼儿上还打什么仗?赶紧回去呀!”

      “没必要,也不现实。”

      不料,沈长河却只是淡漠道:“这次瘟*疫发源于关内淮河、红水交界一带,距离西南较远,当务之急是阻止瘟*疫从发源地蔓延至西南。曼舒姐,你立刻致书裴阁老和张俭之,让他们率军政府务必做好以下五件事——”

      “第一,立刻隔离所有病患,军政府集中一切医疗力量全力救治,并取用库存酒精对重点疫区每日定时消毒;第二,不再接收关内难民入境,但可向确有困难者提供必要的物资帮助,尽可能和平劝返;第三,全境发布告示,两日内封城,逾期不候;第四,宣布进入战时状态,军政府按略高于市价向农民、商户征收粮食、蔬菜等必需品,并按正常市价卖出,统一实行公众按人头、按计划配额购买制度;第五,严厉打击散布谣言、囤积居奇、发国难财以及官商勾结为害百姓之行径,非常时期刑事案件一律从快从重定罪量刑,故意散播瘟*疫者,杀无赦。”

      他的语速不快,但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显然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不知为何,见自家将军如此胸有成竹,徐曼舒竟也随之逐渐平静下来,慢慢地有了主心骨。点了点头,她又问:“还有别的吩咐么?”

      沈长河沉默片刻,才道:“给李云凌带句话:留给她的将军之印和令牌她随时可以拿出来,我不在时,凉州乃至西南境内全部守军均归她指挥调遣。告诉她我信得过她,让她放手去做想做、该做的事情,哪怕是上述五件事之外的亦可,不必受任何人掣肘。”

      “……”徐陵惊愕地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若不是他亲口所说,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沈长河竟信任李云凌到这种地步!以她对沈长河的了解,此人生性多疑、外粗内细、心思极重,为什么偏偏对李云凌……?

      却听沈长河继续道:“还有,联系安西城内雅利加合众国的报社,就说关于瘟*疫一事我愿意接受采访,但仅限今明两天,过期不候。”

  • 作者有话要说:  加油my motherland,挺过去,又是一条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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