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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分道扬镳(三) ...

  •   得到了将军本人认可的谢副秘书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了自家人身上。做了多少年天机阁咸鱼副手的徐曼舒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年近不惑之时居然遭到了一个刚及弱冠的“兔崽子”的挑战——

      “徐先生。”在一片抄家式的混乱之中,留着一头长直发、容颜俊美凌厉但雌雄莫辩的年轻“军官”向她深深鞠了一躬,态度谦逊:“请您谅解,为了军政府的利益,我们不得不这么做。”

      徐曼舒已不再年轻了。她年轻时生得比大多数人都要俊秀深邃,却也老得比任何人都快。手指间拈着香烟在烟灰缸上敲了敲,她漫不经心地反问:“沈长河叫你这么干的?”

      “是我自己的主意。”

      谢忱舟眨了眨眼,答得坦荡:“改组天机阁为现代化、军事化的情报机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希望先生能够理解。”

      “若我不理解,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徐曼舒不依不饶:“这可是我生活了三十几年的地方!好么,你现在要抢我的地盘儿,还要解雇我的人?”

      谢忱舟平淡道:“不理解有很多种原因,但只有一种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那就是武力。然而对您我绝不会使用武力,所以希望您能理解并且配合我们的行动。”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徐曼舒骤然发难,一个手势之后,上百名荷枪实弹的天机阁人员便自四面八方围将过来。面对黑压压一片的枪*口,谢忱舟却丝毫不为所动:“徐先生,抬手不打笑脸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你他妈的把我的家、我的事业都毁了!”徐曼舒握着枪的手指都在发抖:“让沈长河自己过来跟我说清楚,为什么要如此羞辱于我!”

      “可是徐先生,你不是早已心生隐退之意了吗?!”

      谢忱舟也厉声喝道:“这些年来天机阁在你手中成了什么?成了个专养闲人、懒人和老弱病残的福利院!是,全天下就你善良,就你是个好人,所以你这个大好人就一次次地违抗命令、做事随心所欲,把天机阁搞得松松垮垮、破败成了今天这个德行!你知不知道,天机阁是从将军父亲那里传来的一大利器,若能发挥得当,能抵千军万马?将军念着旧情不跟你计较,你居然倚老卖老,还摆起了功臣架子——平心而论,就你当时违命放我一条生路这件事,于私我确实该感激你,可于公将军更该杀了你,以儆效尤。他没杀你,是他对你太过放纵!事到如今,你还要尸位素餐到何时!”

      “……”徐曼舒被她这一顿连珠炮说的愣住了。从前她不是没想过这一层,但她与沈长河私交甚笃、两人如同好哥们儿、好朋友,对于她的“懒惰”和怠慢,沈长河也从不多加置喙;她之前一直以为,是沈长河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现在才知道……是他太过心软、太过念旧。

      可是谢忱舟不一样。她,绝对够狠,绝对说到做到!

      徐曼舒自问不是一个胆小懦弱之人,可这些年来她陪着疯疯癫癫的裴毓秀过惯了舒舒服服的日子,过去那个杀伐果断的自己就消失不见了;如今见了谢忱舟,她恍然有了种前浪被后浪拍在沙滩上的无力之感。

      然而……

      半小时后,将军府。

      “将,将军,大事不好!”顾明宇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因为之前谢忱舟的器重,他现在也成了可以自由出入将军府的“红人”:“谢小姐被徐曼舒给抓起来了!”

      沈长河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知道了。”

      “……您就一点儿都不着急吗?”顾明宇虽然不受待见,但他胆子向来不小,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您把权力交给她,却又不给她行便利,任由她陷入险境,这是什么道理?徐曼舒脾气火爆,会杀了她的!”

      沈长河淡然道:“若这点小问题都解决不了,那便是我错看了她。”

      “你!”

      顾明宇气不打一处来地上前两步,余光猛地瞥见摆在桌案上的瓶瓶罐罐,疑惑地一探头扇动鼻翼嗅了嗅:“……咳咳咳咳!”

      这中药的味道,差点儿没把他直接“送走”。

      于是顾明宇大声抱怨:“您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将军,是要开药铺吗?”

      他刚想伸手去摸那些瓶瓶罐罐,下一刻却被一只苍白纤瘦的手给拦住了。沈长河清冷的声线随之响起:“别动。”

      很平淡的两个字,但只要不是聋子,便能听出来他语气之间的不善。顾明宇跟谢忱舟早就嘻嘻哈哈惯了,一时间竟慌了手脚:“我,我……将军,属下知错了。”

      沈长河并不打算给他留面子,直截了当地挥了挥手,下了逐客令。把人轰出去之后,他才将视线投到一旁的电话机上。

      “喂?……哦,这样啊,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徐曼舒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按说,她公然违逆将军命令扣下谢忱舟及其带来的一众官兵,沈长河就算对她再容忍、放纵,也绝无可能到了现在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所以,越是如此,徐曼舒就越是心里没底。

      她这边正在思前想后,一个红衣女人就从外面缓步走了进来。一见这漂亮的混血女人,徐曼舒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毓秀?”

      “曼舒姐,我想离开这里。”裴毓秀冷漠地看着她,吐出同样冷冰冰的几个字。徐曼舒见惯了她疯疯癫癫的模样,如今见她恢复正常不由大喜,可又觉得她这话说的蹊跷:“好好地,为什么要走?”

      裴毓秀的眼睛慢慢红了起来:“……萧子业回来了,我,不想看见他……”

      “噹”的一声,徐曼舒手里的茶杯掉到了地上,碎成数片。

      夕阳西下之时,谢忱舟重新回到了大街上。

      浑身是伤,浑身是血。从被徐曼舒关起来之后,她活生生挨了几日天机阁中众人的轮番暴打,几乎打成了残废才终于被放出来。现在她踉跄着走在人流如织的街市上,周围所有人都在盯着她这个遍体鳞伤的“小叫花”,可她并没有一点尴尬的感觉。

      一张报纸飘飘摇摇着从道路旁的高楼上落了下来,落在了她的头顶。谢忱舟恍惚中拾起它放在眼前,上面赫然印着一行大字:

      “伟大的将军阁下带领我们彻底驱逐境外势力,重启大秦荣光!”

      她一惊,再一看这报纸的日期,才发现赫然竟是今天新出炉的。仔细看去,下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布满了整张版面,化作绘声绘色的一片,接踵而至:

      新党原理事长段焉公然叛*党,基辅罗斯社党或是幕后黑手!

      与基辅罗斯高层密谈绝密泄露:鞑靼地区或将独立!大秦怎会赢了战争输了谈判?

      ……

      走回将军府邸之时,谢忱舟已然痛得有些精神恍惚。可面对着沈长河时,她还是强忍着伤痛,思路清晰地汇报道:“将军,属下幸不辱使命,完成天机阁权力的和平交割。从现在起,它就不再属于任何个人,而是只忠于国家的一把秘密武器。”

      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可这背后的艰辛却无人知晓。徐曼舒执掌天机阁长达三十余年、树大根深,并且德高望重,别说她谢忱舟,就算沈长河本人前来要求交出对天机阁的实际掌控她都未必给面子,更何况谢忱舟这般乳臭未干的“小孩子”。然而,就在她奇迹般活着离开天机阁之时,徐曼舒也已经公开宣布不再掌管阁中事务,同时也彻底服从了将军府的一切安排。

      这,已然可谓奇迹了。

      对着眼前虽然刚刚沐浴更衣之后衣衫整洁、却面容惨白的女子,沈长河却对她汇报的内容毫无兴趣,对她身上的伤痕也视若无睹。他只是略一点头,指了指放在办公桌上犹自冒着热气的碗:“趁热喝。”

      “将军,您……”谢忱舟不解:“这是在炼药?是需要用我试药吗?”

      她的脑子有点混乱。从地下室被将军“救”出来之后,很多事情好像就记不清了;然而她却记得,沈长河曾是一位相当出色的医者,甚至还在民间隐姓埋名开过几年的医馆。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重操旧业,又是为了什么?

      “……”沈长河被她的反应惊得愣住了,半晌,才无语地反问:“试药?”

      见她一脸懵懂,他复又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才道:“你先喝吧,看看效果如何。”

      谢忱舟见他态度坚决,便也不再犹豫推辞,端起药碗一口气全都灌进了肚子里。然而,药的味道实在太苦太呛,饶是她这种身经百战之辈也险些吐出来!即便如此,她却也不愿让沈长河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只得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然后,非常丢人地打了个嗝。

      “啊……对不起!”意识到出糗大发了的谢忱舟慌忙道歉。谁知,就是这么一个尴尬到极点的时机,她居然看见了沈长河的笑容——

      苍白的皮肤,浓秀的眉宇,长长的睫毛下面是一双温柔多情的、碧绿色的桃花眼,向上微微弯起一泓美丽的弧度。他有多久没笑过了?谢忱舟已然记不清。但她却只觉此刻的自己,幸福得即使立刻死去,也无憾了。

      她一直都是无条件地喜欢着、崇拜着他,为了得到他,她成了一个卑微、怯懦、自私,甚至是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他于她而言早已不仅仅是将军那么简单,而是——神!

      ……她,曾经那样疯狂而粗暴地征服了神啊。可时至今日,为什么她却仍离他如此遥远?

      沈长河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垂下眼帘握住她伤痕累累的手腕,一言不发开始为她上药。谢忱舟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讷讷道:“将军,不用的,我没事。”

      “为何从天机阁入手。”

      耳边是沈长河低沉的声音,药水的清凉让她浑身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可那感觉却异常受用。谢忱舟小声道:“因为天机阁的改革势在必行,也因为属下……我想成为您的左膀右臂,首先要有自己能够掌控的力量,而徐先生她早已无心政事,是最好的突破口。”

      “我听说,”此时此刻,沈长河的脸离她的手臂不过寸远,长长的睫毛扫过她的肌肤,是令人心悸的酥麻之感:“直到老徐主动放权,你埋伏在她四周的伏兵才撤下——既然有能力直接动武取而代之,为什么不去做?”

      “我发过毒誓,不会再做让你难过的事情了。”

      脱口而出的一句,竟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谢忱舟惊愕且难堪地别开了脸,结结巴巴地试图岔开话题:“因为,因为,因为我知道,徐先生绝不会真对我痛下杀手,而且为了不让裴毓秀和萧子业旧情复燃,她一定会顺势放弃她本就不再关心的天机阁,这样做,代价最小……不是吗?”

      沈长河笑了一下,才道:“所以,即使差点儿被打死,也无所谓?”

      谢忱舟抿了抿嘴,艰难地点点头:“只要徐先生的面子能保住,挨顿打没什么的。”

      她顿了顿,又道:“只有保住了徐曼舒的颜面、让她体面地、主动地交出权力,她才不会怨恨将军您,其他老下属才不会因此而心寒;人心稳定,军政府未来才有‘无痛’革故鼎新的可能。”

      “我没有看错人。”包扎完上臂最后一道伤口,沈长河方才长舒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她单薄的肩头:“小舟,你有着与生俱来的政治敏锐性,这很难得。天机阁既然是你拿下来的,今日起就交给你了。”

      他语气诚恳而充满嘉许,却是上级对下级的态度。谢忱舟心里有些失落,脸上硬生生挤出笑容:“属下……定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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