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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庚午之变 ...

  •   “姑娘,姑娘,你小心着!”

      何伯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挪着步子到了中庭,抬头仰望着蹲在树上以手作凉棚望向远处的女子,满是担忧地唤了声。

      李云凌抻着脖子盯着浩浩荡荡路过围墙的一队人马,目送着他们走得远了,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今早就听人说上京来人了,没想到是真的。”

      “也不知少爷……过得好不好。”何伯低眉顺目地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老仆只盼着少爷能早点出来,免得再受那腌臜罪。”

      却听“噗通”一声闷响,李云凌已从树上跳了下来,稳稳落地,顺道拍了拍手:“何伯放心,公子很快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何伯有些踟蹰,又有些不放心,犹豫着问:“姑娘怎么知道……”

      “何伯可知这些是什么人?”李云凌笑了下,然后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些都是总统府的使者,他们是来给萧子业施压来了。如今西南刚两线作战皆尽得利,上京断然不会坐视萧将军这么容易就干掉潜在的政敌、然后一家独大,所以,这次公子是有可能逃过一劫的。”

      “可老仆觉着,萧大将军未必肯听话啊。”

      何伯耷拉着嘴角,愁眉苦脸道:“姑娘没听公子提起过他养父的事吧?”

      李云凌眯了眯眼:“养父?”

      “剑神龙泽——龙五爷,就是他的养父。”何伯道:“此人曾是二十年前江湖上的传奇,论武功,中原武林无人可出其右。可他另一重身份却更为人所知,那就是‘天书’的最后一任守护者。”

      “天书?”

      “对,天书。”何伯点了点头:“中原的天书,与西域的秘术,乃是天下并称的两大神迹,而两大神迹皆指向嬴风——也就是少爷的娘,可成东陆秦人之主、终结乱世。”

      “可嬴风……二十几年前,就已经病死了啊!”

      “不错,她是死了,死于为少爷换命。”何伯长叹一声:“而原本该死的那个人,是少爷。”

      “也就是说,天书上没有公子…”

      “不错。”

      “天书是用来预测命运的?”李云凌喃喃自语:“既然没有沈长河的名字,那也自然无法预测他的命运……萧子业呢?”

      “这个,老仆不知。”何伯谦恭地答道。

      李云凌只得自己继续思考下去:“嬴风原本是命定终结乱世的一代雄主,可她跟沈长河换了命,也就是说——”

      她倏然张大了一双本就不小的眼睛:“沈长河他极有可能就是……!”

      何伯及时制止了她说下去的冲动,咳嗽一声才道:“五爷只说过这些,老仆本不该多嘴,只是……只是,姑娘你不是外人,你现在是公子唯一能够信任和仰仗的人。”

      不知为何,李云凌居然有些感动。良久,她终于开口问了句:“萧子业知道这事吗?”

      何伯道:“龙五爷提到过,当年嬴风将军为少爷换命时,萧将军也在场。”

      李云凌终于明白过来了。

      ——萧子业既然知道换命一事,就定然不会放过沈长河,除非,他本就不想再在将军的位子上坐下去。然而,从这次他随便找个借口就把沈长河关了起来这一点上,就已能看出萧子业绝非善类!

      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跳了起来,然后一言不发马不停蹄地跑去见沈长河。不出所料,和前几天一模一样的,她再次被守卫们拦下了:“刑狱司大牢乃关押要犯之地,闲人不得入内!”

      “放你娘的屁!”李云凌破口大骂:“我家公子身子骨弱,身上还有伤,这么多天你们都不让老子进去,谁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再说他还没被定罪,凭什么把他当做犯人看待!”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之际,裴毓秀却极巧合地也赶了过来,见此情形连忙劝道:“几位小哥辛苦,李姑娘担心自家公子安危也是人之常情,望小哥们体谅。”

      她声音柔柔弱弱的,几个守卫听着很是受用,加上她又是将军夫人,任谁也不能不给面子:“既然是夫人发话了,小的们不敢阻拦,但上头交待下来了,最近形势敏感,两位最好不要逗留太久。”

      “谢谢你们。”裴毓秀福了福身,这才拉着李云凌一起走了进去。

      沈长河似乎刚睡醒不久,又似乎是没怎么睡好,因此眼底的阴影也更重了些,见她们进来微微有些吃惊,看向裴毓秀的方向:“夫人?”

      “……长河,你受苦了。”

      裴毓秀低低说了句,将手中提着的篮子打开,取出里面的好酒好菜放在桌案上:“听夫君说,他叫人给你治了伤,你现在感觉如何?还疼吗?”

      李云凌看着桌上的酒,几乎笑出声来。

      沈长河有意无意地瞄了她一眼,嘴上却仍是对着裴毓秀道:“好多了,有劳夫人挂念。”

      “上京……”只说了两个字,裴毓秀就闭上了嘴。她竟险些忘了,萧子业曾单独叮嘱决不可将上京来人彻查案情一事告诉他!

      “夫人万金之躯,不宜在此久留,请回吧。”

      沈长河仿佛没听到她这两个字,温声道:“我有些累了。”

      “……好,那么,等你好些我再来看你。”

      一句话将不明所以的裴毓秀支了出去,他才终于敛去面具一般的假笑,板着脸道:“你刚才笑什么?”

      李云凌摸了摸鼻子,讪笑道:“这位将军夫人是不是没有常识,你伤还没好利索就给你送酒和肉,这是生怕你死的不够快吧?”

      “她自幼养尊处优惯了,哪里照顾过伤号,些许失误很正常。”沈长河淡淡道:“倒是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人家,人家想你了嘛~”李云凌恶意地绞着双手做忸怩之态,结果沈长河没什么反应,她自己反倒恶心得要命,随即又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她上前几步,半跪下去贴近他的身边,然后伸手揽住了他修长的颈子,无比暧昧地附在他耳边说了句:“总统府来人要彻查你的案子,给萧子业施压。”

      沈长河挑了挑眉,嘴角微微翘起:“哦?还有呢?”

      没等李云凌反应过来,只听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他竟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扯,将刚想起身的她强势地禁锢在怀中,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在这件事上,新党难道就没有什么表示么?”

      李云凌一怔,劲瘦有力的手臂猛地一挣!她的力气向来很大,自信这一下肯定能挣开,可没想到的是沈长河竟只是稍作动作,铁链随即紧紧地缠在她的肩头,腰眼穴道同时也被封住,惊得她低声喝道:“你干什么!”

      沈长河暧昧地抚摸着她的短发,声音里却没有半点暧昧的意思:“萧子业的人就在外面听着,不做些什么总不太好。”这样说着,他微垂下头,高挺的鼻梁扫过她的侧脸,问道:“说,你上峰的指示是什么?”

      因为被封住穴道,李云凌根本无法动弹,可嘴上却毫不示弱:“我,我警告你别逼我!把我逼急了我叫人了啊!”

      “好啊,你叫吧。”

      沈长河轻笑一声,旋即松开手,同时也解开了她的穴道。李云凌立刻后撤三步,警觉地瞪着他,压低声音抱怨道:“有时我真是搞不懂,公子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想救你!”

      “可我只希望你离开这里。”

      沈长河稍稍向后靠去,单薄的肩膀抵在墙壁之上,冰冷的触感让他逐渐开始涣散的意识被迫重新变得清醒了些。

      他从心底深深叹息一声,平静地说了句:“趁我没改变主意,走。”

      否则,以两人如今的立场,待他从这牢狱中出去、再见之时,她与他必为敌人!

      那时,他绝不会再留她这个“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甚至不敢保证那时的自己不会伤害这个救了自己几次的小姑娘。

      李云凌咬着下唇,半晌一个字也没说出来。难熬的沉默之中,还是门外的狱卒替两人解了围,以“探视时间已过”为由礼貌地请李云凌离开了刑狱司。

      可她绝未想到的是,就在她离开凉州没多久,西南军政府就变了天。

      ——史书记载,合众国二十二年冬,十月廿三。在对“叛国逆贼”沈长河的公审大会之上,原本被作为为其定罪的书信被证明是萧子业心腹曹修伪造而成,目的就是嫁祸沈长河、借刀杀人。于是,公审大会“审判”的对象就变成了曹修,随即,作为主子的萧子业也被牵扯进去,上京特使随即以叛国罪将其与多位忠于萧子业的官员尽数逮捕下狱!

      起初,萧子业欲拥兵反抗,却不曾想守军皆是阁老裴轩的亲信,而这位向来忠诚的老臣竟临阵倒戈、转而站在了上京一边,迫使自己的女婿不得不束手就擒。而就在萧子业下狱后不久,他“前朝余孽”的身世也被公之于众,举世哗然。

      此种情况之下,在裴轩的力主之下,上京也不得不承认沈长河成为西南军政府新一任将军,以“临危受命”,稳定大局。而这位身体羸弱、面容苍白的绝色青年,谦恭地向总统府表示效忠之后,终于得以在二十三岁生日这天,登上了将军之位。
      因这一历史事件发生于庚午年,后世人将其称之为“庚午之变”——

      当然,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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